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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夜晚的微风与额头的kis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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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意外的安静。
哪怕是白天如此繁华的城市，在夜晚也逐渐沉寂，偶有几处灯光闪烁，似乎是正在打烊的门店。
妮柯蕾特很早就入睡了，终于重返故乡，想必她也已经十分疲倦了。而且，似乎是身为训练有素的战士的品格，她总是能在该休息的时候迅速入眠，而且睡得很沉，没有危险情况绝对不会被惊醒。
所以，当年征讨魔王的时候，虽然她常常被姐姐们照顾，却永远是在夜晚站岗次数最多的那一个。
究其原因，是她何时都能拥有饱满的精神状态吧。
这也是她能成为“狂战士”的原因之一。
苏拉雅随后也呼呼大睡了，她的睡眠习惯是在收养了孩子们之后调整过来的，这个总喜欢在晚上喝得烂醉如泥的神父，如今也可以在月光的照耀下酣然入眠。
“适度的酒精能让我更加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她曾这么说过。
或许，她找到了自己的道路，她已经清楚了自己想要什么。现在，酒对她而言，与其说是必需品，不如说是生活的调味剂。
她们似乎都没有被囚禁在过去。
然而，有些人却不太一样。
亚历桑德娜站在窗边，感受着拂面的海风，有一种湿润的感觉，与自己的故乡十分相似。
她的睡相如此难看，似乎和她总是睡不安稳有极大关联。
她可以称那个小村子为自己的故乡，但是，她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归宿。
她很小的时候就被遗弃了，连亲生父母的面貌都记不起来。不知道为何，年幼的自己害怕与他人交流，只要是见到人，就会远远地跑开，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索性，村民们都是心地善良的人，她总是能“偶然”在某些地方发现上天的馈赠，虽然时常过着不知饥饱的日子，竟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一个少女。
然后她就意外被皇室的骑士团所欣赏，日复一日地进行着训练，直至被指名成为勇者……一切都像一场幻梦。
骑士团的食物，说不上美味，营养均衡是无疑的。
她在成为正式的其实之前就意外成为了勇者，所以到最后也没有体验过身为各级骑士的待遇。
只是，在身为侍从的时候，她有时会去厨房帮忙，不知为何，她喜欢那种弥漫着蒸汽、油烟的地方，把食材切碎，下锅，倒入容器，仅仅是重复相同的行为也可以令她心满意足。
本想着在骑士团攒够了钱之后就成为一名厨师，没想到成为了征讨魔王的勇者。
在魔族的领土，她又忍耐了很长一段时间粗劣的食物，如果不是有同伴在身边，那段日子并不比曾经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童年好受。
她时常想，魔族是怎么靠着这种又干又硬，难以下咽的食物生存至今的？同时她又暗自佩服魔族的忍耐力，哪怕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吃着这样难以下咽的食物，他们依然生生不息地将种群延续到了今日，拥有了与人类匹敌甚至超越人类的力量。
她原本想要拒绝成为勇者，但是她意外读到了一本近乎传说的“史书”，她才知道，食物毒性对魔族的威胁实际是一种诅咒，而魔王掌握着与这份“诅咒”对等的事物——让任何食物变为无上美味的“神之水滴”。
从那时起，战胜魔王，获得神之水滴便成为了支撑她走到最后的执念。
然而，她笃信务必的传说却被魔王亲口否认。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神之水滴’，更没有创造它的能力。”
但亚历桑德娜执意认为自己不会搞错的，她为何如此坚信那个传说？是因为那本早已下落不明的史书有着让人信服的理由，还是，她只是想逃避“自己精神的支柱不过是一个谎言”的事实？
“这么晚了还不睡？”背后传来安奈斯的声音，亚历桑德娜转过头，熟悉的面容逐渐靠近。
“你不也一样，魔王大人。”
“嗯，睡不着。”安奈斯随手将分割阳台与卧室的隔扇拉上。
“是没我当抱枕不习惯吗？”亚历桑德娜笑了笑，活跃气氛她可是一把好手。
“那种事情随便怎样都好吧。”安奈斯有些恼羞成怒地哼了一声。
“我开玩笑的，”亚历桑德娜将斗篷披在只穿着睡衣的安奈斯身上，“不过，魔王大人失眠的情况还真是少见呢。”
“怎么说呢，也不是失眠啦，”魔王大人斜睨勇者，“总感觉有些人有什么瞒着我的事，不能好好审问出来可不是魔王的做派啊。”
“原来还有身为魔王的自觉啊。”
“被俘虏的魔王也是魔王！”安奈斯在注意着不吵醒其他人的情况下，尽可能大声地抗议。
“好好好，”亚历桑德娜轻笑，“魔王大人和我还真是心意相通呢。”
“嘁，”安奈斯撇撇嘴，“早知道你是这个态度，我就不专门爬起来，迎着冷风和你搭话了。”
“知道晚上风大会冷还不披件衣服啊……果然是来找我聊天的吧。”
“是有怎么样？”安奈斯将脸转向一边，耳朵烫得可以上桌了，“难道你没兴趣和我说话吗？”
“当然有，当然有。”
两个人默不作声地对视几秒，不约而同地“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就是她们的相处方式。
作为“宿敌”，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对于“魔王大人”而言，也许仅仅如此就够了。
“魔王大人……”
“嗯？”
“我还没和你说过我小时候的事吧。”
“哦？”安奈斯邪魅一笑，“从来没听过，不过感觉很有趣，反正晚上的时间还很多，听你讲讲也无妨。”
“有趣吗？也许你听来会觉得无聊吧。”
或者说，对魔族而言，应该说是难以理解？魔王大人先前说过，魔族的幼体自离开魔卵就可以自力更生，对于安奈斯这样的王族更是天资聪颖，想必难以理解人类幼体的脆弱吧。
不过，或许魔王大人是真心想要了解“勇者”，或者说，想要了解亚历桑德娜的过去吧。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亚历桑德娜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开口。
“现在我家所在的那个村子，其实并不是我出生的地方。但是，自打我有记忆以来，我就在那个村子了，所以，对于我真正的故乡，以及亲生父母，都完全没有记忆。
“我连自己的生日都不知道，年龄是进入骑士团之后根据魔力沉淀推测的，在我和一只中型魔兽幼崽差不多高的时候，我被遗弃在了那个村子。
“我不知道我的父母为什么遗弃我——也许是因为贫穷，人类和魔族不同，魔族有国家分配的干粮，人类可没有，尤其是在我们小时候，很多人吃不上饭，苏拉雅应该也很清楚。
“所以我没有怨恨过我的父母，说实在的，我对他们没有任何感情，一定要说的话，我非常感谢他们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哪怕是被丢下一个人的时候？”安奈斯打断了她的叙述。
亚历桑德娜点点头：“被抛弃之后，我用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不会有人养育我了，我用了一段时间接受了这个事实，在那段时间，我变得极其不信任他人，就算是有些熟悉的村民，只要有人招呼我，我就会远远跑开。
“因为这种性格，我常常吃不到东西，甚至几次在死亡的边缘徘徊，后来我才知道因为我体内有着异于常人的力量，如果不是这种力量，恐怕我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吧。
“即使这样，我从未想过放弃自己的生命，仿佛苟且偷生般度过了自己的童年，我能隐隐约约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我，或者说我在等待着什么东西。所以，哪怕是摸爬滚打，我也从未怨恨过自己的父母，我始终热爱着这个世界，不希望轻易舍弃自己无比珍贵的生命。
“在这样苟且偷生的日子里，我发现了感知生命最好的方法。”
“吃饭？”安奈斯似乎猜到了答案。
“回答正确，”亚历桑德娜捋了捋头发，一阵阵风吹来，轻轻拂过魔王与勇者的秀发，“因为总是饥饿不堪，每次获得的食物就弥足珍贵，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我对食物的味道异常敏感。”
她闭上双眼，在夜晚的微风中，仿佛在回想记忆中的味道。有什么比将拼命挣扎的，肥美的鱼儿剖开，去除内脏后串好，用自己生起的篝火烤熟更加鲜美呢？或者说，一般人是否想象过在丛生的迷迭香中，就着麦香浓郁的面包拒绝香草叶片的快活？
简陋的食物或许无法成为玉盘珍羞，但只要烹调得当，也可以成为令人满足的一餐。
从拥有这个想法起，她就开始将“成为厨师”当做自己的梦想了。
她生命中第一次吃到苹果，是成为骑士之后的第一餐。
咬开有些蜡质的苹果皮，用牙齿铲下一片果肉，酸甜的味道随汁水在口中绽放，随即感受到的，是脆沙的口感，啃食苹果“嚓嚓”的声响通过牙齿直接传入了脑中，那是一种对甘甜的渴望，从那以后只要听到那个声音，她就会开始不自觉地咽口水。
不知为何，在那个时候，在她咽下果肉的一瞬间，她哭了，那是一种对从未感受过的味道的生命的喜悦，似乎每一个细胞都在为之颤抖，而这种印象被刻在了她的脑海中。
“从那以后，每当我意志薄弱的时候，我就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前放着一个苹果，我盯着那个苹果，开始想自己以后究竟要做什么，当我下定决心的时候，我就会抓起那个苹果，大口吃下去。”
那个时候，她对待苹果的态度就粗暴了许多，是大口咬下果肉的“咔咔”声，而不是啃食的“嚓嚓”声了。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经历，感觉又多了解了一点你的事呢，”安奈斯用鼻腔发出了一声没有恶意的笑，“那么，在和我战斗之前，你有对着苹果‘冥想’吗？”
“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再迷茫了。”亚历桑德娜低下头，注视自己的双手，“在和你战斗的前一天，我承认我没有休息好，就和今天晚上这样，因为我有点激动，还有些——不安。”
“没有恐惧吗？”
“我不能说一点也没有，但是从之前你的补下和子民口中听取到的关于你的情报，让我坚信你并不是一个残忍嗜血的君主。对于我而言，当时更多的是对必将获得的东西的期待。”
“那个东西啊。”安奈斯仰起头，看向夜空，没有一朵云，群星闪闪，月亮也并不似先前那般娇羞，大大方方将自己洁白的面纱展露给世人。
“神之水滴，”亚历桑德娜点点头，“从我成为勇者的那一天起，它就成为了我战斗到最后的理由，哪怕是在失去战友的时候，它也支撑着我继续前行。”
“但是让你失望啦，”安奈斯嘲讽地笑了笑，“我根本没有创造出那种玩意的能力，说句实在话，我也巴不得自己能像你说的那样，可是——”
“不，”亚历桑德娜对上安奈斯的目光，“我相信您有那个能力。”
“连我自己都认为不可能的事，你却还是深信不疑，难不成你比我更了解我的能力？还是你被那种哄小孩的童话故事洗脑太严重了？”
亚历桑德娜摇摇头：“都不是，这并非我的主观臆断，而是在我遇到你之后，逐渐鉴定了这种想法。”
“你的身上有奇迹般的力量。”
亚历桑德娜对安奈斯这么说。
“呵，”安奈斯避开她炽热的目光，“这我就不明白了，我和之前几任魔王并无不同，既然她们没有带来奇迹的力量，我有怎么可能有？”
“你和她们还是有不同的——至少你是第一个被人类俘虏的魔王。”
“你这是在嘲讽我吗，揍你哦。”安奈斯露出了“礼貌”的微笑。不知为何，她的脸看起来却有些阴沉。
“我是认真的，”亚历桑德娜走近安奈斯，用手轻抚她的脸颊，将拇指扣在了魔王的嘴角，“你愿意为了自己的子民臣服于人类，愿意成为我的俘虏，愿意陪在我的身边，愿意成为我的……像家人一样的角色，虽然有些主观臆断，但是曾经的魔王未必有你这样的勇气与温柔。”
她很温柔吗？安奈斯在心中画了个大大的问号，不过，魔族向来是不会排斥他人的溢美之词的，何况，这是来自宿敌的赞赏，对她而言是可以称之为荣誉的事情。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试一试吧。”安奈斯有些无奈地鼓起脸颊，既然接受了对方的赞美，自己也就骑虎难下了。
“你果然很温柔呢，魔王大人。”
“噫，堂堂勇者大人不要学那种贵族花花公子的口吻，太肉麻了。”话虽如此，安奈斯内心还是相当得意的。
“呵呵呵呵……”亚历桑德娜发出了清脆的笑声，“那么，我就直白一点。”
“诶，诶？你要干嘛？”
在魔王抗拒之前，勇者已经将脸移到她的耳边了。
“魔王大人，你是我所知的所有魔族中，最了不起的一个。”亚历桑德娜低声耳语，有些坏心眼地用气息触碰着安奈斯的耳垂。
“因为……因为我毕竟是魔王嘛。”安奈斯涨红着脸，故作高傲地回应着。
“你很强，很厉害，而且战斗的时候也很美丽。”
“这……我知道啦！”
“而且，吃东西的时候总是很享受的表情，让人赏心悦目呢。”
“嗯……”
“明明身为一国之君，却愿意陪在我身边，真的……”
“停停停！”安奈斯觉得，再这么被她挑逗下去，自己只怕连站稳都困难了，快步后退的时候，不慎踉跄了一下。
不过，她马上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住了，那只手臂属于人类最强的勇者，一个喜欢做饭的厨师，也是她一生的宿敌。
两个人保持着静止状态，安奈斯将脸别向一边，她不愿再注视亚历桑德娜的眼眸，生怕在那眼眸中有某种力量，会将她吸入，让她沉沦。
“魔王大人，”然而，勇者又靠近了一点，“为什么每次看到我，都要避开视线呢？”
“那是因为……”
“好好地……看着我啊。”
两个人的距离逐渐缩短，安奈斯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触碰到了她的额头。
很柔软，刚碰到的时候有些凉，但是逐渐，属于人类的温暖的感觉逐渐从肌肤上传导过来。
当她睁开双眼的时候，那个东西已经从她额头上离开了。
空气凝结了几秒。
“搞什么啊？”虽然尽可能不把别人吵醒，安奈斯还是尽力表现出自己的迷惑。
“魔王大人以为我要干什么呢？”亚历桑德娜微微一笑，那个笑容与平时别无二致，此刻在安奈斯的眼中，却多了几分狡猾。
“你……竟敢……”羞耻心使魔王有些语无伦次，她轻轻跺了跺脚，最后选择将自己的长发用双手抓起，遮在了自己发烫的脸颊上。
心情平复下来后，她用异常坚定的语气说：“不行！我一定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请吧。”亚历桑德娜专门弯下腰，将额头凑近了一点。
“唔……”安奈斯犹豫了一阵，最后转过身，一边拉开隔扇一边对亚历桑德娜发出宣言：“总有一天我会加倍奉还的！你给我做好心理准备！”
勇者大人看着魔王大人走近屋内，什么也没说，只是比了个“随时恭候”的手势。
对于勇者大人与魔王大人而言，这样的距离感依然足够。
不过，对于“亚历桑德娜”和“安奈斯”，或许，她们的关系，还能更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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