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使房客》瑞瑞的蓝眸

4、四

　　“飞瑶，起床咯！”小艾轻抚我的鼻子，柔柔地唤道。
　　“不要！还要睡！”我呢喃着，不愿睁眼。
　　等一下，这声音……
　　突起的警觉意识一下子打散了所有的睡意，我“噔”的一声坐起身，却撞进小艾温柔的目光里。
　　“早……早啊！”我尴尬地低头。
　　“你的头还蛮重的嘛！”他笑着看我，不时地揉着自己的手。
　　呃？！
　　对了！昨晚找小艾聊天，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还把人家的手臂当免费枕头整个晚上。
　　好丢脸！
　　“对……对不起！”我避开他的视线，跳下床，以光速冲回自己的房间。
　　“……”小艾看着我的窘样，笑意又一次占据嘴角。

　　“喂，想什么呢？”静儿从背后偷袭我的脑袋，“怎么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我敷衍地回答。
　　“昨晚没睡好？”
　　我摇头，“睡得很好，在他的怀里！”
　　“他的怀里？”静儿失声大叫，“你们……”
　　“什么？我说了什么？”我捂住自己的耳朵，回过神来。
　　“你说昨晚在他怀里睡得很好……”她突然凑近我的脸，贼贼地邪笑，“呵呵，你们是不是……”
　　我大掌一挥推开她那笑得变态的丑脸，“什么呀！我们只是聊着聊着睡着了，其他的一概没有！”
　　“不会吧！这么好的机会他都不把握，我真怀疑他是不是男人！”静儿若有所思地托着腮帮子，斜眼看我。
　　我大方地赏她一记白眼，“人家是正人君子！”
　　她连连摇头，“非也！非也！”
　　“非你个头啊，上课了，走啦！”我一把拉住她的手，往阶梯教室跑去。
　　整整一节课，静儿一点也没有好好听课的意思，一个劲地对我傻笑。
　　“喂，我有那么好笑吗？”我狐疑地看她，轻声说。
　　她点头。
　　“受不了！”别过头，不理她的白痴样。
　　“飞瑶，他该不会爱上你了吧！”
　　又是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白痴话。
　　“爱……爱你个头啦！胡说八道！”我反驳。
　　“不爱你干嘛让你枕一个晚上，上次又那样抱你！”静儿依然不依不饶。
　　“那是因为……因为……”我结巴地不知说什么才好，“哎呀，反正他不可能爱上我，也不能爱上我！”
　　想起昨晚的那句“我不知道”，心里的痛又一次发作。
　　“不能？为什么不能？”她一副刨根问底的模样。
　　“没什么啦！总之他只是我的房客，不久以后就会离开了！”我避开她的问题，“我先走了！”
　　“飞瑶……”

　　回家的路线并没有改变，今天却觉得特别漫长，看不到尽头。
　　心莫名地抽紧，好像有什么正要发生。
　　我加快脚步，赶往家的方向。
　　窗台上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打开门，没有熟悉的“你回来了！”
　　丢下包，我直冲二楼。
　　小艾……
　　推开门，房里空无一人。
　　“小艾！”我焦急地唤着他的名字，搜寻每一个角落，依然无果。
　　他在哪儿？
　　我瘫坐在床上，心一阵抽痛，仿佛心里最重要的东西被抽离了，所有的一切正一点一点地流失……
　　曾经无数次想象着分别的画面，想象着快乐地同他告别，可是就这样，突然地他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我……我不知何去何从。
　　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任眼泪流出眼眶，打湿了洁白的床单……
　　小艾！为什么又留下我一个人？

　　“飞瑶，这两天怎么没来读书？生病了吗？”
　　是静儿的电话留言。
　　“飞瑶，怎么不接电话，出什么事了？”
　　第二通电话留言。
　　我什么都不想做，依然保持着两天前的姿势，望着白色的天花板。
　　“飞瑶，你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耳畔。
　　又是电话录音，好烦！
　　“飞瑶，飞瑶！”
　　有人在摇我的手臂，温热透过肌肤传递到心里。
　　“飞瑶！”
　　一盆冷水当头而来，让我彻底清醒。
　　我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他，瞳孔里没有焦点。
　　“夏飞瑶！出什么事了？我是小艾啊！”他焦急地看我，把我抱紧。
　　“小艾！你到哪去了？我还以为永远看不到你了！”我无助地哭诉着，拼命地抓住他的肩膀。
　　“傻瓜！我只是回家看看我的伙伴们，顺便交一下作业嘛！”他温柔安抚我。
　　“那你怎么可以不辞而别呢？你知道我找不到你有多担心吗？我还以为我又要一个人生活了，又要一个人和寂寞为伍，又要独自一人在黑暗中哭泣……我讨厌那样的日子！”我竟像个孩子在他怀里肆意控诉他的不是，随性哭泣。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走的太急了，来不及和你说一声！对不起，对不起！”他轻轻拍着我的背，柔柔地低语。
　　“你不会随便丢下我一个人的，对不对？”我乞求地看他。
　　一丝诧异闪过他那灰褐色瞳仁的深处，既而被温柔的笑意所取代，“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不告而别，随便丢下你一个人！”
　　“嗯！”我满意地靠上他的肩头。
　　“飞瑶，你没事吧！”静儿突然出现在门口。
　　呆滞五秒钟，机械地转身。
　　“不好意思，打扰了！打扰了！”
　　“静儿！”我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抱个满怀，“今天我好开心！”
　　“呃？”静儿被我的意外举动弄得莫名其妙，“什么……开心啊？”
　　“反正就是开心嘛！我们出去吃饭吧！”我也不管自己蓬头垢面的丑模样，拉着她往外走，“小艾，锁门哦！”
　　“等等我！”
　　我从未如此珍视过一个人，可是在失去他的日子里，我感到了心底最深的痛，想要抓住他，想要珍惜他，想要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充斥着全身。
　　我想我爱上他了……

　　日复一日，小艾已在我家住了三个月，我们早已从最初的陌生转变成了无话不谈，而我也渐渐从灰色中蜕变出来，我感觉有一种叫快乐的东西正茂盛地生长……
　　“小艾！”轻轻推开他的房门，我想要叫他下去吃饭。
　　房间被整理得很干净，原本就只有简单摆设的房间又空旷了不少。
　　“小艾！”我又低唤一声。
　　他坐在窗台上，没有回应。
　　他的双眉微微蹙在一起，显然在想心事。
　　我悄悄挨近他，想要吓唬吓唬他。
　　一丝晚风路过，撩动小艾前额的几缕黑发，飘散出淡淡的香味。
　　我停下手中的恶作剧，感受他的发香，淡淡的香味夹杂着淡淡的忧愁，不知为何，我竟感到他在悲伤。
　　我绕到他的面前，伸手触碰那紧蹙的眉头，“你，为什么悲伤？”
　　他诧异地看我。
　　须臾，一把将我拥入怀中。
　　“小艾……”
　　“嘘……不要说话，我只想这样静静地抱着你。一下，一下就好！”他的声音传递出内心的不安和无助。
　　我不语，安静地躺在他的怀里。
　　他的胸口传递出阵阵温暖，我听到他心跳的声音，很清晰。
　　“你怎么了？”我小心翼翼地问着，生怕声音大一点，他就会碎掉般。
　　“我……”他欲言又止，“我想……”
　　“艾米利•斯兰•戴霍母！”窗外忽然传来响彻天际的声音。
　　“是谁？”我看向窗外。
　　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一瞬间暗了下来，一大片暗灰色的乌云遮住了太阳耀眼的光芒，方才轻柔可人的春风一下子变得猛烈，凛冽地吹过脸颊，如刀子一般留下深深的刺痛，所有的一切瞬间失去了颜色，四周被阴暗所笼罩，可怕的气息正在接近！
　　“艾米利•斯兰•戴霍母！”声音又一次响起，只是语气中多了一丝怨怒。
　　“是他！”小艾慢慢站起身，将我拉到身后。
　　“小艾，怎么了？”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凝重的神情，舒展开的眉结再次纠缠在一起，仿佛承载着许多不快的东西，双目透露着深深的焦虑，完全没了往日的神采，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不断地摩擦着，紧绷且微微颤抖的双肩显露出内心的恐惧。
　　我试图去安抚他，却被他浑身散发出的戾气所慑，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的！”小艾突然转身坚定地对我说。
　　我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只是觉得他的眼中是近乎霸道的坚定，不容我的反驳！我郑重地点头。或许这一刹那，相信他是我唯一能做的。
　　窗外雷鸣声大作，狂风暴走，那一团黑暗中有一个光点逐渐扩大，终于蔓延到整个黑暗的边缘。
　　明亮中有一个人影缓缓而来，敌意也逐步逼近。我从小心地从小艾的背后探出小半个脑袋，试图看清那光亮中的人，刺眼的光却让我睁不开眼。
　　“艾米利，我们终于见面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却又透露着几分似曾相识的味道。
　　“你还是来了！”小艾似乎早已知晓这一切，语气异常的平静。
　　光亮中的人影在小艾的面前站定，直直地望着我们。
　　终于，我看清他的脸！
　　那是……
　　小艾的脸！？
　　我不自觉地倒退一步，震惊地看着对面的身影。
　　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巴，所有的一切都和小艾的一模一样！如果有什么是他们不同的，那就是他的眼睛里没有一种叫感情的东西。
　　“小艾，他……”我抓住小艾的手，等待着答案。
　　“海碧斯，你终于来了！”小艾直视来者，没有表情。
　　“我最亲爱的哥哥，你好吗？”这个叫海碧斯的家伙诡异地看着小艾，嘴角深处的一抹笑阴冷的让我不寒而栗。
　　生物的本能告诉我，他是个可怕的人物。
　　哥哥？他叫小艾哥哥，难怪他们长得一模一样！
　　“小艾，他……”我正想要问个明白，小艾却出声制止了我。
　　“他是我的双生天使，用你们人类的话说就是我的双胞胎弟弟。我们每一个天使都是双生的，为的是制横！”我第一次听小艾说起天界的事，“双生天使的外貌、身材与力量都是同等的。这是为了能相生相克，相互牵制对方。虽然我还只是准天使，但是我的双生已经存在了。”
　　每每说到双生的时候，海碧斯冰冷的眼神里就会迸射出深深的恨意，却又夹杂着一丝不知名的东西。
　　“是啊！可爱的人类女孩，你听懂了吗？”
　　不知何时，他已挨近我，一脸鄙视地斜眼睇我。
　　我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重重戾气和浓浓的敌意，只是我不明白这份憎恨为何冲我而来？
　　“海碧斯，不关她的事，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小艾将我保护得严严实实，丝毫不让对方有机可乘。
　　“不关她的事？哈哈！多可笑！你居然说不关她的事！”海碧斯死死地盯着我，肆意的笑声在黑冷的夜空弥散开来，“你为什么迟迟不回天界复命？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违抗大天使长的命令？又为什么宁愿放弃当天使的荣耀？”
　　海碧斯忿忿地看着小艾，满眼的责难。
　　不知什么原因，在我看来他的责难里更多的是痛苦和心疼。
　　“没有为什么，我有我的理由！”小艾回避着海碧斯的逼视，不愿多解释。
　　“理由？呵！你不想说吗？那就由我来说，你的理由就是她！”海碧斯直指身后的我，一股强烈的气流自他的掌心聚集而出直冲我而来，毫无防备的我被重重地摔在地上，一丝殷红的血自唇边缓缓渗出。
　　“飞瑶！”小艾没料到他出手那么快，急忙转身护住我，“你不要紧吧！”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我完全处于灵魂出壳状态，只有嘴角温热的血腥味提醒我刚才发生的一切。
　　“飞瑶！”小艾俯下身，为我擦去唇边的红色，心疼地望着我。
　　我楞楞地回睇他，没有反应。
　　“怎么？心疼了？”海碧斯阴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太过份了！我说过这件事和她无关！”小艾站直身子，说话的口气冰到彻底。
　　“生气了？很好！”诡异的笑再次浮现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
　　“我不会让你伤害她的！决不！”
　　坚定的宣言划破天际。
　　小艾回身看我，依然是一脸我最爱的温柔，“飞瑶，我会保护你！”
　　说着，他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我的身体被什么轻轻托起，悬于半空中。
　　我感到害怕，急切地想要回到他的身边，伸手而去却被一道看不见的墙硬生生地挡了回来。
　　“别怕！我只是在你的周围设了结界，这样你就不会受伤了！”他微笑地轻诉，清澈的眼神将我的不安全数消灭。
　　“废话少说，接招！”海碧斯突然展开白色羽翼，飞向空中。
　　小艾背对着我，然后洁白就这样自身后扩张开来。
　　天使之翼！
　　我终于见识到这神话中的翅膀，却不曾料想到这一生都将被它所牵绊！
　　海碧司的左手掌里聚集起一团电光，随之幻化成一支光之箭，他用右手做出拉弓的模样，眼神凶狠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小艾见状，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一柄雷之剑自掌心幻化而出。
　　看来他们是箭在弦上，一触即发了。
　　“艾米利，你会后悔的！”
　　激烈的战斗在海碧斯的怒吼中展开。刀光剑影中，两个相仿的身影来回对峙着，两道银色在黑暗的天空中不断地撞击，不时发出巨大的响声，黑夜被划出一掠一掠耀眼的光，仿若流星划过天际，一纵即逝。
　　我突然好恨自己只是个凡人，什么也做不了，除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自相残杀！
　　“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不要再打了！”看着他们伤痕累累的身影，我的心痛又一次发作，无论谁受伤，我都好痛。
　　他们丝毫听不进我的哭喊，依然沉醉在疯狂的战斗中。
　　“海碧斯，请你不要再打了，如果我是一切的根源，那么就让我的消失来结束一切吧！我求你！”我痛哭流涕，恳求海碧斯住手。
　　“那么你去死吧！”海碧斯突然调转枪头，将手中的光之箭射向我所在的方向。
　　“飞瑶……”小艾急忙回头护我，却依然晚了一步。
　　那支璨若星河的箭突破玻璃墙的阻挠，直射进我的心房。
　　很奇怪！我居然一点也不疼。
　　我看着他飞向我，稳稳地接住我那残破的身体，然后缓缓降落在花园的一角。
　　他的怀抱依然那样温暖，是家的温暖。我眯起眼睛看他的脸，仔细地认真地看。
　　“飞瑶！飞瑶！”小艾不断地唤着我的名字，灰色的眸子里闪着晶莹的泪花。
　　“傻瓜！我听的见，不用叫那么大声啦！”我调皮地冲他挤眉弄眼，想要伸手去接住那些美丽的珍珠，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小艾，我没力气帮你擦眼泪，你别哭了好吗？”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猜那时的笑一定比哭还难看，因为我真的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飞瑶，你不要说话！我来帮你疗伤！”小艾啜泣着回答。
　　“不要了！人家好累！我想睡了！在你的怀里好舒服！”我天真地望着他，虽然有千般不舍，却依然想要固执地睡去。
　　“不许睡！我命令你不许睡！”小艾紧紧握着我的肩膀，近乎疯狂地叫着。
　　“笨蛋！我才是房东，只有我能命令你，哪能让你反客为主！”就算要死了，我也还是他的主人！
　　“我说过我要让你快乐，让你幸福的！我还没有办到，你怎么可以就这样剥夺我为你服务的权利呢？我不要，我不要！”小艾哭得淅沥哗啦的，眼睛鼻子都快扭成一团了。
　　“小艾，你好丑！”我撅起小嘴，顽皮地撒娇，“其实现在我很快乐，真的很快乐！”
　　“那还不够，还不够！我们说好要永远在一起，永不分离的！我不让你死，不让你死！”他的手突然紧紧握住我的，从他的掌心有力量传来，顺着肌肤流淌过我的全身。
　　“艾米利！快住手，那样你会消失的！”瘫坐在远处的海碧斯出声制止。
　　小艾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依然我行我素。
　　“哥哥，你这样做值得吗？为了一个人类而牺牲自己！”他的眼神已从仇恨转变成了深深地幽怨。
　　“海碧斯，你不会了解我的感受，因为你没有感情，也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当知道真爱是什么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今天我所做的一切！”小艾回眸深睇了海碧斯一眼便不再多言。
　　我的身体开始变的温暖，力气也渐渐恢复了过来。
　　睁开眼，最爱的脸就在眼前。
　　“小艾！”我轻唤他的名字。
　　他的笑依然迷人。
　　我伸手摸他的脸，却发现手指触摸不到他的肌肤，他开始变的透明。
　　“小艾！”我慌忙坐起身，再一次伸手去证明，却依然从他的身体里直直地穿过。
　　“小艾，小艾！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面对这样的小艾，我不知所措。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的眼睛，许久许久……
　　“飞瑶！”他突然开口。
　　“什么？”我焦急地看他，除了看着他，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爱你！”
　　小艾的吻就这样直直地烙上我的朱唇，淡淡的带着一丝温暖……
　　这是他第一次吻我，也是唯一的一次。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将真正失去他了！永远地失去！
　　我看着他在我面前一点一点变得透明，终于和空气融为一体，只剩下身后那对天使之翼如雪片一般飘然而落，一阵风过扬起一片白色。待我反应过来时，唯一在我掌心逗留的只有那根最亮的天使羽毛。
　　那晚，我哭了，哭了很久很久。
　　我流泪不是因为小艾的离开，因为我知道终有一天他会消失不见。我哭是因为后悔，后悔小艾在的时候，我都不曾用心记住我们相处的过往，而唯一留存记忆的只有他离开的刹那和此刻静静躺在枕边的那根天使白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