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深深深处》薄纸文刀

38、地下更深处

　　恍惚间，云悠似乎看到靠在三楼的少年冲他笑了一下。

　　他如坠幻境中般，走向了那座小楼，推开门沿着楼梯而上，来到了三楼的露台。

　　少年回身看向他，暗红色的眼睛上上下下扫视了他一番，眉眼间不见被放到外面来的轻松愉悦，反而都是郁色。

　　对上他的目光，云悠这才有种回到现实的感觉，他本来也觉得这身装扮有些羞耻，现在暴露在少年人的目光中，羞耻感加倍。

　　“你见过他了？”他忽然开口，语气冰冷，“是他让你穿成这样子的吗？”

　　这咄咄逼人的质问让云悠心里的羞耻发酵成了羞恼。

　　又不是他想要穿成这个样子的。

　　他也只是服从家主的命令而已。

　　云悠也用公式化的口吻回道：“是，我与家主见面了，请求他放您离开地下一层，这身衣服也是家主指定的。”

　　“家主让我成为您的贴身仆人照顾您。”

　　“就算您不喜欢，以后也要经常看到了。”

　　“你……”少年一时语塞，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许是皮肤太过苍白，有什么都很容易在脸上体现出来，他的脸很快浮上了一层红色，整张脸憋得通红。

　　云悠本来都准备好了等待他接着发脾气，没想到他憋了半天，憋出了轻轻的一句：“也不是不喜欢……”

　　看着对面快要变成冒热气的番茄的少爷，云悠那点羞恼霎时烟消云散，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什么啊，他都快忘了，少爷可是个第一次见面就上手的色小鬼。

　　看着因为情绪而满脸通红，看上去更加鲜活生动的少年，云悠正想问他的年龄问题，但念头刚转到这里，他却忽然怔住了。

　　等等，他想要问什么来着？

　　他努力去思索，却只剩下一片虚无的空洞。

　　眼前的那片雪白，却趁他怔楞之际更靠近他一步，侵占了他的视野。

　　“所以……你是为了我，才去请求他的吗？”

　　已经逼近的少年身高几乎与他平齐，浓密的雪睫下是如血一般的双眸。

　　少年的眉眼昳丽，常人不会有的发色和瞳色更是为他增添了一股非人的魔魅。

　　当他这样注视着云悠时，云悠也不由得呼吸一窒。

　　云悠没有想好该如何回答，他确实是为了眼前的少年去请求的家主，但是……这个问题似乎又不能肯定地、简单地回答“是”。

　　云悠的沉默被少年解答为了默认。

　　他昳丽的眉眼霎时舒展开来，一时间竟有雪霁云开的耀目感。

　　“你叫什么……告诉我你叫什么。”少年略带迫切地问他。

　　云悠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好像还没有互换过名字。

　　“云悠。”云悠道，“白云悠悠的云悠。”

　　他曾经听家主称呼少年为小五，那少年的名字又是什么呢？

　　称呼对面为五少爷，感觉怪怪的。

　　少年用近乎呢喃的语调重复了几遍“云悠”，像是用洁白的齿列和腥红的唇舌咀嚼了一遍这个名字。

　　少年伸手捧着云悠的脸，强迫对方直视着他的眼睛，道：“云悠，我叫顾无，虚无的无。”

　　原来不是五少爷，是无少爷吗？

　　“无少爷。”云悠顺着他的话道。

　　却不想少年瞬间冷了脸，放开手后退了半步，道：“别那么称呼我，你还是继续称呼我少爷吧。”

　　不过阴晴不定的少年转瞬又恢复了平常的状态，颇有些愉悦的道：“反正，现在你是我的了。”

　　“再说一遍，不要去想他，不要去见他，不要和他接触。”

　　云悠和少年都知道，少年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家主。

　　可是越是提及不要去想，人的大脑就越会去想。

　　云悠至今还能清晰地回想起家主脸上的每寸轮廓、每个细节，想起家主垂在身侧被手套包裹的手，想起他从自己裙摆下抽走的鞋尖……

　　如果是对方指定要自己穿成这样的，那现在自己如果出现在他面前，家主会是什么反应呢？

　　会依旧那样带着玩味地看着自己，还是会像梦里一样命令自己现在就自-慰给他看？

　　云悠绝望地意识到，他很迷恋家主。

　　哪怕是他的年纪再小一些，在他像眼前的少年这样大的时候，他也从未有过如此旺盛的欲-望和情-色的妄想。

　　不过是仅仅见了一面而已，他竟然已经迷恋上了家主。

　　他想要看到家主因为自己露出不一样的表情，想要自己被家主更特殊地对待，更想引诱家主。

　　顾无看着对方一脸出神的模样，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人类都是愚蠢的，他本就不该向这些生物投注任何一分注意。

　　可是面前这个冒着傻气的、像块刚出炉的小麦面包的人类，却真的为了自己向他请求。

　　他也该对这个人类多一些耐心。

　　可怜的、无知的、盲目的……

　　但是，在坏掉之前，是自己的。

　　不，在坏掉之后也该是自己的。

　　绝对不会让给他。

　　顾无趁着云悠怔神的时候，走到他身边，伸手环住他的腰。

　　他侧头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云悠的脸颊上，亲亲秘密地磨蹭着，他雪白的额发、睫毛和唇不时扫过对方的脸颊。

　　面部和颈侧都痒痒的、麻酥酥的，云悠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只猫咪抱住蹭着。

　　云悠张口想要阻止，却又对上了顾无带着愉悦的暗红色双眸，那种耀目的感觉又来了。

　　厚厚的积雪折射着阳光，会让雪后的环境更加耀目。

　　可是那折射出的雪光却是冰冷的，不含任何温度。

　　少年的面容实在太精致了，当他想要示弱时，简直让人难以阻挡。

　　云悠的心也不由得再次软了下来。

　　“少爷，”云悠妥协了一般没有挣扎，任由对方抱着，“今后由我来照顾你，有什么需要你都可以跟我说。”

　　然后……云悠就充分体验了下这位少爷到底有多么难伺候。

　　云悠被他指使得团团转，光是帮他整理衣柜和床铺就耗去了整个白天。

　　傍晚时分，云悠该回自己房间了，顾无却没有放他走的意思。

　　“少爷，我该离开了。”云悠道，“按照守则，我不能留在这里过夜。”

　　顾无有些不满，睫毛颤动着，像只受了委屈的猫。

　　云悠不由得安慰道：“明天我还会过来的。”

　　“不仅明天，我现在是少爷的贴身仆人了，以后都会来的。”

　　得到了许诺的少年这才舒展开眉眼，骄矜地颔首，看着云悠离去。

　　-

　　往仆人住的地方走，要穿过主宅。

　　这一天他虽然被顾无指使着做这个做那个，但顾无并没有亏待他，不仅让他和自己一起吃饭，还让他一起休息。

　　云悠没觉得有多么疲累。

　　走在灯火通明、但唯有自己的走廊上，云悠路过餐厅时，不由得想到……

　　今天家主还留在宅邸里吗？

　　他还在宅邸里用三餐吗？

　　是谁为家主摆设餐桌呢？

　　陈闻霜……有进行下一步行动吗？

　　云悠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却意外在门外看到了靠着墙不耐烦抖腿的赵致远。

　　赵致远看到他立马站直身体，道：“你总算回来了。”

　　“今晚我们几个都不用值班，要不要聚聚？”

　　云悠本想拒绝，但是赵致远也没打算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上手拉着他就往一个会客室走。

　　顾宅建筑占地面积很大，空置的房间数不胜数，这里也是一间空置许久的房间。

　　赵致远拉着云悠走入后，七个人正好到齐了。

　　云悠不动声色甩开了赵致远的手，目光落在了陈闻霜上。

　　他没想到，陈闻霜的新制服和自己的完全不一样，她的制服比之前的女仆装更加精致华丽、多了许多缎带装饰，看上去和那几位家主的贴身仆人很类似。

　　在云悠看陈闻霜时，其他人也在看云悠。

　　“噗嗤。”洛心最先忍不住，笑倒在自己男朋友赵一飞的怀里，“这什么啊，奶牛芭比吗？”

　　赵一飞拍了拍洛心，尴尬又带着歉意地看向云悠。

　　“抱歉啊，小云，洛心没有恶意，她就是……”

　　云悠倒无所谓，他找了个空的沙发坐下。

　　方晓月看了看云悠，又看了看陈闻霜，率先开口：“云悠，闻霜，你们是怎么从普通仆人晋级的？待遇有什么提高吗？”

　　“还有少爷，我们怎么之前从来没见过什么少爷？”

　　陈闻霜注视着眼前的虚空，似乎在出神，完全没有在听。

　　自觉碰壁的方晓月将目光放在了云悠身上。

　　云悠也不想多提，只是简单道：“待遇没有提高，只是只需要侍奉少爷一个人而已。”

　　“少爷，我是在地下一层的书库第一次碰见他的，你们之前没碰见只是不凑巧罢了。”

　　“地下？”平常不怎么说话的许诺忽然开口。

　　“怎么了？”赵一飞看向许诺。

　　许诺看上去比云悠年纪大一些，和云悠一样身材健美，头发短短的剃成板寸，身上有种特殊的精明强干的气息。

　　许诺环视在场其他六人一圈，思索片刻，道：“我之前也去过地下，在那里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声音是从地下更深处传出来的，像是有什么人徘徊在那里、不断发出沉重的呼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