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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68章 渔户灯节 ...

  •   严暮云就站在她身后,身影挺拔,眸光沉静地落在她身上。
      “你安心放灯,”他低声说,“我就在这儿守着。”
      声音不高,却像江风拂过耳畔,温润而笃定。
      喻烟晚心头一暖,轻轻点了点头,转回头去,继续将花灯缓缓推入江中。
      忽然,人群一阵推搡,严暮云被人撞了一下。
      他侧身看去,原是两个姑娘慌忙避让,连声道着歉。
      他只淡淡说了句“无妨”,便立刻回身,目光回到了喻烟晚的身上。
      她正低头望着随波漂远的花灯,神情专注,全然未觉方才的纷扰。
      见她安然无恙,严暮云才悄然松了口气。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压低却掩不住兴奋的窃语:“你瞧那郎君,生得可真俊,身姿清朗,既有江南士子的风致,又带着北地儿郎的硬气,倒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说话的人正是方才撞倒严暮云的姑娘,正拽着同伴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喻烟晚刚站起身,恰好听见这几句。
      她脚步微顿,好奇地转头,想瞧瞧是谁在说话。
      可还没看清,眼前一暗,严暮云已不动声色地侧身一挡,将她整个人护在身后。
      她踮起脚,探头想再看一眼,却被他抬手轻轻按了按发顶,力道温和却不容抗拒。
      “灯放完了。”他低声道,“水边人多,咱们走吧。”

      喻烟晚撇了撇嘴,嘟囔道:“小气,我就想看看是谁在夸赞,你的盛世美颜都传到了襄州了。”
      严暮云被她这话闹得耳根微热,抬手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低声道:“走吧,这边靠水,人多随时可能会有危险。”
      一转身,他的脚步又顿了下来,“既说是盛世美颜,那你看我便是了。”
      喻烟晚没应声,只伸手从他掌中接过方才买的饮子,低头啜了一口。
      两人渐行渐远,江边那两个不小心撞到严暮云的姑娘望着背影,轻叹一声:“瞧见没?人家早有主了,身边那位小娘子,眉眼如画。”
      走了一程,严暮云几次欲言又止,终是忍不住侧头问她:“你说……我与叶清予相比,谁更俊些?”
      正低头喝水的喻烟晚猛地一呛,一口气没顺上来,咳得肩头直颤。
      严暮云慌忙上前,一手轻拍她后背,一手扶住她胳膊,连声道:“慢些,慢些。”
      待她缓过劲来,抬眼狠狠瞪了他一眼:“怎么,小国公爷如今也稀罕听这些闲话了?”
      严暮云抿唇一笑,眼底却藏着几分认真:“旁人说的我不在意,今儿想听你一句。”
      喻烟晚垂眸,指尖摩挲着饮子的竹筒边沿,半晌才轻叹:“临安城里谁不知小国公风姿卓然,多少闺中女儿见你一面便心乱如麻?簪缨世家提起你,哪个不赞一句‘玉树临风’?我这话,算得了什么。”

      她故意把话扯得夸张,倒把严暮云逗笑了。
      “这话倒像是在讥我,莫非在你心里,我是当真比不过那叶清予?”严暮云微蹙眉头,目光落在她脸上,似有几分认真。
      “饶了我罢,小国公!”喻烟晚连连摆手,唇角却还噙着笑,“你二人哪个都不是好惹的,我可不敢在心里排个长短高低。”
      话音落时,她已转身前行几步。
      严暮云望着那纤细的背影,心头忽地掠过一丝说不清的忐忑。
      风过檐角,吹得衣袂轻扬,他却只觉沉默如雾,缠绕上来,不知她心深处,究竟谁轻谁重,又或者,根本无人落脚。

      他想弄清这一点,可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问起。
      每每开口,总觉词不达意,问出的话偏了方向,得到的回应也终究不是他心里所求。

      转眼间,喻游鞍一家也到了启程回临安的日子。
      因喻家须随国公军同返,队伍浩荡,声势非同一般。
      襄州喻家门前,马车列于前,军旗猎猎,被透出了几分肃杀之气。
      好在喻宅坐落城外乡野,地势开阔,若换作城中巷陌,这般阵仗怕是要引得百姓围观、议论纷纷了。
      喻烟晚正立在宅门外,与棠儿和大伯母依依话别。
      风拂过树梢,吹得她鬓边碎发轻扬,心头也似被什么牵着,沉沉的,舍不得走。
      大伯母眼圈泛红,抬袖抹了抹眼角,强笑道:“去吧,去吧。路上仔细身子,到了临安莫忘了给我们写信。有空……再回来瞧瞧我们。”
      亲人的心中总是留着一份再能相见的期许,尽管彼此心中明了,若真有再见的机会实属不易。
      烟晚点头,喉头微哽,只轻轻应了一声“嗯”,便扶着母亲登上了马车。
      车轮吱呀一响,像是碾在心上。
      另一头,喻大伯正与喻游鞍低声叮嘱,话未说完,忽听得马蹄急响。
      一名军士飞骑而来,尘土未定便翻身下马,双手呈上一封文书。
      “报——临安急信!”
      众人神色一凛。
      严暮云闻声就下了马,快步走到喻大伯身侧。
      喻大伯拆信急览,眉头越锁越紧,片刻后抬眼望向喻游鞍与严暮云,沉声道:“枢密院急报,西南边地突起战事,朝廷已下令各地驻军抽调人马,随时准备增援。”
      车内的喻烟晚听到了外面的话语,心头一跳,忙掀起帘子往外望。
      她隐约听见父亲低问:“西南何故骤然生乱?”
      喻大伯摇头:“详情未明,只知边境数寨已有冲突,恐有蛮部蠢动。”
      他顿了顿,神色凝重,“我须即刻归营,与军师商议调兵之事。”
      严暮云皱眉追问:“官家可点名要国公军前往?”
      烟晚的手不自觉攥紧了车帘,指尖发白,屏息听着外头每一句话。
      “据信中所言,眼下战势未紧,朝廷不过是未雨绸缪。”喻大伯缓缓道,“各地驻军可自行斟酌,愿去则报,不愿亦不强求。国公军仍按原令,回临安复命便是。”
      严暮云略松了口气,点头道:“如此也好。西南历来驻军单薄,若有动荡,从各处调兵本是常理,只盼莫要演成大乱。”
      风掠过喻宅门外,卷起几片落叶,马嘶声断续入耳。
      烟晚缓缓放下帘子,望着车内熟悉的摆设,松了口气。

      匆匆道别后,国公大军便启程返回临安。
      连日兼程,风尘仆仆,喻家与国公军一路随行,同食共宿,朝夕不离。

      时日久了,将士们与喻家渐渐熟稔起来,彼此之间也不再像初遇时那般拘束。
      喻游鞍本是将门之后,骨子里便带着几分豪爽与坦荡,与军中儿郎更是气味相投,言语间多了几分亲近。
      国公军一路行进,大多时候都在野外扎营。
      喻烟晚素来不喜闷在帐中,偏爱坐在篝火旁,听人说笑,看火星飞舞,热闹得很。
      她常想,若无战事,这般一群人同行远游,倒也快意。
      每到夜里,她总爱仰头看星,数着天幕上明灭的光点,看得倦了,便回帐歇下。
      这一晚,大家聊天过后都回帐休息了。
      她如常坐在火堆前,看星星,晚风微凉,衣袖轻动。
      身后传来窸窣脚步声,她以为是寻芳送来氅衣,头也不回地笑道:“我正想着,你怎么还没来呢。”
      话音未落,回头却见严暮云立在身后,手中捧着一件素色薄氅衣。
      他略显局促地看了眼身后的几个营帐,又望向她,“方才遇见寻芳,她正要去寻你,托我顺路送来。”
      烟晚一怔,随即展颜。
      她抬手指了指身旁空地,“不如坐下歇会儿,陪我看看星星?”
      严暮云略一迟疑,便点头应下,席地而坐。
      火光跳动,映得两人眉目微亮。
      他望着天边,先开了口:“你这几日,几乎夜夜都坐在这儿看天。”
      喻烟晚轻轻点头:“从前在金岩城、天湖城时,夜里无事,便喜欢看星星。看久了,心里也静。如今在这,天幕开阔,星星比西北更亮些,排布也不一样。”
      严暮云低声问:“那时……可是常与叶清予一道?”
      她坦然一笑,毫不避讳:“是啊。我们常并肩坐着,聊临安的旧事,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那时不必端着,也不必防着谁,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严暮云低头拨弄着火堆,指尖轻拨,火星四散。
      他听着她言语里的笑意,心头却像压了块石头,内心觉得她与叶清予在边地相处的时光虽然不长,但早已深如长河,旁人难涉。
      良久,他终于开口:“宣平侯杀了冯慈……你心里,当真不忌惮叶清予?”
      喻烟晚收回望向夜空的目光,静静落在他脸上,声音清而稳:“不会。”
      二字出口,如石落深潭。
      严暮云刚欲再言,她却抬手轻轻一拦:“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她望着跳动的火焰,语气渐缓:“这些事,我看得清楚。他不是主谋,也拦不住宣平侯的决断,他在临安一向随势而行。他有他的难处,就像苏确一样,身不由己。正因如此,我才更要清醒,不能让自己陷进去,更不能连累喻家上下。”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目光澄澈如星:“所以,叶清予于我,只是故人,只是朋友。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严暮云的目光始终落在篝火上,火苗轻轻跳跃,映得他侧脸忽明忽暗。
      喻烟晚微微一怔,恍惚间竟在他脸上捕捉到一丝笑意,不,那不只是笑,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他究竟在高兴什么?
      她心里纳闷,不由自主地凝神看他,却见那笑意像是藏不住似的,从眼角眉梢一点点漫出来,最后竟低低地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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