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罅隙之间》十幻

21、Chapter 21

　　萧珩的思绪越飘越远，不知过了多久，头上忽然一重，什么东西扣在了上面，萧珩条件反射地去摸，发现是顶鸭舌帽。

　　江凛就站在他身边，维持着用手拿帽檐的姿势，只道：“走吧，去楼上看看。”

　　萧珩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江凛给他买的，想来是对方也不怎么会买衣服，怕买的不合适，就挑了款可调节怎么样都不会出错的黑色鸭舌帽。

　　看着对方的背影，他似乎有点懂了——江凛是怕他生气了。倒不是萧珩自恋，毕竟大家长式的命令，没有少年人会喜欢的。萧珩其实没想那么多，江凛不让他来，他就不来，更何况对方说得有道理，总归不会害他。

　　“江哥，我没那么容易不高兴。”萧珩打趣道。

　　“嗯。”

　　男人很冷淡的应了声，但通红的耳尖暴露了他此刻的窘迫。好在萧珩没有要继续为难对方，快步跟了上去，和江凛肩并肩走着。江凛比他高一点，大概是常年做体力活的缘故，即使穿着还算厚实的外套也能看出肌肉也十分结实匀称。

　　两人没在二楼停多久，生鲜区家电区什么的他们暂时没有逛的必要，一是没什么时间自己做饭，二是也不缺什么家电。

　　现在这年头，电器可金贵着，除了迁居或是损坏一般也不会想着买新的。

　　萧珩跟着江凛在三楼的零食区晃了又晃，眼见对方挑了些年轻人爱吃的放到购物车里，他算是彻底明白了，江凛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带他过来，哄小孩来的。他觉着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很多事情，其实开口问就行了，但想到江凛那个说话的频率，这倒也正常。

　　明天是难得的休息日，再加上超市今天打折，因此结账区的队伍只能说是让人叹为观止。十来个收银台前都排得满满当当，偶尔还有些素质低的趁人不注意插队。

　　来买东西的大多是些上班族，或者是带孩子的家长，东西被左一筐右一袋地提着，想来是要趁着打折多囤些东西。

　　他们买的东西不算多，耐心排了会，结了账，也没停留，回到了车前。

　　萧珩比划了下空间，在得出可以提着东西坐车的结论之后，就这么跨上了摩托车后座，那顶黑色鸭舌帽被放在购物袋最上方。

　　萧珩想，以后上学就可以戴着了。

　　现在的风还没有特别温暖，这顶鸭舌帽可以保护一下他的脑袋。

　　萧珩按照约定，没在工作日去找江凛，但好巧不巧，接下来的好几个周末都要考试。

　　先是月考、校内模拟考，再是全城联考，因为考试的存在，他们本就少得可怜的假期就这么泡汤了——考试嘛，总要复习的，学校就借着这个由头直接把学生们的周末全占了。

　　萧珩虽然课不怎么听，但考试还是会去的，他并不想当什么毫无集体荣誉感的边缘人物。

　　“啊啊啊啊啊——我靠，我真不想考了！考试就考试！但工作日的事儿就不能放工作日做么！占用我们假期算啥！”

　　周六晚上八点，最后一门考完，卷子甫一上交，周麒就跟个大喇叭似的哭天恸地在为他们一去不复返的周末哀悼。

　　萧珩坐在座位上，长腿往桌下的横杠上一搭，别提有多悠闲，在其他人的哀声怨道中，萧珩完全就是一股清流。

　　这会儿已经三月中，天气正慢慢回暖，但六中的冬季校服好看，因此不少学生直接舍弃了又短又近的春季外套，一年四季都穿着那件冲锋衣，少年人，总归是喜欢光鲜亮丽的。

　　“哎，萧哥，我一直忘记问了，你那天火急火燎的？去哪了？”周麒问道。

　　“和江哥逛超市去了。”萧珩没多做解释，反而从抽屉里拿出个黑色鸭舌帽，往头上一扣，意思是江凛给他买的。

　　这顶帽子其实没什么牌子，和路边摊差不多，当然，萧珩并不在乎牌子不牌子的。不过因为在商场里，所以质量还不错。纯黑的帽身加上精简的刺绣，戴在少年人的头上显得更加青春有活力。

　　程笛倒是奇怪地看了萧珩一眼，道：“那天有晚自习吧，江哥没有问你是不是又逃课了？”

　　“问了。这不是最近都不敢逃课了么？”萧珩笑了声，他没准备说真话，小事儿而已，解释起来反而麻烦得要死，最终结果是一样的就行了。

　　“咋回事儿，听着怪怪的，跟妻管严似的。”周麒笑得直打鸣，他这人笑点低，心说难怪他们萧哥最近都不溜号了，感情是上次又被抓了个正着。

　　“说什么呢。考试我哪次没来？”萧珩抬脚轻踹了下周麒的椅子，没太用力，“我还没闲到主动给章朗送刺儿挑。”

　　不过，他其实也挺喜欢这种被管着的感觉，没有指责，没有控诉，只是单纯地为他好。反正，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讨厌江凛和他说过的话，劝学也好，让他少去城东也罢。

　　江凛躺在宿舍床上刷手机，工棚内的光线不算太明亮，总有种让人昏昏欲睡的错觉。附近的信号也跟这儿的基础设施一般破烂，时灵时不灵的，连个消息都要刷半天。

　　好在江凛只有烟瘾没有网瘾，就算玩不了手机也无所谓。他从前待的地方管理严格，最开始那会儿，甚至只有周末才能碰手机。

　　那两年就是这样过来的，也不会因为这一时半会儿就难以忍耐，虽然后面宽松了些，但江凛性子冷，本就很少联络朋友，再加上算半个互联网老人，因此，他并没有那么依赖这带通讯功能的铁盒子。

　　自上次和萧珩分别后，他们没再见过面，他平时都在工棚，周末也很少回去。日子又这么按部就班地过着，竟也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这会儿，都三月中了。

　　萧珩这回听了他的话，没有在工作日来——当然，周末也不来。

　　他回去时都会留意下少年的家——门口走廊上挂着的被洗干净的衣服，位置明天都有略微不同的窗帘，没有堆积起来的灰尘和垃圾，这也代表着对方在好好生活着。

　　鬼使神差地，江凛打开了微信，翻过一个个工作相关的联系人和群，几乎在很下面才翻到了他此刻脑子里想着的人。

　　他们发的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这周一，也就是五天前。

　　内容是近况，几个话题的发起人都是萧珩，每个话题两人没说几句话便以江凛的词穷冷场而告终，最后又以江凛上工晾了萧珩五个钟最后直接忘了回为结局，然后是现在，萧珩五天没给他发消息。

　　“……”

　　江凛看着聊天界面，抿着唇，想了想还是给萧珩回了条消息，虽然回得有些晚就是了。

　　【抱歉，星期一太忙了】

　　大概是下课时间，微信聊天界面最上方的名称立刻就变为了输入中的字样。

　　【没事，这几个周末我们都在考试】

　　看来只是喜欢逃课，并不是连考试都不去，江凛在脑海中兀自思考。

　　【江哥周末忙吗？】

　　【嗯，下周开始，周末也要工作】

　　工地虽然因为居民举报而周末停工了一段时间，但一个月一过，等居民们忘差不多了，他们又得卷土重来一直施工，直到居民再次举报。如此往复，相信没几个来回，这工程也能完成个大概。

　　“江哥给谁发消息呢？”

　　江凛看都没看赵卫国，又打了几个字发出去，之后把手机往枕头底下一塞，盖上被子就准备睡觉。

　　【下次来，别和赵卫国独处，就是上次那个和我说话的】

　　萧珩看着男人发来的消息有点云里雾里，不过很快也猜到了，这个叫赵卫国的看他的眼神不善，大概不是什么好人，江凛怕他没在意，先提醒了。

　　【好，我下周来看你】

　　江凛侧躺着，看着眼前灰扑扑的还挂着一缕缕蛛网的铁墙。

　　他没事干，却也不困。夜晚是思绪的温床，饶是江凛这种情绪很少浮于表面的，都忍不住开始思考。

　　以后怎么办？这边的工程结束，还要继续干吗？这份工作并不稳定，能够攒下来的钱有限，也很枯燥，更和轻松搭不上边。

　　但如果不继续，他又能做什么呢？

　　思及此处，他又想到了萧珩。那小孩儿看上去和柔弱不搭边，眼睛里也满是灵气，但和这对招子相悖的是，对方没什么活力，似乎和江凛一样，都被困在某个囹圄中，但并不是肉/体的不自由，而是精神上的。

　　藏着事儿。

　　至于什么事儿，江凛不知道。他打小就不是什么聪明人，不然也不会读不出书，现在还在工地搬砖。如果萧珩不说，那他短时间内是猜不出来的，只能静静地观察，等待真相浮出水面的那天。

　　枕头下的手机震了震，江凛掏出手机，见是萧珩回的微信，看了眼，心情莫名好了起来，也没那么想在脑内伤春感秋了。

　　【嗯，注意安全】

　　回完消息，他竟觉得有种莫名的放松感，眼皮子也不再精神，缓缓闭上，随着夜色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