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有个凤喜班》庄芪

3、第三章 离京远去天地间

　　京兆尹、大理寺、甚至是禁军。因为京中兵部侍郎灭门之事太过轰动，几乎都动了起来。

　　京城城门封了三天。

　　最后禁军疑似在京郊发现了凶手的踪迹。但依旧被人逃脱。

　　大理寺一路追查下去，朝廷将通缉令发了下去。赏金千两。但其实这也不过是往这位江湖杀手榜上的有名杀手，名声上再添一笔罢了。

　　杀手缱，一身黑衣，无姓无名，只有一个“缱”字为代号。又以生死离别之事为生，冠离别之姓，故名离缱。

　　殿试翻过，京中人们谈论了几天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正是景仪十三年，春日里头。距兵部侍郎灭门刚过了半个月。

　　奉雪酒肆，店小二的吆喝声在酒肆中回荡：“客官，您要的酒来啦！”

　　“上菜咯！”

　　肩上搭着一条毛巾的小二忙碌地穿梭于桌椅之间，手脚麻利的上菜上酒。

　　酒肆外面还有卖唱的艺人，门边上的一个角落里坐着位身形消瘦、衣衫褴褛的少年，他手中拉着一把破烂的二胡，弹一段，唱一段，再眉飞色舞的跟各路来人唠嗑一段儿。

　　偶尔还能听到角落里的争吵声，或是酒客们为了某件事争得面红耳赤，或是有人在借酒消愁，大叫大骂，都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听说了吗？凤喜班年前唱过一次就不唱了的唤红妆，今儿又开始唱了。”

　　有人一喜：“又开始唱了？上次戏票一票难求，我可还没去听过呢！”

　　“得了吧！现在谁敢听啊！”有人摆摆手。

　　“你们可曾听说过前些时候兵部侍郎府被灭门的小道消息？”

　　有人疑惑道：“不是说是江湖上的杀手缱做的吗？谁能想到兵部侍郎被灭的满门都是死有余辜，贪污受贿、欺男霸女，简直是无恶不作。这还是大理寺亲自查出来的。只是不知道是谁终于忍不了了，出了一大笔钱请杀手缱来灭了他们。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为民除害？”有人笑了，“为民除害是真的。但是可不是谁都有这么大一笔钱的。前些时候，有一个小范围流传的猜测，大家都不太敢说。”

　　“什么猜测？”有人忍不住凑了过来。

　　那人悄悄说道：“大家知道京城前段时候死了个戏子吧？虽说京城死了个戏子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这次的这个戏子，却是凤喜班的。”

　　“那日兵部侍郎被灭门时，大家去听的唤红妆。说不得啊，凤喜班死的那个戏子，死因就跟兵部侍郎府上有关。你们谁还记得里面有一句词？”

　　“唉，什么词儿？！！”

　　“什么词儿？？！”

　　大家忍不住都凑了过来。

　　瞧侬一声声唤魂，非叫你在锣鼓喧天中满府魂归天。

　　却不知谁能在一天的戏中的记住那么一句词？

　　骤然间，二胡不知在谁手里一拨，一声悠悠扬扬的戏腔响起。

　　竟像是厉鬼回魂一般。用着女子娇俏而尖利的声音响彻整座茶铺。

　　倒像是那死去的戏子归来唱。

　　“瞧侬一声声唤魂，非叫你在锣鼓喧天中满府魂归天。”

　　桌椅板凳霹雳挎拉，人撞人跌倒一片，越乱越慌，越慌越乱。

　　最后，只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抱着二胡，弹了弹衣角，玩味儿的从门口角落施施然离开。

　　“啧，一群胆小鬼。”

　　走到不远处的街上，随手抛了抛手中的钱袋子。

　　“好玩儿吗？赵钱孙？”

　　忽然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

　　竟然便是那位颇为传奇的戏园杜九熙，杜班主。

　　那被唤做赵钱孙的少年却是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目光顺势望去，一下子神色殷勤了起来。

　　“哎呀，是杜班主啊！杜班主这是瞧见小的作弄那些酒客了啊？明明怕得要死，却偏要做出一副高谈阔论的样子，让人实在忍不住吓着玩儿。”

　　他连忙拨了拨脸上的乱发整了整衣衫，神色慌乱一瞬，下意识把自己身上那种落拓不羁收了收，却是在反应过来对面那人的打扮的时候猛然想到了什么。

　　少年公子，锦衣华服。

　　黄衫红底，宽袍负琴。

　　赵钱孙又一次看到了面前之人这副打扮的样子，难得愣了愣神。忍不住开口道：“杜班主，你这是又要走了？”

　　负琴而行，浪迹天涯。几年前小小年纪的少年不过是孤身一人，便是这副打扮，南来北往，说走就走。赵钱孙第一次遇见他之后，才见他慢慢拉了个戏班子起来，然后便是带着戏班子走南闯北。这几年过去，少年每次要离开的时候，打扮依旧还是那个打扮。

　　但是曾经唇红齿白甚至有些一团孩气的小小少年，如今已经成了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窝在京城一角却让人不可忽视的大人物了。似乎随意举动便能牵动风云。

　　杜九熙摇了摇头，目光微微眯起：“不是又要走了。我是终于打算走了。前几年每年去外面跑上好几趟，可是到底还是要回京的。这次却是彻底不打算在京待了。”

　　“不打算在京待了？”赵钱孙惊道，他“那那那了”好几下，才终于开口问出来，“……那杜班主以后还回来吗？”

　　“至少得三五年后了吧？”杜九熙这样说道。

　　赵钱孙恭敬的抱了抱拳：“杜班主此时找小的，可是有什么事吩咐？”

　　杜九熙弯着眉眼笑了笑：“知道你是想要有一番大作为的，走前，来做件好事。”

　　“给你荐个人～”

　　“荐个人？”赵钱孙一愣，“杜班主是想推荐我去谁的麾下效力？”

　　“孤鹤公子秦宜灼。”杜九熙淡淡吐出一个名字。

　　“你若愿意，就说是我让你去找他的。他会重用你的。”

　　赵钱孙难得沉默良久，最终轻轻说了一句：“杜班主。你还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的？”

　　杜班主这边却是敛尽了眼中神色：“说不说都一样，他看也看得到，想也想的到。嗯，要说什么的话，就说我又走了。帮我告个别。”

　　赵钱孙认认真真的点头：“好。”

　　两人分道扬镳。

　　离京的马车早在京郊就准备好了，杜班主背着琴，一路走过他这早已无比熟悉的京城。也是天奉城。

　　天奉，天奉，北奉之国度。得天之气运于一城，奉黎民百姓于安康。烟火人间，万家灯火。干净明朗，连空气里都渐渐带上了一股太平盛世的味道。杜班主心中出神的想着，思绪却渐渐飘到了这天奉城下好似从未散去的血腥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