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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长街之南·十 ...

  •   “百分之三的股份换那十三个人,这是我们最后的底线。”

      “百分之五,外加两千金币的精神补偿费。”那声音很年轻,却像是一堵移不动的墙,稳稳镇着另一人的压价。

      “你!”

      “我可是受害者,我的命可比这两千金币贵。”那声音又说:“哎呀,本来我们还在查当时刺杀我的贼人是谁呢,正好有个识相的供出了查理斯先生,我们一想能有这般能耐的也只能是他了。”

      另外的人哐一声砸了桌子,“你最好好好对我们二把手。”

      “百分之五和两千金币,不然明天你们就准备在歌尔珠下替他收敛尸骨吧。三穗,请莱德先生出去吧。”

      “以及,将那些听墙角的老鼠清出去,脏死了。”

      赤若冥饮下一杯清茶,阖眼听着偷听卡从隔壁窃来的惨叫,估摸着是某个倒霉蛋玩家被发现了。

      太不小心了,这样的场面话事人都知道互相带了谁,都是互相认识的亲信,混进去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他摇铃唤来侍从,以“死刑犯”的身份让侍从去把话事人叫来。

      不一会儿,骑士敲开他这房间的门,一个身材修长,肤色惨白的小少爷被簇拥着进来,一眼落在赤若冥身上,半是审视半是忌惮,小心地开口:“您是那位宫廷魔法师……”

      他站在离门最近的位置,而赤若冥稳坐在房间最中心,主客的位置仿佛被置换,让他十分不自在,甚至生出了一旦对方肯定就要跑的想法。

      赤若冥摇头,“不。”

      那位小少爷得到了这个答案,身体没有那么紧绷了,但仍然在质疑:“你们的眉眼很像。”

      “呵,那位大人的瞳色可是绿色,哪是我这般平庸的黑色。”赤若冥敲了敲自己的眼镜框,笑着说:“坐吧,那位大人没受过多少教育,故而陛下将我指派给他作言官。”

      他一昂下巴,环视装备精良的魔法骑士们,道:“而且我想你会比我更愿意让你的骑士们离开,毕竟,有些东西他们不便知晓。”

      小少爷仍是一脸平静,抬手制止了向前一步的骑士,低声道:“出去吧,我要和这位贵客单独谈谈。”

      骑士们退去,关门的那一刻便隔绝了一切外界的声音,房间中只剩赤若冥身前那茶壶咕咕烧开的响声。

      “我名泰修斯,米莱家族的长子,代表我的姓氏向您问好。”小少爷伸出手,示好道:“请问怎么称呼?”

      赤若冥的视线在那双没有血色的手上停留一秒,便继续喝自己的茶。

      “坐。”他继续说:“你可以叫我‘魔术师’。请你明白对于魔法师而言询问姓名是一件极其冒犯的事,就连不擅此道的我都能通过名字去咒杀一个三万里以外的人。”

      “抱歉,是我冒犯了。”泰修斯略显局促地坐下,又下意识将十指交叠在身前,身体前倾,年轻的脸上满是赤裸裸深沉与算计。

      他说:“但据我所知,梅卡拉王室并没有册封任何的宫廷魔法师。”

      哦,这个时间线还没有这个设定。

      赤若冥默默把通读舟卜忑历史提上了日程。

      至少看当前的情况,米莱家族仍忌惮“死刑犯”所展现出的实力。也难怪,不知来源的魔法师往往更可怕,你不知道是谁培养的他们,也不知道他们背后的组织向着哪一方,更不知道他们的行事风格,会不会有所顾忌。

      他说:“我姑且认为你在说自己无知。”

      泰修斯说:“而且我也致信过三皇子殿下,殿下表示并没有派遣过任何魔法师提前到来。”

      “呵。”赤若冥依然不慌不忙,不屑地说:“老三?那就是个四处炫耀的花孔雀,华而不实。”

      对不起了未曾谋面的三皇子,容我稍微诋毁两句。

      “那您的意思是,那位‘死刑犯’并非受托于三皇子?”

      “那也是个只有一身蛮力神经病。”

      对不起了“死刑犯”容我骂两句……哦没事,骂的是自己。

      赤若冥放下茶杯,说:“‘死刑犯’是从狱里特殊提拔出来的,不懂政治。但我们背后是谁,你也不配知道。”

      “你只要知道他在米莱的府邸里发现了许多有意思的事。”

      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泰修斯不安地握紧了椅子的扶手,赶紧问:“敢问您……那位大人的意思?”

      赤若冥刚想开口,喉咙间仿佛绽开了一朵玫瑰,尖刺扎破喉管又刺进他的气管,喉结一动、一呼一吸皆为疼痛。

      他瞥见那扶手下方的凸起,又敏锐地感受到了房屋上空突兀流动着的气流。

      中毒了。

      无色无味立刻见效,真是狠辣。

      泰修斯仍然认为他就是“死刑犯”,打算直接灭口了。

      看着情况该扣血了,幸好提前开个人技了——赤若冥迷迷糊糊地想。

      饮辰。

      他无声呼唤着自己的魔杖,在血色漫上眼眸之前无声摸到了被缩小后挂在腰间的饮辰。

      疼痛渐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劲的魔力。

      【程序调整中……】

      【滴……滴……】

      【玩家赤若冥账号错误,已强制下线】

      “不急。”赤若冥抬手暂停了个话题,他的掌心在空中改了个方向,在桌子的上空抹了一圈。茶具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顶魔术帽。

      “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一个跟魔术有关的故事。”

      泰修斯明显不想听,刚要说什么就被赤若冥伸手隔空抵住了双唇。

      “不要拒绝。”

      他将魔术帽举起,在空中来回翻了三下,又伸手进去示意里面什么也没有。

      “我曾为王后殿下表演过这个魔术,当时用的是她心爱的小白鸽。”

      帽子扣在桌子上,赤若冥转而从宽大的袍子底下掏出一只灰色的鸽子。鸽子飞离他的手心,在不大的小房间里飞了一圈,又落在桌上,用那颗小脑袋顶开了魔术帽钻了进去。

      他拿起帽子,鸽子却消失不见。

      “当时出了一个意外,因为失误,那只鸽子死了。殿下的精神状态本就不好,在看到鸽子软塌塌地掉到地上时更是惊叫起来,我感觉我的脖子也差点落地了。”

      赤若冥哭笑着看着泰修斯,那双眼中恨不得流出血色的泪来,骤然贴近到了小少爷的面前,死死盯住那一份不易察觉的恐惧,呼出的气轻飘飘地提起那人的灵魂,轻声问:“你猜后来我是怎么处理的?”

      “怎,怎么……”

      赤若冥将那顶魔术帽轻轻放到了泰修斯头顶,又端庄地坐回他的位置,饮了口忽然出现在手心的茶。

      “也没做什么,只是用魔法操纵着鸽子重新飞回了王后的身边。后来我控制着那鸽子‘活’了五日,趁着一次‘食物中毒’”叫它死了。

      魔术帽抖了抖,在泰修斯惊恐的眼神下,一坨“活物”踩着他的头发,笨拙地顶开了那顶帽子,腐烂的爪子向前一步,身子向前挪一点,滚着泰修斯的头发坠向地板。

      在砸向地板的前一刻,那双没什么毛的翅膀猛然张开,左翅向上右翅便向下,它滑稽地用翅膀拽起了自己,歪向一边的小脑袋一甩一甩,那双黑色石头一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泰修斯,就这样围着他一圈一圈、一圈一圈地“飞”。

      他闻见了尸体的腐臭气息,又闻见了鲜血的香味。

      魔术帽再次动了动,两只、三只……无数只。一层、两层……无数层,围着泰修斯无休止地转动,如腐烂的无法逃离的暴雨中的龙卷风。

      一声响指,鸽子消失了。

      正对面,一缕茶香飘入鼻腔,驱逐走了一切的腐败。

      赤若冥眼含笑意地问:“这个故事如何呢?”

      泰修斯像是在水里憋了许久的气,终于浮上水面,贪婪地大口大口地掠夺着空气,冷汗的细珠一串一串地从下颚处坠落,他再也没了刚刚的从容,断断续续地祈求着:“这是父亲他们商量出来的……我,我是受,受害者,求您,求您身后的那位大人放过……放过我们……”

      赤若冥仍然笑着,他轻声询问:“我的表演很糟糕吗?还是故事糟?”

      “你为什么不笑呢?”

      扭曲的规则骤然降临,无形的丝线渗入皮囊,泰修斯兀得扬起嘴角,仿佛下颚的骨骼被向上切开,眼底的恐惧如溢出茶杯的水,痛苦蔓延着。“笑……当然,非常好的表演和……故事。”

      “那就好。”

      赤若冥平静地点点头。

      躁动的、混乱的、霸道的、怯懦的……众多的心绪冲击他的大脑,以至于……

      他刚刚忽然进入了一种一切宕机又一切重启的状态。

      【滴……错误……错误……】

      【指令……笑……命令……杀戮】

      【指令异常,退出boss模式】

      【玩家赤若冥,欢迎重新登入游戏】

      嗯?

      赤若冥立刻进入状态,轻柔地说:“手段不错,但也就这样了……”

      “我不明白您在说……说什么。”

      “呵。”

      他也不再提起刚才的事,只是暗自给米莱家族记上了一笔。他似是无意地说:“‘死刑犯’缺魔石,叫我替他找来着呢。”

      障眼法,幻术,怎么说都行。刚才的表演花了赤若冥一颗绿色魔石。

      “我明白了。”泰修斯闭上了眼睛:“米莱家族……我会给您和那位大人一个满意的答案。”

      十分钟后,泰修斯亲自带着赤若冥来到二楼的一个房间,小声说:“这是我有权支配的所有魔石。”

      他站在门前,与做安保措施的一闪一闪的众多眼球对视,匹配过后推开了门。

      门后是小山一般堆起的原魔石矿,约三米高,除去岩石以外,紫色的面积最大,蓝色的也不少,飘花着一些绿色与黄色。

      看着不少,但实际有用的不多。

      福金实名评价:勉强够说出四个预言。

      “这就是米莱家族的诚意?”赤若冥冷笑着敲了敲手杖,转身就要离开。

      “不不不,家族的诚意待我向父亲禀告后,会在那位大人来访时一并奉上。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泰修斯慌忙说:“请那位大人不要将家族的秘密告诉任何人。”

      “呵。”赤若冥吐出一声评价,并未再往外走。

      泰修斯揣测着他的意思,问:“那我派人将它们送到您的住处?”

      赤若冥冷冷看了他一眼,心道这套地址的方式真是俗套。

      他说:“用不着。”

      随即伸出手,在脑海中叫系统把那堆原矿收进了玩家背包。

      刹那间,一座坍塌下来能砸死人的魔石原矿被压缩成了一张薄薄的卡牌,在围观人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不要想着跟踪我。”赤若冥警告道:“我并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忽然想杀几个人。”

      说罢撂下了泰修斯及一干人等,踩着黑暗回到了赌厅,同时换了一身打扮。

      赌厅中心的位置多了个两米来高,五米来宽,被白布罩着的东西,引得来往的宾客与赌客频频驻足。

      “你怎么穿得这么骚包?”在吧台旁等了好一会儿的雳猫看到他后一言难尽地问。

      除了贴身的囚服外他套了件极其宽大的长款花领衬衫,一侧掖进西装短裤里,上荧光绿下荧光紫,时尚的完成度全靠那张脸撑着。

      哦,又戴了个孔雀羽毛的面具,看不见脸。

      所以这个“时尚”只剩难看了。

      “惹仇人了。”赤若冥简单地说,叫了两杯酒,坐在椅子上,又掏出来一顶两个脑袋高的帽子给自己扣上,问:“什么时候走。”

      “看小白那边……”雳猫下意识看向白亦墨刚刚还在的位置,是个赌七十二澜恩的机器,大奖没了,人也消失了。

      正当他东张西望的时候,就听一句咬牙切齿的:“脱了。”

      白亦墨几乎是瞬移到了赤若冥的面前,将那顶高帽一把扯了下来,手背青筋暴起,两下就将帽子揉成一团看不出本样的废物。

      “不要。”

      赤若冥做势要喝一杯酒,又被轻玄勒着手腕被迫松手,让那杯子哐当一声摔在吧台上,橙黄的酒水四散溅开,像是抽象艺术家的抽象画,有着不被俗世人理解的美。

      白亦墨干脆揪住那难看衬衫未扣上的领子,拽得赤若冥一个趔趄从椅子上跌下来,单膝跪下,几乎是拽住那人腰部的衣服才稳住,被迫昂起头仰视那冷峻的青年。

      密密麻麻的联系,仇恨,欠债,坑骗,如一团寄生在县城电线杆之间永无尽头也理不清的电线,互相纠缠地去往因果的尽头。

      在某人的特地控制下,谁也不会注意到这个角落里的一场质问,一场单方怒火中烧,又单方跪地的戏码。

      白亦墨问:“自己喝了酒什么样子不知道吗?”

      赤若冥扯出一个没情绪的笑,答:“不知道啊!还请赐教呢。”

      “那你没长眼睛吗?穿这等丑衣服——”

      “丑吗?”赤若冥疑惑地歪了歪头,忽然伸手拿起吧台上的另一杯酒对着自己的脑袋倒下,指尖窜起一簇淡蓝色的火苗,向下点在了自己胸口的位置。

      “那便烧了好了。”

      熊熊火焰骤然吞噬了他的全身,白亦墨下意识松开衣领避开那爬向他手心的火舌,就见那人如纸钱一般被燃烧不见,连一捧灰也没有留下。

      在人群的惊呼声中,他看向大厅中央,那里有一团骤然燃起的蓝火,将白布烧出千百个黑色的、向外蔓延并互相牵连的洞,最后将整块白布化为一声惊叹便可吹走的灰。

      白布之下是六尊雕塑,本是手持魔杖一致向上的造型,偏每人的魔杖上都挂着一个旗子,分别为:

      提线的鬼魔
      一街的繁华
      穆勒的惨案
      消失的金子
      饭后的消遣
      黑色的卷宗

      也不叫人看清,那六尊雕像忽然如陀螺般飞速旋转起来,卷起强劲的风,在愈来愈快的转速中腾得拔地飞升,一头钻破了土地,掀起尘土与砖头无数。

      然后雕像嘭的一声在空中炸开,满天的灰白报纸印着旗子上的内容纷纷而下,落在了地上底下每个好奇的人手里。

      这一幕落在四处奔走找寻自家丢失的神像的教会人员的眼里便变成了朴实的几个大字:

      你的神炸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长街之南·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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