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让爱多一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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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快乐的日子，即使一成不变，也始终令人欢喜。
于是时光便这样安然细流，带着温润的凉意辗转指间，转眼，已过半了一季寒冬。
再过两天便是春节了。
苏莫言每日里的应酬忽然多了起来，几乎每天都要出去吃饭。吃了饭再陪人去K歌、桑拿，可谓夜夜笙歌。
他已经有好几次超过凌晨才回家。身上泛着酒精的气味，步伐沉重而跌撞。
听起来是如此不可思议。这并不像是苏莫言这般的男子会出现的姿态。
所以程笑并不知道苏莫言究竟在策划着什么。他只是直觉地明白，这个反常的苏莫言，定然是在有目的地追逐着什么。为此不惜代价。
对此，程笑并未表示什么。
他们之间划有并不成文却十分清晰的界限。程笑不知道苏莫言的工作、收入，甚至除手机号码外的任何联系方式。便如苏莫言不知道程笑的过去。
他只是和像任何一个平常的日子一般，白天安静地呆在苏家大得有些空旷的房子里。然后夜里，独自坐在沙发上直到凌晨，只为等一个满身沾了酒气，摇摇晃晃的、可能无法靠自己把钥匙对准锁芯的男人。
好在，苏莫言即便是醉，也是醉得极安静的。
不同于苏莫言的忙碌，程笑始终有着大把的时间。于是自然而然地，他开始习惯思索，并且敏锐地发现某些逐渐暴露在空气之中的，彼此情感的瑕疵。
不论多么冷然自持的人，一旦陷入了某种强烈的情感的时候，都将或多或少地被蒙蔽。
那是我们心的力量。它足以模糊边界、混乱立场，弥补所有深深浅浅的隐患，把一份感情装点到无瑕，提升到脱离现实的高度。
可是要知道，越热烈的东西，总是冷得越快。而这几乎是致命的。
独自蜷缩在沙发一角、冰冷的空气中的时候，程笑面无表情地看到那分针追逐着时针，终于融合成一线。
四周无限蔓延的无声，渐渐在耳边凝合成某种巨大的轰鸣。程笑在这湮没世界的轰鸣中无比清晰地听到了破裂之声。
有一些事物的幻灭，甚至是不需要任何契机的。
仅仅是在某个瞬间。睁眼与阖眼。分崩离析。
时针，还在以缓慢地速度不懈地完整一个圈。上一秒与下一秒究竟有什么不同。
可是程笑忽然觉得，似乎就是在这一秒、与一秒之间，有什么东西消逝了。消逝了，或许这一生也再难以寻回。
大年夜。
苏莫言总算结束了断续了近半个月的饭局，早早地回到了苏家位于郊区的别墅。
天黑了。液晶电视里播着一年比一年乏味的联欢晚会，遥远的地方传来的爆竹声不断。
在令人压抑的沉默中吃完了晚餐，苏莫言自觉地站起来收拾桌子。程笑坐在电视机前，目光却牢牢锁定着厨房里苏莫言穿着米色围裙的背影。
这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夜了。
最后、一夜。这样的字眼使他忽然有些彷徨。
苏莫言走出厨房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个眼神空茫地望着他发呆的程笑。
苏莫言并不是迟钝的人。他知道，在某个被他忽略了的时刻，在眼前的年轻男子心中，一定有什么东西改变了。直至如今，两人间气氛的变味。
或者，是不是该称之为，爱情的变质。
但是爱情，真的有这样的东西吗？苏莫言不敢说。
他坐到沙发的另一端，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年轻男子。
苏莫言必须承认，程笑很美。这个美，是美好的美，而不一定是单纯指外表的美丽。
程笑的五官很好看，不是太平也不太深，带着某种本应是少年才有的气息。
那是一种混合着倔强与脆弱的气息，仿佛有青草的香味。这使他浑身充满了张力，也在某些时刻显得惹人疼惜。那是一种令苏莫言喜欢的感觉。
喜欢。或许就真的，只是喜欢而已。
程笑没有选择与苏莫言对视。他默默移开了视线。
他在等。他知道今夜，苏莫言定然有话要说。
如果今夜的苏莫言选择了沉默，那么或许他们之间也不再需要更多的言语了。
可是，若他说了，结局是否真的会有所不同呢？
苏莫言还是开口了。
“程笑。”他说。
他转过头看他。程笑的目光很安静，不会让任何人看到那背后的颤抖。只是，他忽然想起了那只被自己遗忘了很久的红色硬壳旅行包。
“程笑。”苏莫言似乎在斟酌着用词，虽然这并没有什么事实上的意义。“程笑，其实我一直不曾告诉你，关于我的工作。”
“我在一家政府机构上班。简单的说，是一个公务员。今年年末的这几天，我一直在应酬，这是因为我被升职了。”苏莫言抿了抿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过完年，我就去北京工作了。”
他停下来，转而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程笑，你还可以……”
“好了。别再说了，苏莫言。”程笑站了起来，温和地打断苏莫言的话。
“我们都知道这没有任何意义。况且——你从不曾亏欠我什么。”
是的，不曾亏欠。
到爱情的尽头，很多人撕破了脸皮，狠狠地计较着得失，计算投入与收益的比例。而在程笑看来，爱情从来都是一件愿打愿挨的事情，你情我愿，不存在亏欠。
何况，如果说程笑对苏莫言的爱情，是一场无望的追逐。那么苏莫言对于程笑，那充其量只是一种慈悲罢了。
是的，慈悲。这几个月来，苏莫言善良地给一个流浪儿提供了住所、衣食、钱，甚至感情。程笑应该感激涕零。
程笑走到楼上去收拾自己的行李，从容乖顺得令苏莫言不安。
程笑发现自己是如此清醒。他知道从现在起，他所拥有的，又只剩那个箱子、和他自己了。
走进卧室，他倚着门慢慢滑坐在地上。房间的角落里，那只红色旅行包安然地躺在那里，那颜色，灼伤双眸。
终于还是被他抛弃了么。
早已明了这段感情已到尽头，但被人抛弃与主动离开，毕竟还是存在着太大的差距。
不过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样五雷轰顶般的疼痛。
或许自己，也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爱这个男人？程笑这样想着，觉得这样是不是就能好受一点。
他疲惫地闭了闭眼，终于还是微笑着，坚决地站起来。
要走，便要走得决绝。走得优雅从容，一丝不乱。让他一辈子都忘不掉他独自融化在夜色里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让爱多一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