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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两败俱伤 ...

  •   祁衡毅板着脸直勾勾的盯着办公室里这群莽夫,剑眉星眼里透着凶气,眉头弯成八字,手上的拳头逐渐握紧,腰腹间的皮腰带跟着情绪的走动而走动,稽查部的同事在科级干部的办公室里横行霸道,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四次搜查,只说是奉处座的密令随时随地的搜查,这样的行事风格已然在内部引起一场不小的风波,祁衡毅心里明白,搜查得越严密说明自己越危险,黄橙子也一样危险,他担忧着这个近在咫尺的同志兼恋人,他不得已要做做戏,把视线和注意力拉一拉,和死对头周文的动静闹得越大越能证明自己至少是安全的。
      办公室内被随处乱丢的文件和刨根式的搜查最终都不会有什么结果,周文是一个让人极其讨厌的家伙,他是血肉纷飞战壕里的一个漏网之鱼,培养一个小孩子的代价比培养一个成人汉奸要容易得多,也划算得多,他是一个绝对的忠实的走狗,他的洞察人心和心狠手辣不分上下,在整个国民党全党都是出了名的,经他手严刑拷问的犯人没有一个能逃,他对处座是带着婴儿式的依恋,毋庸置疑的忠诚,毕竟整条命都在处座手里,祁衡毅的位置非常的岌岌可危,被他盯上差不多算是判了死刑,那天下午周文在处坐办公室整整待了一下午,整个大楼里边儿都人心惶惶,一旦他进去和处座密谈,那就相当于机关内部的某个人已经被架在火上赤裸裸的烤,不管是真的内奸还是假的,都经受不住这样的猜疑和试探。
      祁衡毅怒气冲冲的瞪着周文。
      “祁衡毅,来,来,你朝这儿砸?”周文玩世不恭的挑衅道。
      “哼,我看你最可疑,我告诉你别栽在我手里,不然你也是我的枪下鬼。”
      “你别太嚣张,一天天的整这些没用的玩意儿,耀武扬威给谁呢?有了证据给老子摆出来,二话不说任你宰割,老子想揍你很久了。”
      一拳头抡过去,对面一个踉跄,怒不可遏的一个拳头砸过来,祁衡毅双手接过这个冷拳头,却低估了这个拳头砸过来的决心,腮帮子一阵麻,骨头碰骨头的摩擦声。祁衡毅一个飞毛脚狠踢过去,周文的腰部酸麻,顺势用手肘夹住膝盖往上翻,祁衡毅腾空往上跃起,两人重重的摔在水泥地板上,肉的震颤,把紧张打散的震颤,两人作势扭打在一处不分上下,火急火燎的黄橙子站在门口,一脸愠怒的呵斥两人,赶忙叫人将两人拉开,没好气道:“成天就知道内耗,有本事干点日本人?现在的敌人不是自己,是丧尽天良的小日本。”她朝两人往死里白了一眼,才摊开手里的纸,语气冷冷道:“处座让我们现在火速去往白衣村,去抄了□□的窝子,最好是一网打尽。”语毕,两人才毕恭毕敬的并齐站在一块儿,田登(黄橙子)扫了一眼祁衡毅,这一眼有太多东西了,那是对他的关切和责备,责备他太不冷静,太鲁莽,这也是两人将共同一起行动,经此一闹,周文对祁衡毅的敌意越发的深了,并且对他的怀疑也越来越深,少不了在处座面前添油加醋,不过要找出证据是个很麻烦的事情,非必要他是可以伪装的,黄橙子心里门儿清,周文一天不除对自己和祁衡毅都是双重威胁,于是她准备施一条美人计。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去往白衣村了,田登(黄橙子)拿来一张地图,故意往村背面指引,她对这条路可太熟悉了,从小熟悉到现在,但她要装,要演戏,此时黄橙子的记忆清清楚楚的印在舒绒的脑海里,她要让周文硬碰硬日本人的那个实验室,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那间秘密基地一锅端,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让他永远摸不着头脑,然后趁乱拿走生化武器,她准备让祁衡毅全身而退,这里面有她的计划,不过这是她一个人的计划,两个人在一起工作牵挂总是太多,这终究不利于一个卧底的身份和行动,总是牵牵扯扯,不方便,她坐在吉普车里把整个的计划思考得周周密密,详详细细,她让祁衡毅和周文一块儿去,递给祁衡毅一个纸条,让他找到接头的人,传递情报,护送接头人把生化武器转移,祁衡毅不应该在将来的那个荒唐的时代下被牵连,干脆就由自己帮他把这些致命的过往统统的斩断,她把他的后半生都想完了,那点爱情跟着也就爱完了,这是舒绒的那点私心,她相信黄橙子也会同意的。
      翌日,一声炮弹砸在金长贵的那块涨势极好的清幽幽的谷田里边儿,众人才着急忙慌起来,阔敞的官道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地雷,一条望过去跟平常没有分别,要的就是没有丝毫分别,此时珍儿已经带领众人沿着羊肠小路往嘉山上撤退了,她自己断后,阿彪牵头,安国强和一群愣头青们躲在暗处静待日本人的到来,他们要来一个瓮中捉鳖,有点可笑,几个毫无章法的农民工要学着战士做兵书上的人,安国华在书里看到的,总能派些用场,这是洼地,复杂的地形为他们提供了绝佳的作战方案和必胜决心,至少可以把时间拖长,他怎么也想不到珍儿会不顾危险回到村里,这是他周密计划里的一个疏忽,这是他低估的爱情里一个弥天大谎,众人大汗淋漓的赶往嘉山的时候,听见身后蓊郁的山林里传来轰隆隆,轰隆隆,老嫂们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眼泪,生活了半生的地方,将来把死亡搁着的地方就这样被鸠占鹊巢,毁尸灭迹般的消灭了,懊恼、悲伤双重情感压制性的袭过来,孩子们总是一副懵懵懂懂和惊恐地躲在大人的腿腹间,天知道他们能不能长大、恋爱、生娃、出息,眼前的爹妈是他们的全部,有一片供他们玩耍的地方便是他们的世界,此刻他们惊慌失措,因为大人这样冒失的举动。
      宫本幸亏练就了一身忍功,他不轻易发脾气,但发起脾气来就是要抽武士刀杀人的,让血四处飚溅才可以的杀人方式,小错误他是可以容忍的,但如果犯的是大错误,他绝不姑息,所以这样的忍功锻炼了他从不当头,前面的队伍被主干道上的地雷炸了个五马分尸,一条大腿的横截面,粉嫩的血肉流出温热的液体飞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趴在一旁的草丛堆里,狗啃泥似的一嘴腥湿味,这和日本的土地差不多,救了他一命,后来他学乖了,不往官道上走了,专捡杂草丛生的灌木丛里走,果然这是安全的,一行人猫着腰总算进入了村子核心位置,安国强架着枪趴在村子的望夫塔上的最顶层,俯瞰村落里的每间屋子,忽然,一个袅娜的身段映在他乌黑的眸子里,他的恼怒和担忧一齐蹦了出来,他的抢眼往珍儿四周环顾了一圈,确认安全了才监视起她,可这半刻的安全他没有办法守护,此时,他尽量保持冷静,他必须保持冷静,走一步看一步,宫本一行人已然闯入祠堂,派人前后侦查了附近的居民,显然已经全部撤退了,但还是有老弱病残遗留在村子里当做最后的盾牌,六哥的土八路和祁衡毅一行人兵分两路从村子的东西两侧包抄过来,那一声爆炸,让所有在暗地里的敌我双方本能的谨慎起来,增添了侦查工作的难度,安国强正对着宫本,好,就是现在,扳机扣动,一粒子弹蓄势就发,直冲祠堂,星火燃起熄灭,砰一枪,山林里的鸟兽虫类纷纷的振翅高飞,惊起,这是恐惧和猎杀,这是要有生命作为代价的逃逸,不管了,它们躲在暗处,接连好几声枪响,这是用来提醒珍儿的,叫她藏好,祠堂内一片哗然和惊慌失措,接着便是对着枪声的几点钟方向机关枪的扫射,突突突甭,一名日本兵丢了炸药包死劲的报复这样的偷袭,不管有没有炸到人,抛出去了这便是有力的回击,宫本左臂穿了个孔,白手套下滴着血,一滴两滴三滴、连贯的,一汩两汩,迅速的找掩体,和手下当即躲在灵位后头,湖里的绿翡翠成了炸药的天堂,被激荡起的白色水帘惊动了藏在水底下的千年妖怪也不足为奇,炸药的砰咚有这样的威力,木屋经不起这样的炮火,如同失去伞架的一盘散沙,细碎的砖瓦和泥被迫跳跃起来。
      珍儿被一个日本小兵抓住了,押解着往大本营祠堂赶,尽管脸上被涂得黑紫黑紫,却还是能认出这是一个女人装扮,尤其是她愤怒的样子让美貌达到了新高度,一种明目张胆的美;她不知道的是宫本的大部队沿着嘉山正往村落里来,几天晚上做的撤退计划一无所用,功亏一篑,村民们从不相信日本人的凶残和嗜杀,直到遇见这一群矮小,讲着一口不像中国人说的方言,他们在长官面前说话那么的卑微,身体是一个可以随意弯折的弹簧,在中国人面前却如此残暴和放肆,他们是一群畜生,迎面过来的这些十几岁的日本兵可以坏得那么彻底,他们的世代祖先从骨子里就是坏的,没有一个好人,这下村民们终于相信安国强说的了,她们体验到了,孕妇和女人,十三四岁的女孩子统统的成了他们在异国他乡发泄色欲的具象,就地□□、殴打、枪杀、活埋、刮骨、剥皮是他们在勒令禁止的命令下唯一的自由,烽火连天里的那点肆无忌惮、胡作非为多么难能可贵,村民们用生命做代价的相信,到底是悲情的,命运就这点坏,生死总由不得自己,可是晚了,到底是晚了,大部队赶着这一群衣衫褴褛的村民,像一群僵尸机械地摇摇晃晃。
      宫本用右手使劲捏住抢眼,随行军医趁这会子空隙抓住一切时间治疗。
      田登(黄橙子)、祁衡毅悄然的将队伍潜进祠堂四周,等待着最佳时机来一场殊死搏斗,反正大不了就是一个死,中国人是最不怕死的,他们怕被侮辱,侮辱比死更让人难受,黄橙子匍匐在祠堂小高地上,珍儿被绑缚在祠堂门前的那棵几十年的桂花树上当靶子,他们隔10分钟把她的衣服剥一件。
      “你们这群强盗,要杀要剐随你们便。”珍儿脸上的残泪还没彻底干完,空口喊道。
      宫本那只包扎好的手臂已然静静的垂在一侧了,他不敢乱动,会疼会痒。
      “八路军在哪里?把他们的藏身之所告诉我,立马放了你。”
      “呸,你休想知道。”珍儿朝他啐了一口唾沫,气冲冲道。
      一个大耳刮子重重的打在她脸上,又被粗鲁的褪下一件衣服,雪白的肩膀已经晒在银白的阳光下,剩下那件耀眼的红布兜,这具诱惑的香体此时成了军队里销魂的存在,紊乱军心的存在。
      宫本大声对着四周喊道:“在暗处的人听着,再不出来我就扒干净了,当众□□她,让她生不如死。”这是一口流利的中文,连凶狠音调都没有转弯的中文,他把自己训练成了一个外国人。
      “藏好,别出来,你出来我就白牺牲了,跟我爹说,来生我还要做他的女儿,保护好我爹。”珍儿扯着喉咙朝天上的空气喊道。
      宫本的手下上来又是一耳刮子,将其嘴里塞了一块白布。珍儿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这是令人酣畅淋漓的牺牲,这大概是死得其所,她做了最后的心理准备,
      此时宫本的大部队赶着一群破衣烂衫的犯人们到了祠堂门口,众人大气不敢出,绝望的看着被缚的珍儿,一场永不停止的腥风血雨,稍有不慎命丧黄泉,有人总不想死的,珍儿的眼睛里又多了一层惊恐和愤怒,一层一层的延伸下去。
      黄橙子刚准备搬动扣板射击时,日本军队压着一群村民将祠堂黑压压聚集在前,她要把珍儿换出来,必须换出来。她不知道当时自己哪里来的勇气,腿仿佛不是自己的,只是凭着意念往前走,祁衡毅刚想拉住她的衣襟,摸了一掌空气。
      她举着进口的毛瑟M1932女式手枪对天使劲开了一枪,那架势活脱是一个女老大劫富济贫,解救良家妇女的大无畏英雄姿态,瞬间枪响震动整个山谷,浓绿的女式军装在她健步如飞几步足以看出来头不小,粗布破衣、恐惧胆小的乡亲们自觉让了一条路。
      “且慢,宫本先生。”
      宫本那只玳瑁圆眼镜下一双血红的鼠眼,炯炯有神,像要把来人锁死在眼睑里,随即是一个大大的疑惑升上来,趁乱又更换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奸猾在眼眉处,心想:又来一个送死的,中国人倒是蠢得可以,一个死不行非得要搭上多几条人命,嘴角渐渐的活动开了,浮动着细微的变化。
      祁衡毅恼怒的望着眼前这一幕,橙子原来如此娴静的一个人,如今变得如此鲁莽和出风头,他有种责怪,这种情况下无能为力,或许真如她所说是另一个人戴着她的皮,彻底的换了,但他是明白的,他的爱是永远不会换的,这不由掌控的大战争抹平了他心里对她这样不负责任的举动,变成了习惯,出其不意的习惯,可他心里还是掀起了一场地动山摇,被迫的凝神屏息。
      珍儿那双杏眼从赴死的无畏里匀出一个惊讶,在这样的时刻,她的牺牲是有人心疼的,她双手绑缚在桂树身上,硬生生的黏着,腥热徐风从高处钻了一个大空子才给这一伙人面子,从茂密的山林里穿插进来,给每个人身上都沾一点,然后得意洋洋的贴着他们的衣衫扬长而去,树影在黄白的地下摇晃,她嘴角的洇红滴滴答答的往下溅,白玉的臂膀越发的白,脸也跟着煞白,她径直停在她面前抽掉她嘴里的白布。
      珍儿一脸懵,眼睁睁看着这位素不相识的女士对自己的搭救,一面是感激她的挺身而出,一面又是对她担忧,好多的情绪在她脸上揉出一个怪诞的表情,读不懂的杂乱的表情。
      她焦急喊道:“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救我?不要去送死,我一个还不够吗?我千想万想也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局面,我把最坏的结果总都想到了,不要去送死了,没有意义。”
      橙子对她淡淡一笑,便转身朝着高高在上的垂着一只手臂的宫本道:“我知道,您不认识我,但我想跟您谈一笔生意,请借一步说话。”
      珍儿越发迷惑的瞧她:这个身形似曾相识。
      宫本黝黑的脸上是那种武士的硬朗,脸上撇出一个八字,精神抖擞道:“你凭什么有条件跟我谈判,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橙子的橘红色薄唇漾开,那是一种自信到嚣张的漾。
      “您仔细看看四周的远处,看是你快还是我快?”橙子摊开手,朝这绿树环绕的复杂地形的隐秘处指点道,一两杆抢眼还是落在这个玳瑁眼镜上,极具挑衅和威胁。
      宫本的那张四字脸铁青,忙将身体与这位陌生女人重合,随即细微摆头指示左右。
      橙子摊开双臂,任这双细嫩手在身上上下游走,这样的众目睽睽,这样□□的检视,安保工作必须做到位,否则在上司的动怒下自己马上就是一个孤魂野鬼游荡在异国他乡,这位窘迫的小兵仔细的朝橙子身上掏摸,前胸的隆起部位一带而过,台阶下的众人不禁想到这外面的女人怎么能这样的不检点,都开阔成这样了?怎么一场战争就让女人变得像男人,男人变得像女人了,女人的那点娇羞都被眼前这个女人扫荡干净了,这么的不管不顾,幸亏不是村里的女人,这是要让人瞧不起的,他们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女人是要靠身体去贿赂这个敌人的,无耻,简直无耻,祠堂外的众人瞪着铜铃样的眼睛一边想看这个女人究竟搞什么花样,一边又鄙夷她用这种方式做出的牺牲。
      珍儿的呼喊,橙子充耳不闻,径直往灰黑的木门里边一团黑里走,人家都是要往光明正大了走,她却相反,一个奇女子,奇在她的开放,后来被村里的女人们当做榜样来模仿,终是要改头换面的,男人的世界总有一天被改头换面的。
      宫本试探着跟着进了祠堂,同行的还有一个手下。
      橙子正对着门口,尽量把自己埋没在黑里,宫本好半天适应了屋内的光线,探寻了良久才找到那双在黑里发亮的眼睛,像草原上的狼,矍铄有力的一双眼,他心里打了个寒噤,还有这样的奇女子。
      橙子开门见山道:“放了绑在树上那姑娘,你看见了外面都是我的人,要么鱼死网破,要么同归于尽,就这两条路。”
      宫本眉头微皱,放缓情绪,平静道:“都是死,何必这么大费周章,你这么聪明,自己冒死闯进来就是为了同归于尽?我不相信。”
      “你想错了,中国人最不怕的就是一个死,一场大战争总归都是要死人,你吓唬谁?再给你一个方案,人质换成我,你的科学教授我也可以还给你,可以让你全身而退,这里的所有的村民必须让他们撤退。”橙子嘴角略过一丝得意胜利的笑。
      宫本的脸凝固了起来,一把抓过橙子的衣领。
      “你居然抓了我的上井教授?该死该死。”
      橙子拉开他硬朗粗糙的大手掌,掸了掸衣领,这是赤裸裸的冒犯,但她已经赢了。
      “那个秘密武器自然是落在我手里,你没得选,宫本,你现在既赔了夫人又折兵,你好好想想吧!”橙子话音一落下来,宫本那铁青的脸变得扭曲、愤怒,由内到外的愤怒无处发泄,他把脑子里的机密翻来覆去,想不明白是怎么被他们捷足先登的,眼下是真的没得选,他也是个小人物,被命令的小人物,他使劲让自己恢复平静,不能让敌人先看透自己,橙子将腿撩在祠堂上座光滑的太师椅上,随手捡了一块抹布漫不经心的擦拭弄脏的军靴。
      “好好想想,宫本,你也没有多少机会在这里横行霸道了,这是唯一的机会,拿我当人质等于科学教授还有希望,一起同归于尽了是一桩顶不划算的买卖,现在整个村里全埋了地雷,只要我有闪失大家都活不成。”
      “停,别说了,我清楚了,我可以放人。”朝手下耳语了几句,那人便出去了。
      “宫本,你在这儿也待了好几年了,清楚我们的人民和老百姓,你们惹怒的是一整个国家,联合起来的力量是要吓死你们的,你杀不死也杀不完的,一句忠告给你,你会变成一个战争遗孤,你的余生都将在愧疚和罪恶中度过,你杀过的每一个无辜中国人都会让你陷入巨大的恐慌中,永远被诅咒。”
      “我要说的说完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橙子将双手朝他递过去,一个柔软的白皙的手腕像婴儿的脖子痴痴的望着,等着绳索将它绳之以法。
      珍儿此时已经穿好衣服,远处的望夫亭上一杆狙击枪正对着珍儿,纳罕这样的局势改变,珍儿无声的呐喊,听不真切,顶上的风把她的喊叫吹走了,跟他捉迷藏,安国强静静的趴在高处,全神贯注的盯着桂花树下的一切。
      “你们干嘛呀!我不要你换我。”她吃力的朝门洞里处喊,想喊出一个不一样的结果,她想起来了,虽然这张脸已经面目全非的,但她知道她就是黄橙子,自己这一生最好的朋友。
      橙子脸上叠着笑走出来,众人的眼睛使劲搜寻女人衣冠不整的样子,在先人面前这样造次想必是不敢的,但很显然,女人一如进去时的自信和开放,她用了什么大法控制了这个残暴的中年男人,至少这一刻他是她的牵线木偶,是准许他们所有人安全离开的,这个代价究竟有多大,她们想象不到,兜兜转转还是用身子换给他们的安全。
      她从台阶上径直站定在珍儿面前,珍儿开始梨花带雨的轻言责备。
      “你干什么要换我。”她们用眼神在叙旧。
      “珍儿,你听我说,赶紧带着大家往后撤退,撤退路线已经安排好了,你只需要组织大家隐藏好,不久的将来我们会胜利的。”她没有接着往下许诺那个不久的将来究竟在哪里,怕给了希望又会有一个新的难熬的战场,一样的劫掠人们的希望和安稳,珍儿抬手捋掉一根横在脸上的发丝,像瓷器上的裂纹,细小的一条,在半推半就中不愿离开,她明白女人定然是做了一个更大的牺牲才把这许多人的性命挽救上来的,好多疑团在心里郁结,被眉头结成一个深浅不一的小坑,在依依惜别戏码上多出来的真情实感是藏不了的。
      “我怎么样才能和你联系?”
      橙子撩动舌头,无声的回答了她。
      祁衡毅眉毛和眼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揉捏在一起,那是翻江倒海般的情绪,愤怒、无奈、烦躁集合在一起的表情,他在暗地里压着沉甸甸的手提箱,原来挽救大多数人的代价是用来牺牲掉自己此生最深爱的女人,而且他还失去过两回,命运果真是会算计的,没有比这一桩更适合的买卖,他拨弄箱子的密码锁,冲动使他丧失理智,渐渐的,渐渐的,不知道时间停留在他想通的哪一刻,愤怒终于偃旗息鼓,在民族大义面前,他的普通的个人的幸福全是可以拿来牺牲的,就算不牺牲,整个民族告诉你,没有国家你的个人一文不值,他抿了抿嘴唇,盛夏的火辣太阳把人晒得晕晕乎乎,厚重军衣里一个闷热的屁向四周摊开,他爬起身,转移了一个新的阵地,不被污染的阵地,他在实验基地前的野蛮已经全然的暴露在橙子和周文面前了,小时候学过的功夫在这派上大用场,往后还要派更大的用场,周文撞破他和实验室与接头人的谈话,他便要杀死这个昔日对手了,让他活着回去就当不了最成功的卧底,科学实验室的武装守卫只是披着羊皮的狼,松散和溃散,让他们有机可乘。
      “原来你才是党内最高的那条巨虫,祁衡毅,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叛变的?明明我们两人一起宣誓入党,或许从一开始你就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你会成为一个通缉犯,你的所作所为我会如实上报。”
      祁衡毅莞尔一笑道:“你觉得你会有命去上报吗?”
      洁净的集装箱内部放眼望去清一色的银色器械,科学家们用来研制的细小用具和桌台,两人互看一眼,周文撒腿便往门外逃,着白色大褂的人眼疾手快将门堵死,卧底们全拥过来,形成一个包抄的形状,周文见状随手抄起手头上的一个小榔头狠狠的砸向祁衡毅,祁衡毅闪身一躲,榔头当啷砸在银色的实验桌台上,他跳上实验台,往大厅中央狂奔,祁衡毅作势追,一抬腿踢向他的腰部,军人什么都不敏捷,唯有身体是最敏捷的,此时实验室外是另一幅天地,周文的手底下负隅顽抗,没成想他们的主子也在负隅顽抗,两拨人都在喧宾夺主,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最后是一群野人土八路喧宾夺主了,橙子躲在不远处额草丛里在对局势有了确切的把握后,便率领一部分人先走,荒郊野外的荆棘全不是阻碍,又全是阻碍,山里的一声巨雷震天响,众人便明白时间不多了,祁衡毅与实验室的精英卧底们搅拧在一块儿,像一把杂乱的麻绳,最终被众人制服,周文灰头土脸,对这样的结果既无奈又不服,单挑他不一定输。
      “祁衡毅,你这样做是在自毁前程、自寻死路。”周文竭尽所能的劝道。
      祁衡毅别过脸回道:“没有哪一刻比我现在做的事更有意义,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而我的选择就是这样的,努,地雷响了,时间不多了。”他半弯着腰朝轰隆巨响的方向摆了头道,边说边把那只小小的透明玻璃瓶,小心翼翼的将其嵌在它固定的位置,迅速盖上手提箱夺步往外头跨,众人都清晰的看着里面的蓝色液体在瓶身来回震荡发出细小的白色泡沫,它在蓄势待发,等待着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外边的人终于等来实验室里头的一行人从实验室里浩浩荡荡的出来,外面的局势显然是控制住了,成王败寇,周文看到眼前一幕羞耻之感全涌出来,对祁衡毅的仇视更深了一层,整齐的绿军装们一排排的跪在地下,五颜六色的土八路个个器宇轩昂,他可从来都是器宇轩昂的那一头,哪怕在日军横行霸道的上海,他也从未受过这样的窝囊气,而且还是窝里斗,周文此时仰头长叹,双手别在背后,他恢复了他素日的思考和沉默,迅速的让脑子回归理智,只有活着,此时的情形还能不能活是一个大问题,脑子开始衍生一个个可行的逃生计划,军人的命是最硬的,至少在这样的战争年代他们是一群掌握命运的人。
      祁衡毅对打头的领头人道:“六哥,这人事关我在国民党能不能继续做卧底,他应该还知道很多国军高层的机密信息,还有活着的价值,你们一定要严加看管,必须要你亲自看押我才放心,我现在要把这玩意儿送去安全的地方,还要赶着去村里,想必宫本在村里已经要大开杀戒了,我得赶去支援橙子。”
      “行,你放心,这人我定好好押送到根据地,定从他嘴里撬点东西出来,随后我便来支援你。”
      “这人的忍耐力极强,而且非常狡猾,他和我原来是战友,你千万要当心,武力值很高。”祁衡毅边说边斜眼朝周文的方向,两人相隔不远,周文的额头明显青紫一块,寸头把他的硬朗五官完全的袒露出来,吊销眼此时在运筹帷幄一个万全的脱身计策,祁衡毅清楚得很。
      “成,那你当心点,我会亲自押送到根据地。”六哥抬头做了一个揖,便拨了一个队伍跟祁衡毅往村落里潜进去。
      尼龙厚布料里处的细汗已经成了一个翻涌的世界,浸泡着内衣衫,绸布汗衫里是也有一个小世界,温水煮青蛙的世界,白金金的□□就这样在夏夜里烤火,那是能永远拧出水的芙蓉,黄橙子调拨一个新姿势,也无法动弹自己的双臂,酸麻便成为感觉器官里一个明晰的存在,腋下也成了一片河流,轻微的颤动一股汗腥味隐隐传来,往村落外部移动是宫本做的保命计策,晓行夜宿是作为一名职业军人最起码的素养,夏夜的蚊虫摸黑在这人世间扫荡,能有一抹血绝不将就,况且这么一大波新鲜血液,那是精神口粮,军人冲锋上阵,在枪药和炸弹里讨生活,军人的命不算命,是可以随意牺牲的,在一大群蚊虫的世界里,军人想投降了,皮肤的瘙痒让人无法入眠,宫本静静的坐在暴突起来的树根上,像沙漠里被风吹开的白骨,阴森怖怖,身后的世界是一个危险和黑暗的世界,蚊虫仍旧无孔不入,从厚厚的尼龙上下嘴,狠狠的叮咬下去,他站起身踅步至橙子身边,细眼打量这个中国女人。
      “科学教授在哪里?还有那几瓶药在哪里?”他冷冷的问道。
      “我必须保证她们走很远了,你的部队追不上了,我才能告诉你。”
      “天亮之前我必须知道,一夜的时间足够她们逃跑了。”
      “行。”宫本惊诧她的爽快,一时无言。
      “你和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关系?舍了命要救她。”宫本弯腰凑了上来,好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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