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另一种可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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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安二年，春日的某个午后。
风寒才大好，纪淮卿便受不住一直闷在浸满药味的院子里，好一通磨人发嗲才得了家主允许放他出门玩了。病了段日子，许久没打扮过，他得亲自出去瞧瞧最近时兴什么花样，沾沾人气儿才好。
他虽年岁不大，但男孩子爱美是天性，现在已然是到了爱打扮的时候，去岁开始，家里人带给他的礼物里除却首饰珠翠，也添置起了胭脂香粉一类。纪淮卿尤爱钻营此道，好不容易被允许出门，自然是直往珍宝阁里去。
京城的街市无论何时总是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多有不便，马车停到了僻静处，纪淮卿带着贴身的小侍在集市上漫步闲逛。
从一家脂粉铺子里出来后，纪淮卿的目光又被路边小摊上的簪子吸引，正专心埋头挑拣时，忽听周围百姓嘈杂惊呼，细听才发觉远处马蹄踏空声起，回身一看，尘土飞扬，竟是有人在闹市纵马！
众人四散躲避，不少摊位在混乱中被掀翻倒地，制造出更大的混乱，眼看骑马的人就要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来了，还是纪淮卿贴身的侍男反应迅捷，抓住他的小臂将人拽进了距离最近的商铺里。
人潮纷乱，纪淮卿被推来搡去，又狼狈跌了一跤，心下不禁气恼自己运道也忒差，好不容易出趟门，就碰上这样的事，还如此失仪，幸好今日没邀亲友，不然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云靖海也是这般想的——这人今儿个真是走运了，犯到她手上。
她只淡然地吩咐一声“拿下”，身边训练有素的亲卫立刻抽刀上前，寻常百姓哪见过这个阵仗，霎时惊呼声又是一浪高过一浪。
纵使那纵马之人再狂傲，碰上提刀拦路的她也得掂量掂量，若是真动起手来，无论砍的是人是马，最终吃亏的都是自己，因此她只得悻悻停下，只是语气依然张狂桀骜：“你们是哪家的，也敢碍着我！知道我是谁吗？！”
见闹事之人被截下，云靖海这才悠然从亲卫身后踱步走到近前，瞥了一眼还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她云靖海长这么大，除了皇帝，哪个能叫她仰视的？真是没眼力见的东西。
她语气有些不悦起来：“滚下来回话。”
那纵马的行事敢如此猖狂，自然是出身不俗，哪个见了她不是巴结讨好着，还是头一回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来教训起她了。
见是个眼生的，看着也不过是十多岁的年纪，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虽带着护卫，可瞧着衣着打扮低调，不像什么权贵人家，她当即暴怒，喝道：“哪来的小子，你又是哪个？也敢到本少姥跟前撒野了！”
云靖海一挑眉，怒极反笑：“我是谁？我是你姥姥。”
不等对面再骂，亲卫已经制服了一众随从，又将人强押下马制住了。
今儿个本玩得正兴，却有这个不知死活的打扰，还险些没把她也伤着，云靖海慢悠悠走到嘴里还在不干不净骂着她的人跟前，并不在意附近好心的大娘劝她不要招惹这祸头子的话，听这大娘话里的意思，此人应是哪个侯府国公家出来的，这种事大抵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云靖海冷眼扫视着这个世家子，幽幽道：“孤都不曾闹市纵马过，你还在孤面前横上了？”
说罢她又一摆手，后面跟着的侍卫立马会意，亮出了象征身份的淮王亲卫腰牌。
世家子这才知踢到了铁板，变脸速度堪称艺术表演，也不顾当着众人没面子，忙跪地叩首求饶：“大…大人，不知是大人您，小的知错，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等着对面又磕头又说了好话，云靖海也不太过为难，耍完横就收，也不许她太过喧哗——倒不是云靖海喜欢做好事不留名，实在是今日她是逃课偷溜出宫的，皇姐这段时间政务繁忙，又兼顾着皇后产期将近，实在无暇再分神盯着她，这才叫她钻了空子。
这次虽不是她惹是生非，但要事情闹大，皇姐肯定就该知道自己逃课了，云靖海还不太想在皇姐最容易上火的时候挑衅她。此事见好就收就是。
云靖海扬了扬手，意思是叫他们快滚。她最近发觉大人们只一个眼神或一个动作便能指使下人办事，也开始模仿起来，觉得自己话越少越帅。
这群人也很识趣，撇下两个扫尾赔偿的，其他人一溜烟就跑没影了，大抵是觉得太有失颜面，已经不敢见人了。
纪淮卿的侍男还紧紧护着他，心有余悸，好半天瞧惹事的走了，躲闪的人们也渐渐散开，外面的动静终于熄了，又恢复了往常，他这才想带纪淮卿走。
只是纪淮卿似乎还在神游，侍男疑惑地又轻声唤道：“公子？”
方才的事他看了全程，被侍男打断，纪淮卿这才发觉自己竟是看痴了，霎时面色绯红，比天边的霞光还要好颜色，眼神飘忽，脑袋也被烧得不甚清明了，磕磕绊绊回应：“啊？回…嗯，回去吧………”
侍男看纪淮卿一直盯着出事那处，只以为他是被吓坏了，十分心疼，挽着他出去往自家马车的方向走，絮絮叨叨着：“哎呀，吓着我家公子了，今儿个真不该出来的，下回您要什么，吩咐下去就是，何必自己亲自跑一趟…天又渐热了，您身子弱，再累着了…”
走出几步后，忽有人赶上前叫住他们，侍男见来着是女人，警惕地护在纪淮卿身前半步，不远处跟着的魁梧家丁也靠近了些。那人气度很好，见被误会来者不善也并无愠色，恭敬一拱手说明了来意，是她家主子捡到了纪淮卿方才落下的东西，前来送还。
纪淮卿眼尖认出了这和刚才那英武少年身边的人是同样打扮，心里竟不自觉产生些隐秘的惊喜。他转身看向来人所指方向，果真见那人不紧不慢地朝他走来。
云靖海摊开掌心，递出一条红色发带，神情柔和，笑问道：“是你的吧。”她话说的笃定，毕竟她其实是亲眼看着这发带从他发间滑落，飘飘扬扬被卷到了自己脚下。
不知是哪冒起的荒唐念头，纪淮卿假借着看不真切的由头，撩开了面帘，想再窥探她一回，却不想和对方的眼神撞个正着。他慌忙错开眼，低眉垂眼讷讷道谢。
侍男上前去取，云靖海便也将发带交到了身旁侍卫手上交还。再次道谢后，双方便相背而去了。
纪淮卿一边走一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恰好那少年也像似有所觉般转身，英气的眉眼微挑，就算是放狠话时嘴角也总是噙着笑意的，在旁人看来或许是十分有威慑力的，但在远远窥视的纪淮卿眼里，却是十分英姿勃发，朝气昂扬。
他疑心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才觉得是同她目光交汇了，但还是迅速垂眸回正身子，再不敢往身后看了，脸颊也愈发滚烫。
云靖海久久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她想，她大抵明白了什么叫“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她要得到。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另一种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