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爱多一秒》萧远堇

4、尾声。飘浮的野草

　　走出山坡上的别墅区的时候，从远处市区传来的炮竹声愈渐清晰。
　　意外地拦到了一辆出租车，程笑坐进去，说了火车站三个字。

　　灯光从阑珊到纷繁。所有熟悉的陌生的风景都在眼前融成一片连绵的墨色，从眼前以迅疾而迟缓的速度不断逝去。
　　就像他们一去不复返的感情。

　　开车的师傅是个健谈的人，见程笑独自一人在大年夜里要去火车站，便关切地问了几句。顺便感慨了些类似春运时期火车一票难求之类的事情。

　　“那么大伯呢，为什么大年夜还在外面接生意？”程笑问道。
　　“我……”那师傅一愣，却是转过头去默默开着车，没有回答。

　　这是一个无数人家欢喜团聚的日子。
　　但在城市的角落里，幸福的人们看不到的地方，总有躲藏在黑暗里的人独自守着无法言明的心伤。他们在夜色里摆出洒脱的姿态，却仿佛无根的野草，飘摇辗转，走向看不见的未来。

　　车停在在火车站的入口处。下车前，开车的师傅从仪表盘前拿了一小盒牛奶递给程笑。
　　“小伙子，新年快乐。”师傅黝黑的脸上绽放出很灿烂的笑容。

　　“谢谢。新年快乐。”

　　这个城市的夜空还是这么黑。黑得看不见一颗星子。
　　不远处，有五彩的烟花劈头炸开。
　　烟花下，有陌路相逢的，寂寞的人。

　　我知道所谓绚烂，只是转瞬即逝的错觉。也明白那之后的夜幕空茫，漆黑得多么寂寥。

　　手拿着牛奶和车票，走向灯光下有些惨白的月台。程笑想起将近十年之前，自己也是从那个遥远的称作家乡地方，坐了十一个小时的火车，颠簸到这个城市。而这一次，他又要去向何方？

　　这是一场逃离、流浪，或者自我放逐。
　　只是想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这一生也不再回来。

　　火车即将启动的时候，程笑拿出了包里的手机。
　　足足二十个未接来电。他看着屏幕轻轻笑了笑，然后并不意外地看见闪动的画面标志着第二十一个到来。

　　他把手机放到桌上。

　　手机的铃声，是周迅的那首《飘摇》。
　　程笑把那盒牛奶放到桌上，默默地听着。苏莫言曾说过不喜欢这个女歌手的声线，但程笑坚持对这首歌的挚爱。

　　“……你不在我预料，扰乱我平静的步调。怕爱了找苦恼，怕不爱睡不着。我飘啊飘，你摇啊摇，无根的野草。当梦醒了，天晴了，如何再飘摇。那爱多一秒，恨不会少，承诺是煎熬。若不计较，就一次痛快燃烧……”

　　他轻轻阖上眼。

　　“程笑！！”
　　忽然，一个透着焦急却仍旧好听的声音从车窗外传来。
　　程笑看向窗外，月台上苏莫言正站在那里，气息微喘。他身上穿的，是套白色的围巾与风衣。很干净，很好看。

　　“程笑，你就这样离开我。甚至不说要去哪里。”
　　苏莫言没有跑进车里。他永远是这样寡淡而自持的人，不会让自己狼狈，不做没有必然的信心的事情，也不屑于强求。

　　夜风从远处的轨道边吹来，隔着车窗，程笑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子。他想起那个清晨，他也是这样陷在如雪的洁白中，递给自己一杯温热的牛奶。
　　其实，苏莫言始终都是那个苏莫言。他从不曾变过。正如程笑也始终是这个程笑一般。
　　而那些在时光里潜移默化的、最终走向末路的感情，或许只代表了他们注定擦肩而过的命运。

　　程笑没有说话，而火车已经缓缓向前滑行。
　　苏莫言沿着铁轨，疾步往前走着。他脸上的苍白与伤痛令程笑心疼。

　　他知道，这一次他确实是爱了，爱上这个叫苏莫言的男子。爱得如此沉痛、如此郑重，所以才不敢、也无法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卑微乞怜。

　　火车开了起来，程笑转过脸，骄傲地结束一场穷途末路的爱情。从此以后他的人生，将再也没有那个雪白雪白的、暖色系的苏莫言。

　　手机的铃声早已停歇，那三个闪动的字永远也不会再亮起。
　　夜色在窗前连成线。程笑脱力地把头靠在玻璃窗上，默默选出了一串号码，按了删除。

　　如果不能拥有，那就记得忘记。

　　再见。再也不见了。苏莫言。

作者有话说

　　完结~~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