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感冒的时候请喝粥（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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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记得自己的专属护卫什么时候换成了夏奈尔。
她对先前那个护卫没什么印象，只记得那位“强者”不苟言笑，只是每日跟在她身边，并没有过多的交流。
夏奈尔最初也是一样，态度谦卑，行事利落，非必要绝不干涉她的日常生活。
她有时会想，夏奈尔的银发真的很漂亮，不过，她从来没有见过它们长到触及夏奈尔的肩部，每当稍稍长了一点，都会被夏奈尔一丝不苟地修剪成轻盈方便的长度，即使这样，也掩盖不住那一头秀发的魅力。
当然，她也没有想过主动与夏奈尔交流，因为她们仅仅是主从的关系。
仅仅这样就足够了。
一切因为一次生病而改变。
魔族的身体自我愈合能力极强，然而，免疫疾病的能力弱小，一直是令魔族头痛不已的弱点。
有些食物，不管用何种手段烹饪，去除不掉的某些病菌依然可以置强大的魔族于死地。
她就因为嘴馋，偷吃了黑商倒卖的“美味”，染上了疾病。
不是什么严重的病，但是康复得极其缓慢，且伴随的身体种种不适感每时每刻都在折磨幼小的她。
一般来说，魔族的土地上基本没有可以治疗疾病的药物，哪怕堂堂公主陛下，也只能独自忍受病痛，乞求早日康复。
魔族的孩子自出生起就是独立的，并没有所谓的固有的“家庭”情感，即使作为公主已经受到了独特的待遇，也并不能向他人展现自己的软弱，这对于王族而言是耻辱的。
夜晚的月光在她因疾病而模糊的视觉中朦朦胧胧，以至于无法分辨靠近自己的，长着一头银色秀发的夏奈尔。
“陛下。”夏奈尔轻声呼唤她。
这是她身边唯一可以交流的事物，王宫的寝室在这种时候反而空旷得令人毛骨悚然。
“夏奈尔？”她用无力且有些沙哑的声音询问。
“是我，陛下。”夏奈尔将手轻轻放在她柔嫩的掌心上，那是一只有力的手，却无比温柔，向她传递着可以信任的力量。
“我好……痛苦，”年幼的她用模糊的意识组织出语言，“好黑……我害怕。”
“别害怕，陛下，”夏奈尔轻轻贴近她的额头，“我会永远陪着您的。”
“永远”，多么具有分量的一个词汇，尚且年幼的她并不能感受到其中的深意，只是在那一刻，她从夏奈尔的身上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情。
并非她阅读的那些书籍中所说的友情，也绝不是爱情，那是一种名为“家人”的感觉。
那被称为什么？
依然意识模糊的她无法从记忆中搜索到合适的词汇。
然而，此时此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关心的对象不能只有自己。
“夏奈尔……别靠那么近，你会被传染的。”
“不会的，陛下，”夏奈尔捋起自己的刘海，将额头与她接触，“我的身体很好，从小就有人这么说，在保障您的安全前提下，我会尽己所能注意自己的健康，因为我是您唯一的贴身护卫。”
她信任了她的话语，又变回了那个依赖他人的孩子：“饿……”
“我身上还带着一点食物，不介意的话……”夏奈尔将那种任何魔族的每日所需，掰下正好适合孩童一口的大小，递到她的嘴边。
然而，她连咀嚼干涩梆硬的食物的力气都没有，小鸡啄米的咬下一点边角，便将脸转向一边。
“您不想吃吗？”
她动作幅度微小地点点头。
“这样啊……”夏奈尔第一次露出了遗憾的神情，然后为她盖好被子，“请您先休息吧，我发誓，在您醒来的时候，我会找到可以让您下咽的食物。”
出于对夏奈尔的信任，她阖上双眼，在疾病的作用下，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睁开眼时，清晨第一缕微光还未照射进魔族的宫殿中。
夏奈尔站在她身边，捧着一个圆口的器皿，“初祖”似乎称其为“碗”。
“碗”中冒出腾腾的热气，夏奈尔先前似乎一直在使用魔法保持它的温度，直到她的陛下醒来。
“很抱歉，我不能信任人类的食材，所以我只能仿照他们的制作方法，拿魔族自己的食物，用他们的工具制作出来这个，”夏奈尔捧着碗坐在了她的床边，“虽然味道没有太大变化，但至少方便实用了，我来喂您。”
“喂食”似乎是在驯服魔物的时候进行的行为，不过，因为她信任夏奈尔，选择了接受她的喂食。
不知使用了何种方法，原本干涩坚硬的食物变得柔软稀烂，变成了近似糊状的食物，虽然味道仍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忍受了几日饥饿的她，一口接一口接过夏奈尔用名为“勺子”的餐具递来的食物，很快，那个颇有分量的碗已然见底。
很奇怪，虽然味道本身没有任何变化，但不知道为何，进食的时候竟多了一种香甜的感觉。眼见着碗中将要空空荡荡，她分外珍惜地吃起最后的几口。
夏奈尔看着她的样子，少有地露出了笑容，语气中带着几分怀念地开口：“我曾经有个很可爱的妹妹。
“她很用功，对待什么都很认真，虽然这么说非常冒犯，但她就像公主陛下这样。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魔卵被某个飞行魔兽啄破了，因此她自出生以来就不健全。即便如此，她还是很可爱，也很关心我，因为身体的原因，尝尝依赖我。
“然而，我没有保护好她，某次带她出去玩的时候，我们遇到了巨大的魔兽，我最终把那只魔兽杀死了，但是她……”
夏奈尔欲言又止：“对不起，光顾着说以前的事情，忘记喂您了，我这就……”
这时，她轻轻地靠在了夏奈尔身上。
“姐姐。”
夏奈尔的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转瞬，那种惊异变为了柔情，它逐渐在夏奈尔的眼中凝聚，最终缓缓从她的脸颊滴落。
夏奈尔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抚摸她仍因疾病发热的脸颊。
……
不对。
这不是她的记忆。
有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
从一开始就不太正常，她好像忽略了点什么。
是记忆本身的问题，还是她……？
她是谁来着？
“哈嚏！”安奈斯大大地打了个喷嚏，人类世界的夜晚和她第一次被押送到这里的时候一样，还是这么冷。
这次好像有点冷得过头了，以至于她感觉自己全身在发抖，这当然不是因为恐惧什么，是真的很冷。
“魔王……大人？”被惊醒的亚历桑德娜揉揉眼睛，语气中似乎颇有不满，她是个有起床气的人。
安奈斯刚想回应些什么，又重重地打了个喷嚏。这下亚历桑德娜完全清醒了。
“我刚被惊醒就感觉到一阵强气流拍在了胸部上，”亚历桑德娜随意擦擦自己的胸前，“魔王大人在魔界也经常打喷嚏吗？”
“准确地说，不管在哪边都不多见……”安奈斯没有将话说完就被有一个喷嚏打断，这次似乎格外响亮，之后还伴随着猛烈的咳嗽。
“看这个样子……”亚历桑德娜将手放在安奈斯的额头上，“魔王大人，我的手温度怎么样？”
“冰凉。”安奈斯迅速回答出第一感受。
亚历桑德娜收回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很明显，你感冒了。”
“感冒？”
“旧时代的说法，人类现在还在沿用，一种最普通的疾病，有各种诱发可能。”
“所以我就是生病了是吧。”
“对，所以魔王大人就好好休息吧。”
“我本来也是天天在休息吧……知道了。”
“所以今天请务必不要躺在地上，”亚历桑德娜打了杯水放在床头，“我也快到了该工作的时间了，回来时候会带晚饭和感冒喝的药，早饭和午饭的三明治很快做好放在这里，请不要着凉。”
放在身边的盘中的三明治散发出煎蛋、腌肉和面包的香味，安奈斯三两口吃完了三明治，拿起杯子将水“咕咕”一饮而尽，如果这时候亚历桑德娜看到了，又会唠叨自己“刚吃完东西不要那么猛地喝水”了吧。
当然，几秒钟前，忙着去工作的勇者大人就已经把家门关好了，现在这个两层高的房屋中，只有安奈斯一个智慧生命体。但这并不代表周围没有其他生物。
安奈斯点了点床头小花盆中栽种的向日葵的叶片，用魔法和它聊起天来，说是“聊天”，其实是一种信息交流，向日葵抱怨昨天安奈斯迟迟不拉开窗帘，让它没办法更早地沐浴阳光。
“是是，是我不对。”安奈斯安抚着向日葵的不满情绪，回想起昨天“赖床”的亚历桑德娜。
自己醒来的时候，还在梦中的勇者有些神色凝重，她梦到了什么呢？
据她说是梦到了一些往事，安奈斯倒是不怎么会梦到以前的事情，或者说，她连自己前一天晚上是否做梦都有疑惑。
经常会有这种事情，明明感觉自己好像是做梦了，醒来的一瞬间却连回味的机会都没有，仿佛梦中的感觉随着梦境一起被扼杀了。
更何况，对自己记忆尚且是混沌一片的家伙，根本不可能梦到过去吧。
向日葵不再抱怨，全心全意地感受着清晨的阳光，卧室的采光很好，据亚历桑德娜说，这是为了让自己在早上更容易被太阳唤醒。
“就算把窗帘拉开，这家伙也不会轻易醒来吧。”安奈斯觉得有些可笑，同时又打了个喷嚏，似乎感觉有些冷，于是，她把被子往自己这边扯了扯，将自己彻底包裹住。
可能是因为有些昏昏沉沉的吧，一旦没那么冷了就抑制不住倦意，安奈斯轻轻合上眼睛，也许她需要的是比勇者大人更加坚实的睡眠质量。
……
“勇者大人，水加的有些多了哦。”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发呆的亚历桑德娜耳边响起。
“十分抱歉，丽娜小姐，还有，叫我亚历桑德娜就好……”亚历桑德娜往盆中添加了一点面粉和酵母。
“哎呀哎呀，当着客人的面这么称呼大家景仰的勇者大人，总觉得有些不合适呢。”丽娜用俏皮的声音打趣道。
“其实……”亚历桑德娜将糖和盐倒入盆中，揉捏起面团，“魔……安奈斯感冒了，然后被我晾在家里了。”
“哎？魔族还会生病吗？”
“严格意义来说，魔族的免疫力远低于人类，”亚历桑德娜往面团上倒上一点油，继续揉捏，“我基本没怎么感冒过……从小没被人照顾过，所以不知道该怎么照顾生病的……魔族。”
“勇者大人，果然是很了不起的人呢。”丽娜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神情。
“叫我亚历桑德娜就好……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能做到尊重甚至关心对手，这就已经不是一般的骑士具备的品质了，啊，请再加一点点油，”丽娜将油瓶递给亚历桑德娜，“一开始听说勇者大人将魔王带回了自己家，我还经常担心会不会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没想到勇者大人竟然可以和魔王相处如此融洽，这已经不是单纯的‘俘虏’关系了吧。”
“也许是吧……”亚历桑德娜用擀面杖敲打起面团。
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形容她和安奈斯的关系。朋友吗？似乎又不是那么准确。然而……
面团随着敲打逐渐变得扁平，丽娜用大铁盆将面团扣好：“非常完美！接下来等它发酵就好了，如果您不介意，我来告诉您怎么照顾感冒患者吧？”
“十分感谢，丽娜小姐真的很有生活经验呢。”
“哪里哪里，”丽娜摆摆手，露出羞涩的笑容，“毕竟是有孩子的人，这些事情总是要知道的。”
……
“这也是……必须的吗？”亚历桑德娜难得露出了局促的神情。
“用温水擦身体有助于散热，是很重要的哦！”丽娜认真地点点头。
“这样啊……”亚历桑德娜拿起铁盆，用手指沾些面粉戳了戳发酵后的面团，凹陷下去的小洞很快回缩。
“可以开始烤了哦。”丽娜将面团取出分好，放在了窑炉的石板上。
亚历桑德娜注视着燃起的火光，用不了多久，先前的面团就会变为表皮金黄酥脆，内部松软可口的一个个面包。
“自从勇者大人来这里工作后，生意红火了不少呢。”丽娜满意地注视着开始变色的面包。
“主要是丽娜小姐的配方真的很好，”亚历桑德娜看了看立在店内的时钟，“还有，感谢您今天教给我照顾别人的方法。”
“不用客气，”丽娜仿佛已经看到了开店时间蜂拥而至的客人们，“希望魔王小姐能早日康复。”
“我会传达给她的。”
等到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这个并不起眼却民风淳朴的村庄终于被彻底唤醒，伴随着门上清脆的风铃声响起，丽娜小姐的面包店迎来了今日的第一位客人。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感冒的时候请喝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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