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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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遂昭睁开眼，和近在咫尺的姝丽容颜正对上。下一秒，停在他脸侧的手狠狠一掐。
“疼！疼疼……松手！姐！”
“哦，还记得我是你姐呢？”贺遂褚冷笑一声，“魂印的事儿没和我招呼，让你去杀伥，连影子都没了，要不是邓师回禀说你回来了，我还以为这小小一个伥，差点把我们魔尊殿下耗死在外头。”
“你出卖我！邓师！”
贺遂昭瞪了门口的邓师一眼，邓师两手一摊，笑眯眯道：“小殿下，我本就是魔主陛下的人，不是你的人，哪里称得上出卖。”
贺遂昭自知理亏，犹自辩解：“有什么好说的，我的真身又没出去过，事情办完不就行了。”
“那你把魂印的事解释一下。”
贺遂褚往榻上一坐，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她腿长腰细，身材高挑，一身魔主的墨黑羽装，鲜红纹路如火焰肆虐，气势威严霸道，反而衬得眉眼秾丽多情，一双深邃的碧色眸子，仔细看，与贺遂昭有些微相似之处。
“是看上人家了？还是……”
贺遂昭耳尖红红，贺遂褚一看，得，下半句话也不用问了，没可是，八成就是看上人家了。
她颇稀奇：“你居然看得上人族？”
“……不是人族。”
贺遂褚倒吸一口冷气：“我才一千多年没出去，外头居然有了新的种族？”
贺遂昭：“……”
他欲言又止，憋着没吭声。
贺遂褚宛如五雷轰顶：“总不能是……仙族吧？？”
贺遂昭抿紧唇，还是没吭声，心虚地喝口茶。
贺遂褚觉得天旋地转，她扶着额头深吸一口气，简直不敢置信，“你、你、你真是我弟弟吗？！”
贺遂褚开始怀疑自己弟弟是不是被掉包了，和仙族结魂印？这种事要是以前在他面前提，绝对翻脸。
贺遂褚斟酌着轻声问，“你受什么刺激了？要不我给你休个假，你出去散散心，放松几天。”
“……”贺遂昭隐忍道，“我很清醒。”
他是很清醒地在被温敛意吸引着，那人作为仙族，既不漠视人族，也没有敌视魔族，很……
他想了一下，没想明白“很”什么。
温敛意脾气好，又不仅仅是脾气好，贺遂昭觉得他有很干净的眼神，好像可以透过一切身份、种族和地位，去看见一个人的灵魂。
他看着他的时候，没有害怕、厌恶、恐惧、讨好或者谄媚，只是在看他而已。笑的时候带着打动人的宽容和默许，让人想要试探，他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总之，就是交个朋友。”
“交、朋、友。”贺遂褚一字一顿，眯起眼，“贺遂昭，我一手把你养大，你骗谁都不可能骗过我！”
贺遂昭死鸭子嘴硬，“谁骗你了！“
贺遂褚摆摆手，“行了行了，咱们魔族又没仙界那么大规矩，你爱喜欢谁喜欢谁，但是如果是仙族，尽早解除魂印，如果被发现了，那人只怕会有麻烦。”
贺遂昭何尝不知道这点。可温敛意是界外之人，对这个世界很陌生，反应还有些迟钝，甚至避水诀都不会用。如果解除魂印，万一他像在庆水镇里一样遇到麻烦，该怎么办？
留着魂印，如果遇到事，他还能做些什么。
何况……说好了要教他法术呢。就算要解除，也要等教完了再说吧。
“知道了，你来找我就是说这个？”
“当然是有事找你，”贺遂褚喝一口茶，闲闲道，“青月取灵结束了，仙族那帮家伙八成又要来加固天门封印，你去守着些……好歹这里是我魔族的地盘，若任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显得我魔族无人了。”
闻言，贺遂昭笑起来，幽深的眸子邪气四溢。
“知道了，定不会让他们毫发无损地回去的。”
***
元清宗主山。
“李宗主，燕长老到了。”
传话的人跪在殿外，他声音不高，但修士往往耳目敏锐，室内的人能听得见。
乌沉大门缓慢打开，走出来一位面容端肃的修士，她不算年轻，长发规整的束起，身穿暗色长袍，披玄色毛领氅衣，右手的袖袍空荡荡的，随风扬起，昭示着她的残缺。
但，没有人敢因为一只手的残缺而轻视这个女子。只因为如今人间界中，此人若称第二，无人敢居第一。若不是右手之憾，她早能升到仙胎，成为一名仙胎人族。
李怀真左手扶在腰侧佩剑上，剑鞘刻“至臻”二字，深沉的目光越过通报的侍者，望向远方浩浩荡荡前来的队伍。
“迎见。”
话音刚落，远处轿子已经落地，随意地声音遥遥传来：“好久不见啊李宗主，这桩案子报到了我的手里，你应该已经接到消息了，把一应事情报给我吧。”
在旁人看来，元清宗的长老和宗主设置的很奇怪，不似其他宗族是由长老辅佐一门宗主或族长。
元清宗的宗主是由人族担任，但长老却需要仙胎人族才能担任。论修为，长老更胜宗主，但宗门的一概事务是握在宗主的手里，宗主才有发话决定的权力，长老们听从仙帝的旨意，奉仙族之名做事，和宗主更像是互相合作，或者说，互相牵制的关系。
跪在一旁的侍者心中不满，其余几位长老在宗门时，哪怕不情愿，面子上也要与宗主寒暄客套，以示尊重，凡事要按宗门的规矩来，唯独这燕长老，我行我素，全然不在乎旁人怎么看，和宗主说话，与和小厮说话一样不客气。
什么叫做“报给他”？难不成他自认高宗主一头，需要向他汇报事情吗？
李怀真波澜不惊，好像早就习惯了这副嚣张的做派，不咸不淡驳回去：“哪桩案子？元清宗事务繁多，劳烦长老仔细说与我听。”
没请对方进门，更不提落座上茶，竟是要对方在门口像通报的侍者一样向她禀告事情。将对方的下马威驳了个干干净净。
燕庭麟便知道她是恼了，毫不在意，哂笑道：“李宗主，这桩案子，说到底是你们人族有通魔之嫌，我奉陛下之命前来调查，还望宗主好生配合。”
“你们人族”四个字说的顺理成章，竟是丝毫旧日同族的情面都不顾。
李怀真目露微讽，冷声道：“我、们、人、族、不敢违抗仙帝旨意，只是此事千头万绪，无从查起，在下愚钝，无可奉告。想必，阁下这样天资非凡的仙裔定能拨开云雾，还人族一个清白，我也会在陛下面前细数阁下功劳。”
一宗之主自然有面帝的资格，这已经是明白警告燕庭麟少作妖，不然将来闹上仙界，她也不是吃素的。
撩开轿帘，轿中的人乌发散漫，松松挽了个髻，以金饰点缀，像黑沉大海上浮起的几点鳞光，一身牡丹图纹的华贵衣袍随意系着，眼尾微微上挑，衬得瞳仁漆黑如墨，执一把折扇慢悠悠地摇晃，也不下轿，像是谁家纨绔子弟来这儿闲逛来了，戏谑开口：
“哈，李宗主，动怒有碍道心。这么多年了，脾气一点没变。”
他说话也慢条斯理，带着点调侃，好像和多年老友玩笑一半，眸子里却是全然的冰冷。
“那便让林家等着吧，本尊定会好好查查这共生阵到底是怎么流传到外头去的。”
说完，他不多纠缠，撂下帘子，轿子缓慢升空，带着一队人马浩荡离开。
“怎么是他过来？查庆水镇的不该是云仙尊吗？”待到人离开，侍者皱眉不满道，“我听说，他已经出关了。”
李怀真道，“云仙尊奉命前去魔界加固天门封印，这次青月取灵遇到意外，倘若去的是别人，仙帝不安心。”
侍者上前几步：“宗主，要不要派人盯着燕庭麟？免得他又闹出什么事来。”
比起让这个眼高于顶的仙胎人族来捣乱，他倒宁愿是云岑仙尊来查案，虽然云岑仙尊不讲情面，至少处事公道。谁知道这件事到燕庭麟这个笑面虎手里，最后会闹得有多大。
李怀真没有点头，只是道：“仙胎人族，不是你我可以盯住的。”
侍者咬着牙：“那也得想想办法呀宗主！对这样的人，就是得时刻防着才行！一眼看不见，就要出大篓子了！”
李怀真未置可否，侍者还要再劝，忽然间大地震动！
目光所及视野之内，无数擎天山峦竞相倒塌、崩断，大地裂开闪电般窄细而绵延不绝的裂缝，河水涌动沸腾，群鱼争相跳出水面，大地的深处震出宛如巨兽怒吼的声音，持续不断地撼动广袤大地，风声刺耳尖锐，群鸟惊掠上天，乌压压从空中成群飞过，宛如末日景象。
百兽哀鸣贯彻上空，李怀真瞳孔剧烈收缩。
***
一个钟头前。
北海苦寒之地，黑水翻腾，此处鸟不能飞，水底无鱼，乃至三界中的至恶之地。天空常年乌云覆盖，赤红闪电在云中如蛟龙般翻腾，天地一片晦暗，没有日光和月色，只有海面漂浮涌动的发出异色光芒的藻类，远远看去，仿佛一片波光粼粼。
天空之上，一行云舟与此界景象格格不入。
云舟有如白玉制成，通体润净，无一丝瑕疵，门窗皆是整块玉石雕刻而成，式样精美，灵气充沛，一看便知道不是寻常炼器师的手笔。
云舟上站着一群白衣仙人，为首者正是云岑，他一身亮银战甲，却穿出翩翩君子的风度，持剑迎风而立。
这片海水便是魔界的封印，在海水之下，是魔族生存的空间，那是阳光不曾眷顾的地方，长养着三界罪大恶极的魔物和众恶之主——贺遂褚。
黑沉海水悄寂无声，巨大的寂静中，仿佛有一双无声的眼睛，在海水之下静静望着他们。
“云岑仙尊，咱们尽快吧。”有仙族浑身不适，忍不住催促云岑。
“嗯，”云岑下令道，“开海吧。”
此行的封印主要是针对魔界内的“天门”。
北海魔界结界乃是上古神族遗留下来的遗迹，仙族进去了就别想出来，想要加固天门封印，需要进入魔气横生的北海，将青月取灵的灵珠灌入封印内，青月取灵的仪式才算全部结束。天门的位置紧挨着结界，封印仪式势必会收到魔物的干扰，每次都是如此。
跟随的仙族们听到命令，立刻严阵以待。在开海的短暂时间中，被困在结界内无法动作的魔族极有可能趁机攻击，他们必须做好防备，挺过这段时间。
号角声正式吹响，浑厚古老的声音在天地间悠长拉开，成千上万的天兵天将拨开重重乌云，金色日光顺着拨开的缝隙照下海面，却像被海水完全吸收，水面下依旧乌沉沉的，一点光都没有折射出来。
仙帝敕令一出，黑沉海水立刻就像被一只巨手翻搅一般，海面掀起狂风大浪，巨大的浪头咆哮着扑向高高在上的云舟，舟上的仙人纹丝不动，衣袖翩飞，沾不到一滴海水。
众目睽睽之下，怒号的海水被硬生生撕裂了一个口子，有如峡谷一般裂开条巨缝隙，缝隙逐渐扩大，极黑的海水深处，一点陈旧的光若隐若现，仔细看，其上缠满荆棘状的网，捆得结结实实，一动不能动。
“找到天门了。”
云岑拿出一枚储物戒，戒中储存着这次青月取灵收上来的，足有数千枚取灵珠，也是用于巩固此次封印的主要材料。他当空抛出储物戒指，取灵珠源源不断如雨水般灌溉进裂缝中，那一点陈旧的白光立刻黯淡下去。
眼看着最后一丝微光就要消于无形时，取灵珠形成的雨幕之后，一把锃亮的青色长剑穿越重重雨幕，径直向云岑的面部击来！
云岑一步未退，那把剑就在即将越过海水表面时，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拦，生生止住势头，就在剑刃滞空的一瞬，无形的海水像是收到了什么命令，狂躁不安起来，海面化出一柄柄漆黑利箭，径直射向白玉云舟！
“邓师，化形。”
贺遂昭结出一枚古老咒印，随手弹出。
青色利刃立刻化为一片黑雾，雾中，显现出一位青衣男子。他双手合十，一道剑光随之射出，配合着古老咒印，击在无形壁障上的一瞬，黑海沸腾，仿佛狂龙出海，搅弄风云，数千万道黑色水箭逼上天空，同时冲袭千万天兵天将！
这一幕，就宛如海水倒灌入天，天地为之色变，驻留云上的小小白舟就像风中一片叶子，被狂风骤雨掀得不住晃荡，云岑从舟上一跃而下，在水箭击中云舟前，抬起手中长剑，拔剑出鞘！
清亮剑吟贯穿天地，这道声音就像有安抚的力量一样，海水的攻击势头减弱不少，他趁机横剑挥斩，水箭齐刷刷从中折断，摔回海中。
然而天穹之上的天兵天将们没有这么幸运，无数身影在这次冲袭中坠落，拼命在跌入黑海前急急收住身势，然而随之坠落的水箭有如紧咬不放的妖物，紧紧缠住对方，一滴水裂成数十滴，便化为数十道妖魔，顷刻间压过天兵天将的势头。
云舟上，一些随侍督战的文官仙族们的修为撑不起这样浩荡的魔气冲击，跌坐成一团，“哎呦哎呦”声响个不停，有没什么经验的新上任小官见到这个阵势，整个人摔得四仰八叉。
有经验的人安抚道：“没事儿，没事儿，他们魔族出不来结界！有云岑仙尊在，不会出事的！撑到灵珠注完就行了！”
黑海也是天地灵力所化，只是长久沾染魔气，才便成这副样子。魔族出不来，只能利用黑海的灵气共振，传递攻击，他们就算打不过，跑远了，魔族也无可奈何。
说话的仙官这么一想，更有底气了，当即下令：“好了，升高云舟！咱们……咱们到后方静候云岑仙尊凯旋！”
白玉云舟缓缓升高，贺遂昭见了，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
这就是所谓的仙族。
所谓统领三界，执掌万物，此世之主。
也不过是一帮仗着出身，欺软怕硬的懦夫罢了，若是没这道结界……三界之中究竟谁说了算，尚且要论一论！
贺遂昭没有本命法器，魔器邓师还是从他姐姐那借来的，自己不能随意运用。但是这没有妨碍，他对战从不依赖法器，当即默念口诀，随着古老音节的念诵，金色咒印凭空凝现，化成一道凌厉箭矢，在异色双瞳抬眼的一瞬，凭空消失。
作为多年交手的死对头，云岑一直都知道，贺遂昭在法咒上天赋斐然，不拘一格，常常临阵有出人意料之举，防不胜防。
下一瞬间，金色箭矢穿越屏障，直取云岑右眼，而在他抬手的一瞬间，云岑立刻后撤，箭矢擦着他的面颊划过，断发飘然落下不多停留，他只为完成任务而来，没有恋战的心思，当即要抽身而走。
与此同时，取灵珠灌溉完毕。云岑天门又上了一道枷锁。暗淡的光芒看上去支撑不了多久就要溃散，最后一枚取灵珠注入的瞬间，深渊下的天门传来一声像是骨骼碎裂的声音。
“咯啦。”
声音轻微又无比清晰，不像是响在外界，竟像是响在耳边。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声音，一股不祥的预感在所有人心头共同升起，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激烈的战况居然莫名出现一瞬短暂的停滞。
凝固的氛围中，漆黑的海面上，透明屏障出现一丝细如发丝的裂痕，很快，便如碎裂的玻璃一般，清脆的裂纹声蔓延开来，双方动作都陷入停滞。
贺遂昭定住一看，黑海沿着透明的裂隙，一滴、一滴向魔界内渗透，而结界内侧，无数闻风而动的魔物嗅到了自由的味道，向着裂隙蜂拥而至。
内外双重冲击之下，裂隙逐渐扩大，大到足以容纳一只手掌的距离时，碎裂的结界碎片就像老旧的墙皮一样簌簌剥落，丝丝浓郁魔气顺着裂隙疯狂窜出。
结界裂了。
三界巨震。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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