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深深深处》薄纸文刀

39、铃铛声声

　　云悠心头一跳。

　　当时，他也曾经听到过。

　　“我尝试过下到地下二层，但是却走进了一片黑暗中，无论怎么往下都到达不了地下二层。”

　　“在向下的过程中，我丧失了方向感，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向下走。”

　　“因此，我没敢继续向下，折返向上。”

　　“奇怪的是，这次我只往上走了十三个台阶，就回到了地下一层。”

　　许诺神情凝重，微微蹙着眉头，像是想到了不好的回忆。

　　“不是禁止前往地下二层吗？”陈闻霜这时才像是猛地回了神，猛地看向了许诺。

　　许诺的眉头越拧越紧，他道：“但我听到了那个声音。”

　　“就为了那个声音你就往下走？”赵致远急忙开口，“你就不怕违反守则被惩罚丢了这么高薪的工作？”

　　“你骗谁呢？”

　　“还什么往下走走到黑暗里，根本下不到地下二层，我看你是编故事呢吧？”

　　“我也去地下一层打扫过，我怎么没听见下面传出来过什么声音。”

　　许诺抿紧了唇，没有争辩什么。

　　赵一飞思考片刻，道：“许兄弟，不是我们不信你，你说的……确实离奇了一点。”

　　云悠犹豫了，还是开口道：“我也听到过。”

　　这下，所有人又看向了云悠。

　　云悠回忆了一下，道：“我确实听到了很嘶哑、沉重的呼吸声从下面的黑暗里传来，但是我没下去看。”

　　“也许只是地下层的通风系统年久失修，发出来的声音？”

　　许诺拧紧的眉头没有松开，他对云悠的猜想不置一词。

　　“好了好了，今晚是什么恐怖故事夜谈会吗？”洛心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自己的指甲。

　　半个月了，她美甲上贴的钻有的掉了，看上去坑坑洼洼，这让洛心有点不爽。

　　“要是讲恐怖故事，你们两个讲的也根本不恐怖啊。”

　　“要听的话不如我来讲。”洛心放下手，兴致勃勃地道，“之前有一件事把我吓了一跳，让我一直记到现在。”

　　洛心说完，却没有人搭腔，整个室内安静地可怕。

　　有些尴尬的洛心渐渐挂不住脸。

　　赵一飞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应声道：“是啊是啊，我也经历过挺吓人的事呢，心心说完我也说说。”

　　赵致远也赶忙连声道：“是啊是啊，我之前在后厨帮厨过一段时间，有一回事也让我心里一直嘀咕呢。”

　　云悠也不由得看向了洛心。

　　见除了陈闻霜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洛心这次满意了，她故意坐直身体，压低声音，开始了讲述。

　　-

　　那是一个雾霾极重的晚上。

　　洛心毕业后留在了北方一座大城市的小公司里成了文员。

　　往好了说是个留在大城市坐办公室的白领，往坏了说就是个码字间文档编织工。

　　由于公司太小，她不光要处理各种文件，还要兼职做很多会务工作，每次整理会议纪要都整理到很晚。

　　洛心好不容易又把一次会议纪要整理好了，一抬头，发现外面是暗灰色的一片。

　　灰白的雾霾浓重到淹没了外面所有的景观，原本平日里抬头可见的对面大厦，经过雾霾的过滤只剩下星星点点晕开的模糊光晕。

　　她要下班了。

　　外面雾霾那么大，她一时间有些犹疑……

　　现在出去，是不是不太好呢？

　　洛心平日里和程序能聊上几句话，但彼此之间没什么交情也不熟。

　　她四周看了看，发现除了自己就只有几个程序员还对着屏幕不知在做什么。

　　看她站起身要走，程序们跟她打了个招呼，却没人站起身说要和她一起走。

　　现在已经十一点了，洛心不想再等下去，干脆自己一个人往外走。

　　反正她租的地方离公司并不远，骑自行车十五分钟就能到。

　　洛心搭上电梯一路到了楼下，当她出了公司大门走入雾霾中时，她就有些后悔了。

　　这雾霾……未免也太大了点。

　　暖色路灯的灯光照进浓重的雾霾中，将灰白的雾霾染成了暗黄色的，而其他冷色的灯光则将灰白的雾霾照成了一块块亮白的斑块。

　　洛心就走在暗黄与亮白的斑块中，在自行车棚里摸索着。

　　这雾霾，说伸手不见五指有些夸张，但能见度还不足一臂。

　　洛心只能贴着自行车一辆一辆看过去，才勉强找到自己的车。

　　她骑上车，往自己的房子而去。

　　深夜雾霾笼罩的非机动车道上，除了自己以外一辆车都没有。

　　旁边的机动车道，只有很偶尔才有一辆汽车飞驰而过，完全不会在意哆哆嗦嗦在非机动车道上艰难前进的洛心。

　　洛心完全不敢放开了蹬车子。

　　她几乎只能看清车轮前面一点点的道路，左右两旁的隔离带都看不清楚。

　　她已经走了几十上百遍的上下班道路，在浓重的雾霾中忽然变得如此陌生。

　　她总觉得，一团团的浓雾仿佛在夜色中凝结成了无数道墙壁，往前骑一点就仿佛撞进了一层雾墙。

　　理智上她知道自己往前不会有什么，可是感性上她还是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撞上什么、撞得头破血流。

　　她有些怕非机动车道前方忽然出现什么，比如一辆逆行的汽车或者逆行的电摩。

　　毕竟哪个地方都有脑子有问题的人。

　　洛心不由得频繁摁着自行车铃铛，想要让周围可能路过的车注意到这里还有她这个人。

　　洛心硬着头皮又往前骑了一会儿，恐惧由内涨着她的皮囊，四面八方的雾霾在外挤压着她。

　　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洛心终于不敢再往前骑了，她想着现在大概离小区大门就只有几步路了，干脆下车推过去。

　　洛心下了自行车，一边往前推，一边摁着自行车铃铛。

　　“铃、铃、铃……”洛心学着自行车铃的声音，目光看了一圈周围人，发现他们都兴致缺缺。

　　洛心不由得强调道：“你们难道没听过那个禁忌吗？不要在深夜的路口一直摇铃铛或者摁喇叭。”

　　云悠摇了摇头，他看了看其他人，发现大家都一头雾水的样子。

　　洛心却笑了笑，故意没有说，接着讲了下去。

　　洛心好不容易看到了小区的大门。

　　刚刚她开始摁铃铛后，不知为何越走越冷，她推着车摁铃铛的手都快要冻僵了。

　　而且，洛心越来越心慌。

　　本来雾霾浓重的晚上，空气异常闷热，一点夜风都没有。

　　可是现在，洛心总感觉自己面前有一股风，她在逆着风往前推车。

　　当她定睛看那些雾气时，却又发现那些雾气根本没有流动的样子。

　　推过小区大门后，洛心一心想要赶紧回家，她就加快脚步，没再按铃铛了。

　　黑夜的浓雾中，左右矗立的高楼如同沉默的巨人，俯瞰着如蝼蚁般推车前行的她。

　　洛心花了点功夫辨认方向，推着车向楼下走去。

　　大楼的正门洞开着，里面明亮的灯光倾泻而出，将那附近的雾霾都照得透亮。

　　洛心看到大门的亮光，将车随便往自行车棚那里一锁，迫不及待地往大门飞奔。

　　在她即将踏进门口时，旁边忽然传来一声机械音：

　　“脸正对着设备。”

　　洛心被吓得一激灵，她脚步一顿，侧头看了一眼。

　　原来是人脸识别立牌。

　　这座小区比较新，是拆迁重建而成的，大楼门口矗立着一个半人高的人脸识别立牌。

　　不过这东西虽然连着电，却是个摆设，平常进进出出根本不需要刷脸。

　　洛心本来就害怕，被吓了一跳了更觉得生气和莫名其妙。

　　她刚刚只是路过那个牌子，根本没有正对着牌子，那个牌子怎么莫名其妙就被激活了还发出声音。

　　什么破牌子。

　　没用还浪费电。

　　洛心上了电梯，看着电梯门缓缓关闭，她不由得搓了搓手臂。

　　更冷了……

　　为什么，会这么冷呢？

　　洛心拿出手机，正对着自己的脸。

　　[人脸识别错误]

　　[人脸识别错误]

　　[人脸识别错误]

　　错误弹窗不断出现，洛心只觉得莫名其妙。

　　手机坏了吗？

　　她切换成密码输入，正打算解锁，这时余光忽然瞟到了光洁的电梯门。

　　没有了雾霾，电梯内明亮的灯光将她整个人的身影映在了金属门上。

　　她忽然意识到，刚刚的电子牌并没有错……

　　那时她虽然没有正对着电子牌，但是电子牌确实识别到了人脸。

　　不过……不是她的。

　　洛心把自己往赵一飞的怀里窝了窝，扣着自己的指甲，目光掠过室内其他人的脸，尤其是方晓月。

　　见方晓月脸色略有些不好，她不由得有些得意。

　　“那个禁忌……”洛心像公布答案一样拖长了音，再吊了一把其他人的胃口。

　　“就是，路口是阴阳交汇的地方，一直摇铃铛或者摁喇叭，路过的孤魂野鬼会把这个声音当成黑白无常的引魂铃，会一直跟着你。”

　　方晓月默默往赵一飞那边靠了靠，白着脸吐槽道：“感觉这种故事都听烂了……”

　　“然后呢？然后怎么了？”

　　“该不会那些孤魂野鬼就跟着她一路回家了吧？”

　　“你！”洛心猛地举手指向她，“你什么意思？幸灾乐祸？”

　　赵一飞赶忙按下洛心的手，连声哄着道：“只是个故事而已，晓月也没有恶意，只是正常的猜想。”

　　洛心扭头看向赵一飞，一时间脸上色彩纷呈，她猛地甩开赵一飞的手，厌恶道：“虽然我当时也是看上了你这个性格，但有时候你这个老好人性格，真……”

　　洛心又转头狠狠瞪了方晓月一眼，道：“你觉得故事烂，你自己来讲啊。”

　　“不是说好心心讲完我讲……”赵一飞还试图插话。

　　方晓月则针锋相对地瞪了回去，道：“我讲就我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