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根斫》貌相不斗量

53、故地重返却不知

　　自打小桐植根于苍梧山巅，苍梧山的小妖、小仙们就都喜欢找他来说话。
　　显然他们把他，当作桐玉神尊的替身。
　　小桐在这里也感受到了家一样的温暖。
　　转眼就到了，他接受天雷劫的日子，他服下羽柔送给他的那枚丹药，等待滚滚天雷的降下。

　　在天雷到来之前，他将羽柔委托他，亲自交给风昔神女的礼物盒子，交给小豆蓝暂时保管。
　　并叮嘱他，如果自己挺不过去，一定要将这个盒子交给风昔神女，这是羽柔的心意。
　　被一旁的小桂花听到，一把抢过盒子，说自己来保管，小豆蓝没那么细心。

　　小桐对他们二位绝对信任，也就没有理会那些，劝他们快些离开他身旁，以免天雷殃及无辜。
　　眼看着苍梧山上空滚滚乌云汇聚，苍梧山众仙、妖都躲回了自己的住处。

　　天雷终于落下，电闪雷鸣，一道强过一道，小桐只觉周身烧灼般的疼痛，他咬牙坚持着。
　　他的眼前忽然浮现那人的身影，那个在潇潇雨夜，将他从梦魇漩涡里，唤醒的身影。
　　“你若是女子，一定是世间绝色。”
　　他记不清，他到底说没说过这样的话，也许是他的妄念与臆想。
　　可他希望这是真的，于是他便在心中默念可以化作女子的心法。

　　内心烧灼，周身滚烫，疼痛与撕裂并存。但他想为了在乎他的那些人是值得的，他一定要坚持。
　　雷声轰鸣，起初他还可以数出多少道天雷，咬牙坚持。

　　可随着天雷越来越密集，强度越来越大，小桐渐渐失去了意识。
　　在不是很清醒的状态下，他感觉有一人护住了他，帮他抗住了余下的所有天雷。
　　其实天雷劫，是劫，越往后的雷就越重，对修仙之人是有好处的，但对小桐这种，就相当于越级抗怪，会要他小命。

　　元瑕用自己的魔躯护着他，忍不住吐槽道：
　　“怎么每次见到你，你都为旁人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要不是因为，你是因本尊对小玉的执念而生，本尊才懒得管你这个心软的麻烦。”

　　直到天雷结束，元瑕才离开，因为他在魔界，还有未处理完的事宜，不便离开太久。

　　在他离开不久后，小桐也未醒来，赤耀赶到。
　　他见小桐尚未生出翠玉叶片，便从怀中掏出，五百年前，他从石奕，也即是现如今的魔尊元瑕，那里抢来的生根果。
　　五百年了，果子依旧是金灿灿的，未曾有过改变。
　　他用术法喂给了小桐。

　　“这是当年为桐玉摘的，如今就给小桐你吧！
　　这样既可以救羽柔，也可以救我，作为小树妖，吃了本该给神尊的果子，你也不算吃亏。”

　　他用手描摹着小桐那绝美的容颜，脸上却是一副惋惜的表情：
　　“可惜了，小桐，你还是未能生成个俏丽佳人。”

　　这时小桐悠悠醒转，第一眼望见的，便是赤耀那心痛的表情。
　　小桐看着赤耀，想着，他真的没有看错人，许是看天雷太重，赤耀便跑来帮他挡天雷来了。

　　“谢谢你！阿耀！”

　　“啊！小桐，你说什么？”
　　赤耀怔愣了一下。

　　“我说谢谢你帮我挡下了，后面最重的几道天雷。
　　疼不疼？”
　　小桐顺势要去查看赤耀的后背，被赤耀拦下了。

　　赤耀笑着应道：
　　“小桐，为了你这些伤算得了什么？
　　再说你可不要忘记，我是一只火凤，区区天雷，能奈我何？”

　　小桐此时心里暖暖的，感觉自内心深处，生发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暖意。
　　他深深的感觉到，自己久未生出的情根，有了一点点的萌芽。
　　而翠玉叶片，也在他不自知的情况下长了出来。

　　他低头瞧见，顺手就摘了一片递给赤耀。
　　有些疼，但小桐并不在意。

　　赤耀顺势收下叶片，将其揣入怀中：
　　“小桐，你身体还未全恢复，这片叶子，是你长出的第一片翠玉叶片，我会用心收藏。”

　　苍梧山巅的风带着草木的清冽，卷着流云掠过小桐的发梢。

　　他扎根的那块青石被天雷劈得焦黑，裂痕里还残留着紫金色的电光，可他望着赤耀的眼神，却比山巅最暖的日头还要亮。

　　“阿耀，你看。”

　　小桐抬手抚过自己的肩头，那里不知何时冒出了一簇嫩芽，嫩得能掐出水来，顶端卷着半片翠玉似的叶子，在风里轻轻打着颤。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递给赤耀那片叶子时，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酥酥麻麻的，倒比天雷劈身时的灼痛更让人记挂。

　　赤耀的目光落在那簇嫩芽上，瞳孔微微一缩。

　　他活了万余年，见过无数修仙者渡劫后脱胎换骨，却从未见过谁的灵叶生得这样快，这样剔透。

　　那叶片上流转的光晕，分明带着桐玉神尊当年独有的清辉，却又多了几分属于小桐自己的温软。

　　“这叶子……”
　　赤耀的声音有些发紧，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叶片，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那股温润的灵气，
　　“竟生得这样好。”

　　小桐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泛起淡淡的粉晕。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还留着天雷灼烧的红痕，可此刻却感觉不到疼了。

　　他想起方才天雷最密集的时候，意识像是沉在滚烫的岩浆里，耳边却总萦绕着一个模糊的声音，带着点不耐烦的斥责，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当时我好像听见有人在说话。”小桐挠了挠头，语气里带着困惑，“说什么……‘心软的麻烦’？是你吗，阿耀？”

　　赤耀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化开，伸手揉了揉小桐的头发：
　　“许是你疼糊涂了。我来的时候天雷刚停，哪来得及说这些。”
　　他避开小桐的目光，望向远处翻涌的云层，眼底掠过一丝复杂。

　　他方才喂给小桐的生根果，是五百年前从石奕手里抢来的。

　　那时候赤耀得知，桐玉若想从小女娃，变回神尊之躯。
　　只有服用妖界极寒之地，五百年才成熟一颗的生根果才可以。

　　而且羽柔也同他提过，若服用过生根果，植物属性的妖或仙，所生长出的叶片，会具有非比寻常的疗愈功效。

　　于是赤耀，不顾自身的火属性，跑去妖界极寒之地，想试试去摘取生根果。
　　成功便可卖苍梧山一个大人情，若是桐玉神尊在两万岁，选择成为女神性别，他还可争取与之结为道侣。

　　令他没想到的是，那个传说中已经失踪近万年的，寒玉神族少主石奕，竟然先一步打败守护生根果的妖兽。
　　并且受了伤，这才让一直隐藏在背后的他，有了可乘之机，抢夺到生根果。
　　并把石奕推下，那妖界极寒之地的雪原大裂缝。

　　赤耀不知道，为何自己就是知道，那是妖界与魔界的一个，万分凶险的通道。
　　说好听是通道，不好听就是个充满妖魔鬼怪的炼狱。
　　就算是天界神尊下去，都得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赤耀觉得还好，当年斩草除根，未有对石奕心软。

　　可他不知道的是，当年石奕经过魔界通道时，激发体内魔族血脉，将那通道的妖魔鬼怪一扫而空，还无意中封锁了通道。
　　石奕脱力后，奄奄一息，昏倒在妖界极寒之地，被恰巧路过的天君带回天界。
　　并被天君带回天界，送入镇魔塔中。

　　天君为救石奕，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将小女娃桐玉召上天界，且使其自请入了镇魔塔。

　　桐玉的确是歪打正着，救了已化为小魔尊形态的石奕，也即是元瑕。
　　并因想出塔救苍梧山，两人一起，入了小魇魔的亘古梦境，开启前世之旅。

　　最终桐玉还是选择，牺牲自己，把元瑕也就是石奕推出镇魔塔，自己同上古魔神暮沁同归于尽。

　　这也使得石奕，彻底成为魔尊元瑕。
　　石奕以为小桐，只是他对他的小玉的执念所化的小树妖。

　　但是这些，赤耀和如今的小桐均不知情。

　　小桐没察觉赤耀的异样，只当是自己记错了。

　　他望着赤耀被天雷燎焦的衣袍，想起刚才要查看他后背时被拦下的事，心里又泛起一阵愧疚：

　　“你的衣服都破了，后背是不是真的受伤了？我这里还有羽柔给的丹药，你要不要……”

　　“说了没事。”
　　赤耀打断他，指尖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
　　“火凤的自愈能力，可比你这棵小桐树强多了。倒是你，刚渡完劫，灵力还不稳，快些运功调息。”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小瓶，倒出三粒圆润的丹药，
　　“这是我用凤凰真火炼的凝神丹，你先服下。”

　　小桐接过丹药，指尖触到赤耀的掌心，只觉一阵温热传来，像是有暖流顺着指尖钻进心里。

　　他乖乖将丹药吞下，只觉一股清润的灵气顺着喉咙滑下，熨帖着经脉里残留的灼痛。

　　他盘膝坐下，闭上眼开始调息，耳边却总回响着赤耀方才的话，还有他摸自己头发时的温度。

　　他的情根因他在悄然生长，但他只敢藏着，因为他只是一棵，靠着凤耀山生长的小树妖。

　　于他而言，这是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