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开始的除魔事业》Ranger2887

30、第30章 山神庙中（一）

　　说是“进入梦乡”，其实江离只是打了一个盹儿，等她睁眼的时候，旺盛的篝火正在面前劈啪作响。明亮的火焰向上窜起，不停地抖动。空气和树枝合奏，散发出光和热。另一边斑驳的墙壁上，火焰的影子在愉快地跳动。

　　机械地扭动脖子，颈椎发出咔咔的抗议声，在这空荡的破旧神庙中显得格外响亮。伴随着骨骼的劈啪声的是周身经脉和五脏六腑的疼痛卷土重来，同时四肢的关节处也在隐隐作痛。不幸中的万幸是，识海中的心魔十分安静，看来仅仅是伤痛复发而已，真龙的劫难还没有到来。

　　眨了眨眼，过了好一会儿，江离才从大梦初醒的迷茫中回神。刚才一闭眼，只是一小段功夫，光怪陆离的梦境就将疲惫的旅者折磨得意识模糊，醒来后梦境又烟消云散。江离在消散的睡意中摸索思绪，终于发现是什么将自己唤醒。

　　“哒哒哒……”

　　沉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在天监山下的这片空旷无人的山野间回荡，听上去孤寂又悠扬，不紧不慢，是独自一人游山玩水的闲情雅客才能驾驭出的马蹄声。若是马蹄声若奔雷，那么江离早就跳起身保持警觉了；但这样闲适的声音让听者也提不起兴趣，不只是江离，连身旁的小青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女孩只是动了动，给自己寻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坐着，双目凝视着跳动的火焰。

　　江离打了个哈欠，先扭头看了眼庙门之外。在她打盹儿的这一小会儿功夫里，天色暗了下来，布满了乌云，黎明时还晴空万里的蓝天铺满阴郁的颜色。风的呜咽声响亮而凄凉，庙门外的道路上飞沙走石，树木和竹林发出东倒西歪的沙沙声。

　　“要下雨了。”江离说。她嗅了嗅，空气中水灵气的潮湿味淡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暴雨前的凉爽。抬头看看山庙的屋檐与屋顶，放出神识细细检查，江离略微安心。此处是个不错的避雨地，之后就算大雨倾盆也不能烦扰到二人。

　　她伸手摸了摸小青的衣裳。略微干燥了些。

　　“你会不会觉得有点热？”江离问她。龙性喜水，小青周身环绕着浓厚的水灵气，虽说她自称喜欢火，但是小孩子的喜欢不一定有益处，江离脑中浮想联翩，说不定失了水的龙族就像大马路上暴晒于烈日下的蚯蚓。

　　还真是失礼的联想。江离拍了拍脑袋，将奇思怪想和睡意一并拍去。

　　小青摇头，抱紧了双腿，双目不曾离开面前的篝火。

　　“哒哒哒……”

　　“吁——”

　　马蹄声最终停在了庙门口。江离能听到有人勒停马儿，衣衫摩擦马鞍，发出不同于树叶摩擦的沙沙声，为暴雨前的疾风增添了不同的声响。

　　有一人走进了山庙，狭长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

　　“哦，原来此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来人笑道，“小兄弟，不知可否与在下分享这片篝火？”

　　江离打量了一番来人。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青年，身材高大，白衣白袍，头戴玉冠，腰间佩剑，脚踏乌靴，身后牵着一匹枣红大马。人高马大，端的是一副快意的侠士模样。青年俊秀硬朗的眉眼间有一股养尊处优的傲气和自信，和叶问天那样的二世祖不同，那股傲气中带着一丝自矜。

　　江离心想，这位一看就出身不凡的侠客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天监山脚下，如果不是偶然，那么和云驹院或许脱不了干系。

　　“请便。”江离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这里是山神老爷的庙宇，山神老爷仁厚大方，大侠你随意便是，但记得给山神老爷请个安。老爷让咱们歇脚，咱们不能不还个礼，你说是也不是？”

　　说这话时，江离尽量放开嗓门，让自己像是个山野村夫般，甚至别扭地双手合十朝那面目不清的雕像拜了一拜。换做平时，江离可没有这样自来熟，可是她像既然要模仿，那就要丢掉原先的性情，这么一想竟也完全放开了自己。

　　白衣侠士闻言哈哈一笑，拉着枣红马拜了拜祭坛之上的那座雕像。那马儿竟也十分通人性，学着主人朝雕像点了点头。

　　“大侠这样虔诚恭敬，山神老爷一定会保佑你的，想来你进山后也会一番顺利。”江离煞有介事地点头，似是对白衣侠士的入乡随俗表示赞赏。

　　“小兄弟是深受天监山神庇佑的有福之人。”白衣侠士笑意不减，将枣红马绑在庙宇窗栏上，大步流星地走到篝火边，一甩披风坐在了江离和小青的对面，“你带着妹妹进山吗？这可不是一个进山的好时机，看来今天是龙王爷不请自来拜访山神老爷的日子，实在是不赶巧啊。”

　　“可不是嘛，想着带妹妹进山打野兔玩，正准备歇脚后就进林子去，没想到老天爷不给面子。”江离毫不避讳地打量白衣侠士，目光中充满好奇。好奇的无礼打量是本地山野之人的特权，“大侠你看着面生，是哪里人士，来天监山作甚？莫非也是来云驹院进香的？”

　　白衣侠士答道：“在下家住梁渠郡城，此番确实是来天监山云驹院拜访各位仙师。我看小兄弟你对山神老爷是亲近的，那么对山上云驹院里的活神仙们也当是有所了解，可否将仙门的禁忌规矩告知一二？”说完目光灼灼地看着江离，话语里有问有答，可又没有说太多，保持礼貌的同时又注意分寸和距离。

　　此人态度亲和，并不因为身份尊贵而疏远乡野村民，可见不是一个昏庸的人，心思是有些细腻的。江离先前面对叶问天时，尚可将对方当做二世祖来糊弄，而今面对白衣侠士的询问，心中不免升起一丝警惕。

　　在对方进入破庙之时，江离放出神识以查探其虚实，知道对方不是修道之人，心下略微放松。可现在既然提到了“拜访云驹院”而非进香，那么就应当不是和修仙界毫无瓜葛的普通武者。江离刚从云驹院里溜出来，可不想再和那些人发生联系。

　　“神仙们的禁忌，无非就是态度是不是恭敬，上香时是不是心诚，我看大侠也是虔诚的人，不会触犯山神庙的禁忌，那就也不会触犯云驹仙师的禁忌。这天底下的香火，可不就是同样的道理。”

　　江离说得摇头晃脑，一副言之凿凿的狂妄模样。旁边的小青微不可闻地抽了抽鼻子，像是受凉后的鼻塞，又像是有些嫌弃身边这人的戏瘾。

　　白衣侠士不指望江离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听了江离上述一番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哈哈，小兄弟此言甚妙。心诚则灵，福泽深厚啊。”

　　明明说的是拜神仙的虔诚，不知道为何就“福泽深厚”了。江离心中一动，细细想来，将“福泽”挂在嘴边的人，大概总是有些被天道气运捉弄的愤恨。

　　“看大侠的模样，也是个有福气的人，为什么要来到云驹院拜神仙？”

　　白衣侠士是一个健谈的人，听江离问了，也就爽快地回答：“来找神仙们寻药。”

　　江离恍然：“哦，原来如此，我听说神仙家里连炉灰都包治百病，想来不管大侠有什么头痛脑热，神仙们都可以药到病除。”

　　二人又聊了一阵。江离从言谈中得知，白衣侠士所住的梁渠城，正是天监山和淮阳山所处的梁渠郡之郡治，是瀚州的第二大郡城，而第一大城自然是州治所在的瀚州城。大周王朝治下有华陆十二州，州下有郡，郡中分县，而离天监山最近的瀚州梁渠郡钦县，只是大周帝国北境的一个小小的县城。十二州之外是四方蛮族的未开化之地，整个大陆都被东南西北四方海域包围，海上是妖兽们的地盘。是人力所不能及之处。

　　“听说海外都是神仙的仙域，我们都是凡人，这华陆十二州的富饶已经是天道的恩赐，再向外探索仙域就毫无必要了。”白衣侠士说起海外秘闻，脸上既是向往又是遗憾，“可惜我没有灵根，不具有修仙的资质，不然我定要修成正果，出海远行。”

　　江离说：“听了大侠这些话，我也很想看看啊。可惜我从来到这个世界起，就没离开过钦县半步，这天监山就是我的仙山，那博望江就是我的无尽海域了。如果可以，我想去中州看看皇帝的宫殿，再把我这妹妹带到东边去看看东海。”

　　小青听了这话，很顺从地靠近了些，让江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看来小女孩已经习惯了江离的胡诌和戏瘾，开始配合演戏。

　　“令妹生得灵动可爱，小兄弟你也是很疼爱这个可爱的妹妹啊。”白衣侠士笑呵呵地说，因为一番闲聊变得更加放松，“可惜我没有妹妹，一直都很羡慕那些有妹妹的哥哥。”他这时已经将白色的袍子脱下，折好放在膝头。

　　江离看了眼面前不似说假话的青年，又看了眼身边女孩面无表情的脸庞。可爱是可爱，灵动在哪里呢？

　　熟稔过后的沉默不再尴尬，庙里一时安静了下来。白衣侠士哼起了小曲，曲调断断续续，淹没在庙外的狂风中。说来也是奇怪，无论庙外的山风如何狂暴，庙内依旧平静，篝火的火焰安静地跳动，闲适得如同暴风雨中稳固的千年古堡中的壁炉篝火。

　　风愈发大了，天上的乌云隐隐发出沉闷的雷声。雷鸣和风啸声中，若有若无的马蹄声正在靠近，这一次，听上去可不止一匹马。

　　“哦？”等马蹄声在江离耳中变得十分清晰时，白衣侠士才听到动静。青年愉快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疑惑的神态，“今天的山神庙，看来还真是热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