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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长街之南·三 ...

  •   闲聊几句,到了晚餐的时间,雳猫骂骂咧咧地叼着面包去开会了。

      赤若冥则是将帽兜拉到最低,佝偻着腰跟着白亦墨钻进了神奇商人们挖的地道内,边溜达着边朝集市走去。

      地道的入口之一在医馆内,四通八达通往许多秘密据点,方便联络。

      当然,地道最重要的作用是可以不通过贵族那边的审批就出城,方便买卖交易。

      “那集市是秘密举办的?”赤若冥问。

      他看着又窄又矮的地道与嵌在墙里的发黑的煤油灯,脑海中浮现出了许多经典黑市场景。什么奴隶啊,器官啊,斗兽场啊之类的。

      “不。”白亦墨说:“大众娱乐。”

      一瞬间,血腥的想象变成了叫卖的小摊,白色水汽带着各种美满幸福的香气袭来,驱走冬日的冷漠与寒气。

      那挺见得了光的啊!

      于是赤若冥疑惑地问:“那为什么不走大道?”

      “尊重你的身份。”白亦墨说:“而且这条路快。”

      地下都是直线速度快,地上的房屋多且乱还有许多治安人员,容易被查身份。

      赤若冥也不是不懂这个理,就是想找个话题聊下去。

      “好吧。”他想了想,又转了个话头问:“咱们有钱吗?”

      吃东西要钱,他还想试试能不能通过神奇商人的渠道买点魔石回来储备着。

      怎料他刚把想法一说,就看到了白亦墨无语的白眼。“你是死刑犯且无阵营。”

      赤若冥没反应过来,反问道:“所以呢?”

      “偷魔石呗,”白亦墨平静地丧心病狂,继续道:“刚才书上不是写了,盗窃财产价值超过十金币的判处死刑吗?”

      这个时代的魔石开采量少,明面上又是特权阶级专属,所以黑市里流通的那些就更值钱了。让福金去随便预个言就够他们死刑八百次了。

      赤若冥瞬间醍醐灌顶,心道自己还是太礼貌了,他一拍手,举一反三道:“那正好可以去黑市抢一圈,抢劫财产价值超过十金币的也是思想。”

      白亦墨点头,丝毫没有自己阵营要被洗劫的危机感,那欣慰的表情就差把孺子可教顶在脑袋上了。

      带坏一个乖乖仔可太容易了,聪明人总是一点就通。一旦放下了良心,世界的规律就已经明了了。

      “回头我规划一下,”赤若冥很快敲定了主意,说:“每天一种罪就够了,系统还说前面犯过的罪后面不算数,我得省着点犯罪。”

      没办法,死刑法就那么薄,总不能一天都犯了去。

      他觉得如果是做黑色产业的黑市端了就端了,算是为民除害,但要是正规合法开的娱乐街,让那些平民百姓能摆摊和游玩的正经地方,就不能祸害了,该守规矩守规矩,该给钱就给钱。

      赤若冥忽然想起第一个副本里从古卡斯那里洗劫来的钱还没花完呢,也不知道时代不同是否适用。

      大不了让白亦墨的轻玄给金币银币铜币改一下造型。对了,私自铸币好像也是死刑……哎,不犯法真难。

      思索着,就听身前那人停下了脚步以及一声很轻的“咦”。

      白发青年眨了眨眼,红色瞳孔顺着一条线看到另一条,脑袋转来转去,一抹惊讶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他从衣兜里掏出个小本本,飞速记下来什么,然后拽了拽赤若冥的衣袖,继续向前走。

      写的是汉字,赤若冥看不懂,只能问:“怎么了?”

      “花边新闻,不重要。”白亦墨答。

      在赤若冥无聊到想继续问花边新闻是什么的时候,他们终于从地下钻了出来,看到了被高墙遮住的夕阳的余光,橙色的,向深蓝色渐变,也许马上就会被星星替代。

      地道上方是个裁缝店,看店的是位没有双臂的女士,衣着朴素,额头和颈间都有皱纹,显然不是贵族。

      但她正躲在帘子后头,叼着魔杖控制着毛线,让其自己编织出样式精美的毛衣。

      这地方算得上冷清,头上的长桥告诉着他们这里是西区的最西处,巡查的士兵也少有乐意巡查到这么远的。

      也许正是这种种要素汇聚在一起,才让“用魔法谋生”和“用魔法会被判处死刑”这两个相悖论的点共存。

      赤若冥挑了几件袍子和帽子,问了价格,将一枚金币递了过去。

      金币可以用,那位女士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用魔法将钱匣子打开,示意赤若冥自己拿找的钱。

      “先存着吧,以后没准要经常来呢。”赤若冥说。

      那位女士听罢沉默地点了点头,开门后,起身恭送他们二人离开。

      “还有钱?”白亦墨问。

      赤若冥翻了翻系统背包,尤其看了看古卡斯的那个黑钱箱,说:“有,银币比较多,金币不超过百枚,估计买不到多少魔石。”

      白亦墨也不清楚这个时间魔石的物价,摸着下巴想了想,很快放弃。

      他领着路,走在前穿过一条一人宽的巷子,又来到了一片沿着墙根的荒地。

      “还没到?”赤若冥问。

      白亦墨没有回答,他抬头看向墙头,反问道:“地道那块,找到魔石储存了吗?”

      赤若冥回想一路感受到的魔力强度,除去魔法师聚集造成的魔力聚集,再结合饮辰的反应,答道:“第一千四百八十步,脚下一百米。他们有个不错的研究土元素的魔法师,周围的墙壁做了加固,还加了防探测的防护魔法。”

      这种程度的隐藏防不住他和饮辰,就像再严密的包装也防不住一只想要偷腥的猫。

      空气中魔力的运转和魔力的强度对他来说就像是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一类的信息,可以自然而然地获取,他本人也一直不觉得这有多么特殊。

      直到意识到自己就是游戏里那位还没登场的救世主,赤若冥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算是自己的特殊能力。

      就像现在,他抬起了头看向城墙头,因为那里出现了一道新的、能力极其强烈浓郁的魔力。

      那魔力转瞬即逝,连痕迹都被刻意抹除得无影无踪。

      但在同时,一个小小的黑点从空中坠了下来,大约三秒后,丝绸质地的斗篷在空中铺开,叫人看清了那是个人。

      一个戴着白底黑纹众生面的孩子。

      不等赤若冥有动作,一直抬头向上看的白亦墨已经冲了出去,白发青年抬手射出轻玄抓住墙壁,踩着墙砖那几乎看不见的凸起窜了上去,轻盈如岩崖边的羚羊,随即腾空,一手抓着那孩子的衣领,一手抓着轻玄缓慢降落。

      临近地面时又迅速一抛,将孩子扔到了赤若怀里。

      赤若冥下意识伸手接住,大概是因为那孩子太轻,他未感到什么重量与冲力,稳稳地抱住了那孩子。

      摸着不瘦啊,怎么这么轻?赤若冥很是疑惑。

      是魔法,他很快意识到这一点。

      是的,尽管这孩子努力穿得普通,但那贴身的丝绸衣服、面上戴着的众生面,还有蕴含某种魔法的斗篷仍说明他的身份不平凡。

      虽然在他坠落时没有让赤若冥感知到使用魔法产生的魔力波纹,但直觉告诉他那孩子绝对使用魔法了。

      他在将要下坠到地面时降低了自身的重力,就算没有白亦墨抓他那一下,也不会摔死在地上。

      身上没有米莱家族的族徽,甚至没有携带魔杖。

      这孩子是个能力出众的贵族魔法师,且并不属于米莱家族。

      那他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白亦墨从来不做多余的事情,也不会施舍善心,那这孩子一定是白亦墨之前说的“与剧情有关”。

      能是什么关系呢?三皇子派来的人吗?这么小的年纪,岂不是雇佣童工?

      赤若冥边思索着剧情边将那孩子放在地上,蹲下身浅笑着将孩子的衣服整理好,轻声问:“小朋友,怎么能跑那么高的地方去,摔坏了怎么办。你家大人呢?”

      小孩子抬头,那张众生面上并没有孔洞,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看见。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怯懦,却没有坠落后劫后余生的恐惧,说着:“不知道……醒来,就出现在这里了。”

      “那你知道你原来的位置吗?或许我们能联系上你的父母。”赤若冥继续问道。

      “不知道,我没出来过。我……无父无母。”

      随着那孩子的话语,一幅暗角的画面出现在赤若冥面前,身着繁冗长裙的妇人惊恐地将镜子砸向“他”,厉声嘶吼道:

      【“你个怪物!我不容许你那样称呼我!你杀了他!用了他的身份还不够,还想继续……卑鄙无耻的贱民!死怪物堆里爬出来的肮脏货!”】

      有人将“他”从那个被砸得没有完整物件的屋子拉走,大力关上那扇厚重的门。

      【“**,她病了,命不久矣了。”】

      “他”抬头看向那个高大的、看不清脸庞的人,说:

      【“老师,她是我的母亲,她没病,我知道。”】

      【“她命不久矣了,梅卡拉不需要一个只顾私情的蠢人。你也是,****,别忘了你的使命,‘悲叹冰川纪’运用熟练了吗?谁允许你来这里找她的?要记住,你、我皆是梅卡拉的奴隶、是舟卜忑的仆从,唯一的使命是(哔——),不配拥有姓名也不该浪费时间在无用的情感上。”】

      “悲叹冰川纪”:SS级技能卡,一般是由魔法师军团联合使用的魔法。若是魔法师自行使用,其要调动的魔力总量相当于一个以战斗得封的大魔法师。

      “他”想说什么,最终放弃了。

      【“我明白了,老师。”】

      这是这孩子的记忆吗?为什么我能看见?赤若冥面色不改,心中却是翻起惊涛骇浪。

      剧情?但如果是剧情的话系统会给反应吧。

      这孩子的能力吗?听他展露出的能力与人际关系,再看这年纪和魔法造诣……赤若冥想到福金与优昙瑞,猜测地想:是和我们一类的“怪物”吗?

      那可万万不能让这孩子暴露在其他魔法师面前,会被激进派处死吧。

      但……他估算着米莱家族那群魔法师的实力,他们根本伤不到这个孩子。

      赤若冥抬头看向抱着胳膊靠在一旁的白亦墨,这位也正垂着眼,不知在看那孩子还是打瞌睡,感受到目光,立刻抬头与赤若冥对视,一眼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能带上这孩子不?】

      “你自己抱着。”白亦墨说完,又抬头看天事不关己,仿佛头上还会突然掉下来个小孩。

      【随你。】

      赤若冥笑笑,“感谢。”

      他问孩子:“哥哥们要去集市玩,你愿不愿意跟哥哥们走,给你买好吃的。”

      “你好像拐卖的。”那孩子说。

      果然不是个傻的。

      赤·死刑犯·若·拐卖犯·冥微笑着、不容反抗地抱起那孩子,掏出刚买的普通衣袍给孩子罩住,说道:“我不是拐卖的。”他忽然想起拐卖贵族也是死刑,又补充道:“我也可以是,明天或是后天是。”

      今天犯的死刑太多了,得匀点给后面几天。

      白亦墨得了他的示意,继续往集市带路。

      小孩也没有挣扎的意思,反而是十分明显地观察起这两人,更细节的是在观察白亦墨肩头的骨头娃娃和赤若冥衣前手巾兜里的预言帆。

      “真的很像拐卖的。”他又强调说。

      赤若冥想想自己二人现在的状态,确实也无愧这个评价。他也不恼,反问道:“那你怎么不跑?”

      小孩说:“我说像,但不是。若是的话你们拐我去那些疾苦的地方也好,我出来就是想见见那场面的。”

      “你倒是少年老成。”赤若冥吐槽道。

      小孩子说话一股入土为安的死气,这可不太好。

      “我叫赤若冥,一名魔术师。他是白亦墨,流浪者。怎么称呼你?”赤若冥问。

      在舟卜忑大陆,说出名字的一部分是表示尊重,说出全部的姓名绝对的尊重。但询问名字是一件极其冒犯的事情。

      小孩沉默一阵,在赤若冥的臂弯里找了个舒适的角度,说:“哈鲁尼西斯。”

      哈鲁尼西斯——舟卜忑语:懦弱无用的人。

      赤若冥听罢,皱起眉头,说:“不愿说名字我能理解,但这个代号不太妥当。”

      小孩子懂什么?尤其像这种没接触过社会的孩子,这样的代号显然是周围的人如此称呼并灌输给他的。

      “我没有名字。”小孩平静地说:“代号而已,有什么妥当不妥当的。”

      “那可不行,”赤若冥一票否决,强硬地把这个提议给扔进了垃圾桶,一如白亦墨将他那些亮衣服扔进废品搅碎机。

      独裁男子问白发青年:“你们的文化里有没有适合称呼他的代号?”

      “狗蛋。”白亦墨脱口而出,显然时刻听着他们的对话。

      赤若冥虽然不懂,但不觉得这是个适合的代号。

      于是多嘴问道:“有什么典故或是寓意吗?”

      就见白亦墨铿锵有力地说:“贱名好养活。”

      赤若冥:……

      小孩:……

      他俩对视了一眼,达成了共识:坚决不能用这个代号。

      听着太潦草了,也一点也不符合身份。

      “有点草率吧。”赤若冥做了小孩的辩论官。

      “重要的是谁以何种心态叫出这个代号,”白亦墨双指合拢在空中点啊点,宛如个教课的老师傅,继续说道:“若是心存鄙视,任何称呼都是黑的。”

      赤若冥迂回道:“我觉得他能活挺久的,用不着找个贱名。”

      他刚想抬头与白亦墨来个真诚的、充满恳请的对视,就看面前这人猛然转头,只有眼中的红光还因为速度过快停在空中了一刻。

      一股子心虚劲儿。

      赤若冥忽然意识到了白亦墨大概率没有在开玩笑,他不在乎什么样的名字或是代号,只在乎叫出那几个字的人。那孩子也是,他在他的故事里活不长久,就像福金他们一样。

      “贱名好养活”这句话是白亦墨透露出来的剧情信息,也是他别扭的善意。

      赤若冥开始思考要不然真的用狗蛋来称呼这个孩子吧,起码寓意好。

      “伊斯卡杰里斯。”小孩哥力挽狂澜,自救着说:“叫我这个吧。”

      伊斯卡杰里斯——舟卜忑语:求索者,探寻未知的先锋,坦然赴死者。

      赤若冥看着怀里的小孩,仿佛看到了戏台上的老将军,心道:你别立flag了,再立下去这个副本结束你不死就难。

      他刚想开口行使自己的、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票否决权,就看白亦墨地点头,说:“该叫此名。”

      于是小孩的代号在赤若冥腹诽的几秒钟中被拍了板,不再被更改。某位男子只能是拍了拍孩子的脑袋,说:“好吧,那我叫你小杰了。”

      “可以。”小杰没有反对。

      说着话,三人穿过一个矮矮的桥洞走台阶上去,也就到了集市。

      人多了,赤若冥也戴上了众生面,防止被认出来。

      没什么特殊的,临时支的木桌铺上包浆的布,摆着铜或木的首饰摊着款式普通材质更一般的衣服。隔壁又临时搭了棚子支了锅,有的擀面有的搓着手给水果挂糖,拉了一米多的金丝来逗小孩子们拍手叫乐。

      赤若冥给了白亦墨几个金币和一大把银币铜币,目送他奔向了卖果干的摊位。

      “那些钱够用吗?”

      “够买下这条街了。”

      赤若冥收回目光,问小杰:“有什么想吃的吗?”

      小杰伸出白皙的小手,敲了敲自己脸上的面具,说:“不能摘,不能吃。”

      还挺神秘。赤若冥随手抄起小摊上拨浪鼓塞到小杰手里,上头印着米莱家族的家徽。

      小杰十分嫌弃:“幼稚。”

      “拿着吧,闲着无聊摇两下,就当给我解个趣儿。”

      “你事好多。”

      赤若冥笑笑,领着他往卖其他商品的铺子走。

      “那边还有其他好玩的,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留下铜币,本来在招呼别人的小贩才看到他,迎上来似乎想继续推销产品,却见那人抱着孩子又隐入人群。

      小贩清点商品,发现没有少东西,就继续叫卖起来。

      过了不久,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路过这个摊子,在一种普通玩具中挑挑拣拣,半天也没找到目标东西。

      时间长到小贩都嫌他只扒拉不买,要赶人了。

      “刚才都谁在你这里买东西了?”那人掰过小贩的手腕,将其压死在桌布上,衣袖中的魔杖隐隐露出一个尖,指向小贩的心脏。

      “您——您冷静,那买东西的那么多,我哪记得啊!”小贩大概是没见识,没见过那魔杖,只觉得手腕撕裂似的疼,要离自己的身躯而去。

      男人压着嗓子威胁道:“上头有尊贵的米莱家族家徽的!盗窃是死罪,那贼人已被处死。追不回东西你们这群销赃的贱民也别想好过!”

      “我哪知道那是赃物啊!”商贩欲哭无泪,要不是胳膊被压在摊子上恨不得直接跪下,危急关头,他想起刚刚那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男人。

      他死马当活马医,喊声伴着泪花一起出来:“那个买东西的朝那边去了,很高,戴着个空白的面具,还抱着个孩子!”

      “哼!”男人猛然抬手将那商贩拽起并狠狠砸下,伴随着尘埃与周围此起彼伏的惊叫,那摊子断成了两截,凄厉的惨叫伴着儿童玩具的叮当作响一同落地,没一会儿,商贩的抽气声戛然而止,淹没在了木屑与灰尘中。

      男人在那商贩的身体上踩了几脚,又借那沾血的衣服擦净了鞋底的污秽,落下句:“这就是得罪米莱家族的代价。”便朝赤若冥离开的方向追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周围的群众才敢上去查看那商人的情况,他们探那人的鼻息,却发现一根木刺穿透那人的左胸腔扎眼地杵在外面,淋淋地滴着血与碎肉。

      “杀人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长街之南·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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