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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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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金不丢公司院子里的不是别人,正是李正,他的到来对应的时间是晚上的七点半,比张、霍二人迟来了一个多小时,哈哈,不管怎么说他能来总比不能来要强。狗的态度虽说不友好,但这并不能说明李正就是这里的陌生客,尽管他来的次数远不如张财旺和霍思财多,但一个月一次的最低标准还是能达到的,如此亦起到了在狗的脑子里留印象的作用。再说,狗不认人不等于人也不认人,所以,在李正被看门的人认出来的那一刻,也就等于他取得了院门的进入权。差不多同一时间,屋子里的三个人感觉应该是大哥来了,便都起身出门迎到了院子里。
在院子里,简单的寒暄、说笑过后,四个人又来到金不丢的办公室,大家都围坐在茶桌旁,主人给新来的客人放杯添茶,随后他们便重新吃、喝、聊了起来。李正既是大哥且又德高望重,所以有他在座,另外的三个人皆对自己话语的活跃度做了收敛。哈哈,这就是说话语的主导权交接到了李正的嘴上,有他在,金不丢三个人是甘愿做这方面的的配角,毕竟他们的大哥能说会道、见多识广并且深浮众望。
“二位老弟,最近的股票炒得怎么样?哈哈,如今股市被管理层搞得是糟糕透顶,很多股民的账户都自觉地‘冻结’了,还有一些极端的股民干脆把账户的资金全部抽走,只留一些被重套的股票在里面听天由命了。”李正表情随和看看张财旺又看看霍思财,“我的看法是,在股市上赚钱已变得越来越难,新股发行的太多了,而资金又相对有限,这就造成股票通胀的糟糕局面。里面的资金是观望犹豫,外面的资金又吸引不过来,市场已变成死水一潭,就连板块轮动的状况都几乎没有了。”
“大哥,正如你说的,要不是挨了套,从股市抽走资金的股民还会更多。”张财旺有些丧气地冲李正苦笑道:“虽然我没被套,并且还能从这糟糕的股市上赚点儿钱,但是——老实说,我也很想离开,——如果有新的挣钱门道的话。”
“哈哈,路径依赖已经形成,你想离开股市,哪有那么容易呀!”。霍斯财用嘲讽的目光瞥了一下张财旺,叹了口气,说:“现在的股票能涨停的都已经很少了,而能连续涨停的上龙虎榜的股票更是凤毛麟角。绝大多数股票都是一出现个像样的上涨,立刻就会遭到几乎所有持股人的狂抛,大家都把手中握着的股票看成了烫手山芋,是有机会能将其卖出去就会毫不犹豫地卖。说到那万恶的新股发行,小股民可以不闻不问滥发的IPO,机构、大资金若是也像小股民一样拒绝申购,那么,它们的经营许可证恐怕都会被权力部门给吊销了。为了迎合管理层的意愿,资金吃紧的机构肯定要从其持有的老股中抽出资金用于申购新股,而一些看不透形势的小股民也跟着这么做,结果就可想而知了。不过,若是自我安慰地想,哈哈,新股发行也是为国家经济的发展做贡献,毕竟上市公司募集到的钱总要有一部分流向实体产业。国家经济发展了,国库有了钱,老百姓的日子还能差到哪儿去呀!”
“这就是你活宝的风格,总是对掌权人抱有幻想,并又总能以乐观的心态看待未来。”张财旺接话道:“假若你是赵谦或陈爱金,(他们俩)只有在股市上赔钱的那个本事,恐怕从你的嘴里也说不出容忍证监会的掌权人和大盘现状的话。老实说,有些公权力的职位令其闲置着,都比上面派过来一个人胡乱作为地搞政绩要强得多。对于愚蠢的人来说股市就是个地狱,对于智慧的人来说股市再糟糕也是天堂。人有没有能力,哈哈,股市是个很不错的试金石。”
“刚刚你不是说如果有新的挣钱的门道的话,你也很想离开股市吗?”金不丢也接上了话,“老张,你的话说得也很复杂,我总感觉你对股市的爱之中夹杂着恨,而恨的里面又混合着爱。”
“如果爱一个人,就把他送到股市;如果恨一个人,也把他送到股市。”李正戏谑的笑了笑,“这是某一部电视剧里的台词,当然,我是把它套用了。哈哈,总结起来恨股市的人还是远多于爱股市的人,因为它让绝大多数的人赔钱,所以,它也就为人类恨的情绪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不管怎么说你参与了这场赌局,那就得愿赌服输,既赢要得潇洒也要输的大度。当然,如果没想法的话,那最好还是不要来股市。”
“没有想法就不要往股市来。——因为什么?”。霍思财用探求的目光看着李正。
“是啊,大哥,为什么呢?”。张财旺重复着霍思财的话,同时,他也向李正投去疑问的眼神。
“股市有一种能够把人迷惑得神魂颠倒的魅力,但是,在骨子里它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李正干脆地说:“没有想法不免要放松警惕,继而也就容易成为庄家的猎物。”
“大哥,三猴子的事儿——怎么样了?”金不丢转了话题,问道:“那家伙还没松口吗?”
“他已经答应将二十万降到十五万,但是,丁光明和杜铁宏只愿给十万,我还得进一步和他们双方沟通。”
“丁光明他们俩不想保工作啦!”金不丢的目光中透着些惊讶,“他们两帮人都很难缠,大哥,要是那天晚上我们不在地摊上吃饭,嘿嘿,他们的事就和您扯不上关系了。”
“诶——!扯那干什么,照你的逻辑,我们都坐着别动就少惹麻烦了。哈哈,那样的话,人不就成了植物了吗,即便是植物,在很多时候还相互碰碰枝叶呢!”。
在李正和金不丢说话的时候,张财旺故意扭头隔窗朝院子里看了一会儿。此刻,天也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除了院门处那微弱的照路的灯光,事实上他也看不到更多的院内的景物。他扭头的意图无非是为了回避眼下的话题,或者说,他可不想用目光甚至是言语迎合李正和金不丢的有关三猴子和丁光明打官司的对话。
“丁光明他们两个人也很硬气,只要上法院判刑就坚决不同意民事调解,至少在面儿上摆出了不怕丢工作的姿态。哼哼,果真到了法庭,三猴子不但也要因伤害罪而被判刑,同时,他想要的经济赔偿还一分钱都得不到了。”李正继续着张财旺所忌讳的话题,“说实话,到了这种地步我真想撂挑子不管他们了,他们爱打官司就打官司,爱私了就私了,但是,已经管了这么长时间——再说句实话,我要是真撂挑子不管了,那是两头都得罪两头都不落好啊!”。
听李正这么一说,霍思财盘算着说:“大哥,三猴子绝对是为了钱,打官司只是他威胁丁光明和杜铁宏的手段,他的内心可绝对不愿意去法院。呵呵,谁跟钱有仇呀,要是那只猴子硬来蛮干,他自己得不到任何好处不说,还要赔上一定时间的人生自由进去蹲大牢,——难道那种混凝土加铁栅栏的房子对他就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吗!”
“老霍,嘿嘿,你还真不要打别,你不理解的事情不见得别人就不那么做。”金不丢接话道:“还真有在牢房里呆的久了的人,而且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他们一旦获释重新走入社会,反倒会非常不适应外面的世界,更有甚者还患上了抑郁症,最终,用自杀的方式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有那样的人,呵呵,这的确是事实。”霍思财笑了笑,“但是,这是有前提的,他们曾经或是正在住监狱,而且住的很久很久,并且年龄也大了。我想只有这样的人会留恋监狱,在出狱的时候才表现得依依不舍。”
“三猴子应该就是你说的那种人。”金不丢半认真半开玩笑地瞥着霍思财,“他曾经进去住过,判了八年住了六年多就出来了,并且他的年龄也真的不小了。嘿嘿,更重要的是那家伙□□的朋友多,上面也有人关照,所以,进牢房里住他受不了罪也不会被欺负。”
“我看那家伙应该是个牢霸,如果他真的进去的话。”霍思财无奈地笑了笑,说:“无赖到了哪里都招人烦,当然,可也被人怕。”
“是这么回事儿。”李正点了点头,“无赖最难对付,但是无赖的底气我们可都知道。第一,他们最怕死,却又善于用‘不要命’的伎俩去要挟别人;第二,他们最不尊重法律,却又善于拿着法律的武器打击别人。在这个世界上无赖总是能占便宜,实事求是地说便宜也是一种利益,哪个人又不是为了利益而拼命地活着呀!哈哈,从某种程度上说无赖也是有智慧的,只是他们的智慧是以不要脸为前提,所以无论什么招数都能被其使用。换句话说,没有羞耻感的人等于是拿到了沾光的钥匙,只要他愿意,谁都能成为他沾光的对象。人世间,一些智慧就是专门为无赖量身定做的,老实说,我真没有底气将之称作为小聪明。哈哈,小聪明是沾小光吃大亏,无赖却总能沾光而鲜有吃亏的时候,所以,说无赖的智慧是小聪明实在是欠妥呀!”
“嘿嘿,大哥,单拿利益作为评价标准,无赖也算是聪明人。但是,若人人都把占小便宜当作日常习惯,那也就没有他们发挥的空间了。只可惜,所谓的道德只约束住了大多数人的行为,随就把很多法律可管可不管的钻营事儿拱手让给无赖们去做。说到具体情况,我认为三猴子和丁光明两方都在做违背内心想法的事情,他们谁都不愿去坐牢,而最终哪一方能实现自己的意愿,就看其能不能顶住了来自对手的压力了。”
“他们是在打心理战?我看差不多。”霍思财像是在自言自语,“嗯,这就跟赌博没什么区别,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了。”
“这就是双方的心理战,比的就是他们对对方心理的把握。”。金不丢向霍思财投去一个赞同的眼神,随又将目光瞄向张财旺。“最后总有一方顶不住,继而向另一方妥协。所以,我的判断是,他们谁也进不了监狱,嘿嘿,正如老霍所说,没有人会跟钱有仇,凡是能拿钱解决的问题就不会向着极端方面发展。”
“是,呵呵,或许是这样吧。”。见金不丢的目光投向自己,张财旺的脸上硬撑出来个微笑,应付性地点了点头,继而又侧头看向窗外。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这可把我这个中间人给为难的不轻。”。李正瞥了一眼看着窗外的张财旺,随又将目光投向金不丢,说:“管得了了,他们都把我当作护身符,进而,把各自的为难事儿转嫁到我的身上。撒手不管吧,又担心他们做极端事,最后惹出来的麻烦会更大,说到底,毕竟那天的事因我而生,我要是不去那个大排档,或许三猴子和丁光明他们就是陌路人,后面的冲突也就不会发生了。”。
金不丢附和着点了点,并没有接话,可他的目光却投到霍斯财的身上。
“大哥,您是自己往自己的身上加压,让旁人看来你去地摊上吃饭,和三猴子、丁光明之间的冲突并没有必然的联系。所以,您完全可以当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样不闻、不闻、不管,那样他们双方反倒都说不了啥。呵呵,但是,既然您已经管了他们的事儿,那就只能硬着头皮管到底,不然正如您说的——两方就都给得罪了。现在,他们两方在那件事儿的解决上对您都有了依赖,最后,即便是他们都对调解的结果满意,对您是否满意也未可知呀!”霍思财用劝导的目光看着李正,“您现在虽说是骑虎难下,但是,要是双方都属于那种不领情的人,您干脆就果断退出,他们愿意把事情闹到什么程度就听之闹去,反正后果又不由您去承担。”
“说这些有什么用,既然已经管起来就放不下了,哪有管到一半就不管了的中间人。”李正叹道:“再说,若是真的不管那件事情,我得罪的不光是三猴子、丁光明等人,可能你们在座的几位也会对我有看法的。”
“三候子同意了吗?”。金不丢以求索的目光看着李正。
“同意什么?”。李正反问道。
“丁光明和杜铁宏每人赔他十万元。”。金不丢说。
“我给他说了,他不同意,至少在脸面上那家伙表现出了一副强硬的姿态。”
“强硬?”霍思财问道:“他不想要钱了,要跟杜铁宏打官司吗?”
“哈哈,他可没有不要钱的那种魄力,不然,他就不是个无赖了。”李正脸上显现出轻蔑的神色,“我已经看出来了,三猴子就是想讹丁光明他俩的钱,一分钱都得不到,还要到里面(看守所)住上那么一段时间,这样的竟赔不赚的‘买卖’他才不干呢!哈哈,要知道,纯粹的无赖是不存在的,因为,他们的行为比任何的人都更倾向于利益。所以我想,到最后关头妥协的一定是三猴子,除非丁光明他们再大方一些,愿意出比二十万更多的钱。”
“喝茶,嘿嘿,大哥,您得吃些果点,垫垫肚子。”。金不丢掂着公道杯给李正三人再添上茶水,边说:“三猴子当了大半辈子的无赖,但是——老老实实地说,他这个人还真没有坏透,有时候还讲些情面和义气。若是背后没有人给他出孬点子,或许仅靠大哥的面子就把那场冲突给无后果化地处理了。”
“金弟说的是陈爱金吧!”霍思财以求证的目光看着金不丢,“那家伙跟三猴子的私交不错,并且,他肚子里的‘坏水’真的不少。”
金不丢心里清楚自己前段时间曾对张、霍二人说过,陈爱金和三猴子之间比较铁的朋友关系。霍思财当着李正的面说起陈爱金,这等于把自己话里提到的给三猴子出点子的人给说了出来。既是如此,又不好正面回答,索性他就不看霍思财,以沉默不语的方式应对。
“爱金也是为三猴子的利益考虑,谁叫他们是铁哥们儿呢,做朋友就得互相帮助。”。李正并没有回避眼前的话题,他从小盘里捏开一块酸奶酥,边吃边说:“虽说跟丁光明等人无怨无仇,可爱金的现实是:三猴子是他的朋友,丁光明、杜铁宏却不是。既然如此,爱金只能帮着朋友跟陌生人对抗,哈哈,他总不能帮着陌生人来对抗自己的朋友吧!从这一点上说,要是我是爱金,也会那样做,帮自己的朋友出出主意,那可没什么错。”
“大哥,陈爱金帮三猴子的目的,没您说的那么简单吧!”。见李正没介意霍思财把陈爱金引入话题,金不丢便不再沉默,他用提示的目光看着李正。“人家很可能是以明着帮三猴子,背地里却在针对您。”
“针对我?”。李正显得很平静,让人感觉金不丢提醒的似乎不是他。“哈哈,我跟爱金的交情不错,又没有利害冲突,他针对我什么?算了吧,金弟,不要把人都想得那么不堪。”
“大哥,有一些人天上就坏,这是改变不了的。”
“坏也是有前提的,比如,你妨碍了他的利益。”李正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哈哈,我跟爱金既不在同一个单位,又没有生意上冲突,所以,他犯不上跟我过不去。”
“他的嫉妒心太强,所以,比他混的好的人往往就会成为他嫉恨的对象,——特别是他的朋友。”
“是吗?哈哈。”李正微微一笑,“我可不人为我比他混的好,实事求是地说,他在单位混的也不错嘛!”
“大哥,我只说社会,就混社会的水平而言,他比您可差远了。”。金不丢强调道:“就他那个好占小便宜的品性,嘿嘿,也没有几个社会人愿意陪他玩儿。但是,他还是个喜欢在社会上混的人,混得不好就嫉妒像大哥您这样混得好的人。”
“在社会上,像他那种人的确不受待见,抠门不说,还总喜欢占便宜。”霍思财插话补充道:“他是公职,手里掌握着一定的权力,可要是求他办点事儿,那比要他的钱还难。老实说,我就求他办过事儿,那是一年前,他不但没帮我把事儿办了,还把我奚落了一番。——那是个什么人?呵呵,反正我已经快一年没和他走动过了。”
“嘿嘿,老霍,那是因为你跟他的交情还不够,要是你跟他的关系处的像三猴子一样,即便他的能力不逮,也会想办法帮你把事情办成的。”
“算了。”李正摆了摆手,“一直说人家爱金干嘛!哈哈,他又不在这儿,要说,我们也应该说些赞扬他的话,要知道背地里夸人比谮人好。”
“嘿嘿,大哥,即便是当着他的面儿,我找遍他的全身也找不出能够夸赞其道地方。”。金不丢看李正的眼神中暴露着无奈,“大哥既然不愿提他,那咱们就不说他了。——叫我看,您完全可以找个理由不管三猴子和丁光明的事儿,反正又不是找不到理由。”
“不管倒是可以,可那就把事情给做绝了。”李正说:“很多的问题看似简单,但做起来就复杂了。继续管他们的事儿,也许他们两方都不会落我的好,然而,要是不管了,那我就把他们全都给得罪了。所以,我现在是骑虎难下,虽然他们两方谁都不像是老虎。嗯——,想来想去,还是继续管他们的事儿好,起码还能维持住和他们的朋友关系。话说到这儿,我倒是有个想法,找一个地方,把他们两方都请过去,哈哈,大家坐在一起敞开心扉,把各自的要求说一说,面对面地谈判,商议事情的解决的途径,这总比耗着好吧!”
“大哥,您不怕他们再打起来?”霍思财用困惑的眼神瞥着李正,“可绝对不能让他们围在酒桌前谈判,喝着酒说事儿,特别是三猴子那种人,谁敢保证他的脑子不会再被酒精给控制了,而不会做像上次一样的极端事儿。”
“哈哈,胖子的洞察力还挺强的,从来不认识三猴子,就那天晚上在一起喝了一次酒,便把他的秉性给摸了个差不多。”。李正笑了笑,说:“我想选一个比较文明的场合,比方说,像我们几个现在的状况一样——围在一起喝茶。喝茶总不会喝醉吧!我见过无数次的喝了酒耍酒疯的人,可从来没就见过有谁喝了茶以后耍茶疯的。”。
见李正这么一说,金不丢心里已明白个十之八九。他应付性地笑了笑,随也像张财旺一样,转头对着窗子,把目光投向了院子的方向。
“弟弟,我想用一用你的这个茶屋,哈哈,作为他们两方谈判的场所。”李正抬手拍了拍正侧头看着窗外的金不丢的肩背,“你这里地处郊区,比较安静,有利于他们两方心态平和地谈事儿。”
“这个——”。金不丢犹豫了一下,随扭过头,脸上表现出为难的神色。“大哥,外面的品茶屋可多的是呀!哦,嘿嘿,我不是不想让大哥来这里,而是不太乐意丁光明他们来。三猴子吧,出事儿那天,我让他在这里睡了一夜,又呆了一个白天,那倒无所谓。”
“那天晚上我看你跟丁光明谈得挺好啊,那你为什么就不愿让他来呀!”。霍思财插话问道。
“你能不能让想说的话多过过脑子,而不是没有节制的随心所欲、畅所欲言。”金不丢怏怏地瞥着霍思财,“该直爽的时候你总是唯唯诺诺,该含蓄的时候你又总不能看情况说话。你什么时候在人际交往上能成长的有水平了,知道或是明白什么叫做该说的话,什么叫做不该说的话。”
“呵呵,金弟弟,我只是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这——你计较个什么呀!”霍思财连忙解释,“我可没有像弟弟一样,把人际关系想得那么复杂,好了,呵呵,我是个社盲(不了解社会),这行了吧!”
“你要真是个社盲就不会坐到我们这些社会人的身边了。”。金不丢的脸色较之前平和了一些,随又转头看着李正。“大哥,要是其他的事儿,这个茶屋你随便借用,并且用几天都行。但是,让三猴子和丁光明来这里谈判,我觉得这可不是个理想的场所。”
“弟弟,哈哈,我可没想到你会拒绝,但是,我尊重你的意见。”李正平静地点了点头,“好了,这个话题我们不谈了,说点儿其他的吧,哈哈。”
见李正没再坚持借茶屋使用的事儿,金不丢的表情反到显得有些尴尬,他笑了笑,说:“大哥,即便不提三猴子,明天我可能也会碰上陈爱金。嘿嘿,我猜他肯定会在赵谦家的白事儿上,他喜欢参加红白事儿,虽然他又很斤斤计较于给别人上礼金。嗯——,在您来之前我们仨已经商量好了,明天上午作伴一起去殡仪馆看一看。”
“我今天上午就已经去过了,的确见陈爱金在殡仪馆给赵谦帮忙。”李正说:“人家赵谦死了爹,陈爱金又跟他关系不错,去帮几天忙是很自然的事儿。”
“要是见到姓陈的,我再劝导劝导他,让他不要总蛊惑三猴子给大哥制造麻烦。”霍思财接话说:“论了解,我比你们都了解他;论沟通,我跟他交流起来比你们更容易。所以——”
“不是不说三候的事儿了,活宝,你这是在跟金弟对着干呀!”。沉默许久的张财旺又开始言语,他打断霍斯财的话,说:“要想表功,把事情做了再说。你还没做那那件事情呢,就想在大哥的面前谝能呀!”
“这倒也是,好吧,明天见到那个姓陈的的时候我再努努力,看能不能说服他不当那种蛊惑人的小人。”。霍思财憨憨地笑了笑。
“小人是天生的,嘿嘿,他即便不蛊惑三猴子,也会去嗾使四猴子、五猴子做不义的事儿。”金不丢不以为然地看了看张财旺,“想不让陈爱金做小人,我认为这个比要他的命的难度可大多了。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叫做‘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嘿嘿,要让争不到□□权的公象不去找犀牛干云雨之事,除非世界上的犀牛都绝种了。”
“有些和正常人不一样的人,还跟动物玩儿那种事儿呢!”霍思财跟着说:“这个地球上最不单纯的人类,哪有什么资本去取笑分辨力低下的动物呀。”
“哈哈,我非常赞成你说的这句话,可在历史上,人类却经常闹以五十步笑百步的笑话。”。李正的目光由霍思财转向金不丢,站起身来,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还有些应酬上的事儿必须去。”。
见李正起身,金不丢赶忙跟着站了起来,说:“大哥,您来这儿还没半个小时呢,怎么就慌着走呀!”。
“大哥,再坐一会儿吧,时间还早着呢!”。张财旺也站了起来。
“大哥的应酬多,”。霍思财站起来的最慢,肥胖的身材制约了他这个动作的实施速度。“呵呵,这我们都理解。呵呵,大哥,您明天还去殡仪馆吗?”
“不去了。”李正边走边说:“人家赵谦的朋友也不少,不缺帮忙的人,咱们这些次一级关系的到那儿也就是捧个人场,随份儿礼钱的事儿。”
霍思财跟在李正的身后,憨憨一笑,说:“是啊,红白喜事就能看出主家跟谁的关系近又跟谁的关系远,大哥去是给他赵谦挣面子,而像我这样的不起眼儿的小人物去,呵呵,其意义也就体现在随的那份儿礼钱上。”。
“老霍,若是换成个质量高点儿的人,或许连你的那份儿礼钱都看不上。”金不丢调侃道:“你的那一点点的礼钱,恐怕填补不了人家谢客的成本投入吧!”
“若是一桌——连烟带酒——上若干千(元)的话,胖子再带着家眷去吃,哈哈,人家还真难摊平谢客的成本呢!”张财旺跟着补充说:“不过话又说回来,就我和胖子这样的社会等级,有点社会脸面的人家的红白事,我们想攀着去参加恐怕也难被看得起呀!”
“老张,事在人为,很多混出点儿名堂的人都是出身社会底层。”。霍思财并不赞同张财旺的话,至少是不完全赞同,他说道:“这个国家的核心权力属于打江山的那一群人和他们的后代,但是,一般的权力——只要秉持它的人能够做到政治正确,呵呵,出身一般的人也能成为控制一方的权力人。要不,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权或利方面的暴发户,呵呵,‘暴发户’这个词儿,就说明他们是出身低下的草根儿呀!说到底,这个社会中下层的利益是靠人的作为创造出来的,而不是父母或是老天爷给的,还是那句话,——事在人为呀。”
“有道理。”李正转脸向霍思财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但是,没有自己的奋斗,光靠别人的帮助也不行。凡是混得好的人,主要还是靠自己的为人,不会为人的人,即便他有背景,最终也只会越混越臭。”
“我认同大哥的说法,”张财旺跟在李正的后面点了点头,“但是,人跟人是有区别的,有的人天生就会为人处世,有的人在这方面就属于弱智了。”
“人,哈哈,只要不是傻子,在智商上其实都差不多。”。李正没有像对霍思财一样,回头看张财旺一眼。“有一些人,因为想得太多,往往会把简单的问题搞复杂了。哈哈,人如果太为自己着想,那就容易犯迷糊,继而,也就搞不清楚一加一到底等于几了。”
“是,对,呵呵,大哥说的对。”。张财旺明白李正是在讽自己,却又无言以对,也只能以赞同的口气进行迎合。
走在李正右边的金不丢看出张财旺此刻的尴尬,遂将话题岔开,说:“大哥,明天去殡仪馆我们每人准备给赵谦上三百块钱的礼金,这不算多,但也说的过去,毕竟在他的眼里我们三个只是普通的朋友。”
“我给他上了五百。”李正加强了语气,“我也是他眼中的普通朋友,做人不要总斤斤计较于小钱儿。”
“嘿嘿,还是大哥有格局,可是,在您上次给孙子做九的事儿上,他应该是上了二百元吧!”。
“我没有太看帐薄,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
“呵呵,大哥不计较,人家赵谦可计较呀!”霍思财提醒道:“礼尚往来应该是对等的,大哥给他上的礼金有些多了。”
“人家死了爹,又不用咱们去事儿上帮忙,多上些礼金还能把自己给搞穷了吗!”。李正的语气很平静,但多多少少还流露着些情绪的因素。“咱又不是搞腐败,为了获得权力的照顾,能几万、几十万地向他们(腐败官员)送礼,所以,没必要为这个区区几百块钱而斤斤计较。”
“那好吧,明天我也给他上五百块钱的礼金,大哥这个说法我认同。”金不丢微微一笑,“嘿嘿,我只代表自己,别人的钱可没装在我的衣兜里。”
“我也上五百。”。霍思财牙根一咬,说:“就让股市替我出这五百块钱吧!”
金不丢本想着张财旺也会跟着响应,把他明天上礼的钱提升到五百元。然而,在霍思财表态了之后,却没见张财旺接话。见此,金不丢嘿嘿一笑,随将话题一转,说:“我们之前可是瞎操心,嘿嘿,操比我们小聪明得多的人的心,这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了。——赵谦会按照礼金的总数算计谢客的招待花费,不从礼金里面挤出利润,而且是挤出大大的利润,那就不是赵谦的风格了。”
“我想也是,哈哈,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张财旺也说话了,“非常之事必由非常之人,赵谦可不是个一般人呀!”
“你也不是一般人,”李正冷冷一笑,“即便一般人也是不好做的,因为一般人要时时刻刻防止自己沦落为蠢人,还要兢兢业业地努力,使自己成长为超越一般的人,哈哈,也就是金弟弟所说的那种非常之人。”
“是。大哥说的对,当今时代一般人也难做呀!”。金不丢跟着补了一句。
“非一般人要么物欲无缺,要么无忧无虑。前者,比如权贵和富商;后者,比如傻子与无赖。只有我们这些一般人,才整日生活在愁苦之中,既缺物欲,又乏欢乐。”。李正说。
……
说着话四人就出了院门。李正的车停靠在国道的辅路边,离金不丢公司的院门并不远,于是他就让金不丢三人止步不要送了。看着三位股友都回了院儿,李正便开始溜达着朝公路边儿走去。金不丢公司的院子前有一条小路经过,正好通向李正停车的那条国道,由此到达公路边有二百米不到的距离。小路有三、四米宽,也许是地处郊外且又是夜晚的缘故,路面上往来的车辆行人可谓是零零散散。李正走在这条半城半郊的小路上的样子就像个散步的人,可他的内心却是五味杂陈的状况。这一路李正一直在思索,他想:人心隔肚皮,不到一定时候是看不出人的真实思想的,而要想检验朋友的品行,惟有在自己经历难事的时候。刚刚,那三位股友的表现,让李正对朋友关系的思索持续并深入地进行着。
人精神世界的东西也会像人的面貌一样,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不断地变化,并且,这样的变化在人彻底老去之前是不会停止的。即便是人到中年,其在为人处世方面的经验仍处于积累的过程中,因为被利益左右了的思想,其格局和观念,会像活泼气体一样总是不断触犯维持自我的底线。具体到个人,或者说每一位自己的朋友,李正想:霍思财倒是还保持着他的本色,憨厚老实,说话很少藏着掖着;金不丢比以前长了不少心眼,在为人上变得越来越圆滑,并且也越来越傲气和强势;比较开来,变化最大的就是张财旺了,这个人对三猴子的事儿,竟有一种夏虫遇冬一般的回避意识。李正见过的胆小怕事的人多了,可像刚刚的张财旺一样谨慎,生怕招惹上是非的还真是少之又少。不要说实际行动,张财旺连起码的言语上的勇敢或是强硬都做不出来,时时刻刻都在警惕,生怕他被牵连到三猴子和丁光明他们的法律官司里去。事实上,三猴子和丁光明的冲突跟张财旺没有什么直接关系,要说间接关系倒是有,就是那天晚上因为他请客才造成李正碰上了三猴子,继而就又和丁光明他们相遇了。可这对应该承担法律责任的而言,在联系上不必然,甚至连间接的证据都算不上,更何况三猴子和丁光明两方当事人,没有谁想着要把张财旺拉到自己的官司里面去。
李正已经看出来,张财旺对那件事有自责的心理,故而就总是回避有关三猴子、丁光明等人的话题。这很正常,毕竟他不请客吃饭就不会发生那件事,而不发生那件事也就不会有如今三猴子和丁光明之间的官司。实事求是地说,形成张财旺的自责和愧疚心理的所谓依据在道德上能站得住脚,而在法律层面他——张财旺却不欠谁的,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对不起经历那天的事情的人里面的任何一个。基于此,李正真的难以理解,张财旺本是置身事外的一个人,而他却把和自己无关的事情搞成了个思想包袱,就好象他和丁光明一样在受着三猴子的敲诈似的。然而,再深一步思索下去,为何张财旺会如此那般地回避三猴子和丁光明的事儿,究其根源,李正想:也许是利益的缘故,——大概,张财旺怕被要求摊派丁光明对三猴子赔款的钱吧。哈哈,人这个处于经济社会中的物种,只要不是和钱有关的事儿,就都不会成为能够令其重视起来的事儿。然而,如今的社会,每个人的事儿,又有哪一件落实不到钱的上面呀!
现实是残酷的,而糅合了钱的现实就是残酷加恶劣的升级版。哈哈,即便都是经济社会的物种,在遇事儿的表现上,人和人之间还是有差距的。有的人越是面对事情——特别是突发的事情,其越能表现得泰然自若。有的人平常说说笑笑的,可一遇到点儿事就紧张、恐慌乃至惶惶不可终日。还有的人天生怕事儿,然而事情一旦发生,亦能表现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顽抗的劲头。李正琢磨,张财旺很像第二类人,可以前的张财旺似乎更像第一类人。然而,不管怎么说,他的那位股友变了,变成了个只看重局部和阶段性利害关系的所谓明白人。两腿怪兽的能量巨大,所以他们既是神又是恶魔,对此可以向非人的动物咨询,假如它们能把自己的理解用人话表达出来的话。哈哈,站在牛、猪、羊甚至老虎、狮子、鬣狗的立场上看,人要是做了有利于它们的事情就是不折不扣的神,反之,人如果做了不利于它们的事情则和恶魔别无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