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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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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当即倒吸一口冷气,林怀道,“我不明白,请仙君指点。”
燕庭麟缓缓道:“元清宗的管辖地界有一处村镇,名叫庆水镇,这处村镇被修士用共生阵圈起来,养了一只元婴级大魔。元清宗的修士九死一生逃回来,向仙界禀告此事,我奉仙帝之命到人界调查,等我到的时候,庆水镇一个镇子连同镇民数千人口,已经被灵火烧的渣都不剩了……我没记错的话,共生阵是你们林家的家传大阵,是也不是?”
林怀脸色发青,道:“是。”
“那就很清楚了。按仙界律法,通魔者就地处决,我杀你——你有怨言没有?”
林怀仰头,试图分辩道,“虽说是我家的阵法,但是我绝没有通魔……请仙官明鉴啊!”
燕庭麟叹口气,有些嫌麻烦,道,“你通没通魔,你说了不算,我用炼魂咒审一遍,就知道了。”
一旁有人倒吸一口气:“炼魂咒早因为太过酷烈被仙界列为禁咒,仙官用这个咒,难道不怕仙帝责罚吗?!”
炼魂咒如名所示,中咒的人身体虽然完好无损,灵魂却像被放进炼狱里烧烤炼化一样,痛苦非常人能忍,用炼魂咒,就等于是严刑逼供!
燕庭麟无所谓地耸耸肩:“告我?你们想怎么告,上仙界?嗤。”
林怀唯唯诺诺,又惊又惧,却不敢说什么,缩着脑袋站在一边,跟只鹌鹑一样,没有进也没有让。
他身侧有族人鼓起勇气,高声道:“林氏掌管曲水以来,世代阵法传家,清清白白,岂、岂容污蔑!就算我们去不了仙界,也必定会到兰都告知李宗主,请、请她在仙帝面前好好论一论公道!”
燕庭麟听见“李怀真”三个字就烦,人族个个拿李怀真当成救世主,一点破事就要让李怀真闹到先帝面前,还回回都是告他的状。
但他不顾及不行,仙帝处事公正,从不回护仙族,对人族一视同仁。或者说,因为人族弱小,仙帝更护佑人族,所以回回李怀真告状,自己都要吃亏,不是受罚就是挨骂。
“行了行了……你以为不用炼魂咒我就找不到证据了?”燕庭麟抬起眼,一双眸子幽深至极,“我单是站在这儿,就能闻到你们身上一股令人恶心的魔臭味儿……那我们就慢慢地查,事情查清楚之前,连这口棺材都不能从林府离开,都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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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老爷今天出殡,你就别去自找麻烦了,他们不可能让你开棺验尸的!”
“爷爷死的不明不白,我怎么能不去!”
一身缟素的女孩眼眶通红,扒着门,硬要往外闯,被一个老头儿拼尽全力拉住,她斥道,“老梁!你到底是向着谁的?!”
老梁叹一口气,“姑娘,老爷让我到你身边辅佐你,我当然是向着你和老爷的,但是……出殡的队伍被拦,可不是个好兆头,你这样冒冒失失闯出去,大公子会不高兴的。何况老爷这一走,林家就没人能护着你了……你一个林家旁支,又是庶出,是生是死只是大公子一句话的事儿,眼下,还是保全自己要紧吧!”
林为君极不甘心,狠狠摔开门,“爷爷一定不是病死的,这其中绝对有鬼……我必须要查清楚,就算是下了葬,我也要扒开坟,查出害死我爷爷的凶手!要他赔命!”
老梁吓得赶紧捂住林为君的嘴,心惊肉跳,“我的姑娘啊!你声音小点!可看看这是哪儿……这话能乱说吗!扒族长的坟,是不孝不敬的大罪!够剐了你这一身的皮了!”
“那就更要拦住出殡的队伍了,我当着他们的面开棺验尸就没问题了吧?总不能让爷爷不明不白死了!”
“姑娘,老爷从生病开始,林家就瞒着消息不让你知道,这还不够明白吗?他们就是要你一直在外头,没法回来插手……”
“那我要是真没去,岂不是正遂了他们的意!”林为君执拗道,,“当年若不是爷爷将我从死人堆里扒出来,我连到爹娘坟前磕头拜祭的机会都没有。我林为君绝不是忘恩负义之辈,爷爷一手将我护大,对我有再造之恩,我若对他的死袖手旁观,那还算人吗?”
这脾气真倔!老梁不断摇头,心里又想到,虽然倔……却和年轻时的老爷一模一样。他不禁又开始感慨,林家这一辈年轻人里头,属林为君资质最高,在阵法上的造诣最顶尖,性格也最像老爷,聪明果决,敢想敢为,就是年纪还小,做事还是莽撞了点,缺乏筹谋。
若是老爷多活几年,好好教教她,等年岁再大些,性子沉淀下来,必定会是个极为出色的掌权人。
偏可惜,生在了林氏旁支。
这一辈林家嫡系只有两个孩子,老大林怀,懦弱无能、胆小怕事,老二林异,叛逆张扬、桀骜不驯,都不是当掌权人的好苗子。林家老族长便在族学里头看中了林为君,特地调出来,养在身边悉心教着,从家学阵谱到族中的事务一概都不避开,帮她立威,给她撑腰,嫡系们看见,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林家传家的规矩是,族长资质未必是最高的,但一定要是嫡系的子弟,资质高的旁支可以作为族内长老,辅佐族长。
这样规定,本意是为了避免族内为了族长的位置明争暗斗,使偌大家族从内部分崩离析。实际上实施起来,却常常有嫡系子弟不争气,有能力的旁支子弟被嫉妒、驱逐甚至迫害的事情发生。
这也是为什么林家虽然坐拥三界最强阵谱,势力却只有曲水这么一点地方,不要说和元清宗比,整个人界的宗族里头都是倒数,如不是还有秘境这个家底撑着,早树倒猢狲散了。
林家内部对这条规矩不是没有怨言,想要变革的人更不在少数。
老族长这么一番操作,顺了一部分旁支的心,却坏了传家的规矩,嫡系利益受损,大为恼怒,几次三番明里暗里陷害嫁祸、孤立排挤林为君,林家老爷无奈,找了个由头把林为君打发去元清宗参学,让她养些自己的人脉,免得日后势单力薄。
为此,他特地把身边跟了多年的老仆老梁送到她身边辅佐,原计划在宗门大比上拿些成绩回来,继任族长的事更能顺理成章些。结果宗门大比还没开始,就收到林老爷病逝的通知,等林为君赶回曲水,出殡的队伍都出门了。
想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客栈距离林府只有一条街的距离,从门口能看见送殡的队伍正准备出门,林为君当即要冲出去,在她之前,一队人已经堵在了林府,不过片刻,一队人退回府宅中,大门紧闭。
老梁也看傻了眼,“这,有人堵门?”
林为君想的却是,“好,正好,我也去!”
老梁忙不迭拦住她,“姑娘,老爷是金丹修士,还有仙官们赐的法宝护体,谁能轻易害了他去?你……你还是节哀吧。”
林为君气极,“老梁!你难道就不想给爷爷报仇吗?!”
老梁道,“老爷给我的命令就是护着姑娘,姑娘,老爷已经去了,你应该想办法圆他的心愿接手林家,不要以身犯险啊!你如今刚刚晋升金丹,境界还不稳固,与同阶的两位公子动手,胜算不大,不如先躲起来,等修到元婴,再回来报仇也不迟啊!”
林为君哪里肯听劝,“修行之路危险重重,越往上走,风险越大,,你怎么能保证我能安然修到元婴?如果给爷爷报仇之前就死了,我死不瞑目!”
“好、好,”老梁见实在劝不动,改口道,“既然姑娘实在想报仇,也不能自己一人去,林家嫡系耳目众多,你至少也得找一些帮手才行。”
林为君想了一下,觉得有道理。她在元清宗的师兄师姐们都闭关专心准备宗门大比了,师父云游四海,一时间难联系到,非要说还认识谁的话……
林为君想到一个人。
半个时辰后,沈晔出现在客栈房内,身后跟着吃包子吃得两颊鼓鼓的秋子期,一字一顿道:
“我再确认一下,你传信和我说,要我跟你一起去林府去开你爷爷的棺?”
“没错。”
秋子期塞包子的动作都停住了:“……多大的仇啊?”
沈晔的交际能力真是元清宗一大谜团,她这人走哪都能交朋友。阖宗上下就没人看她不顺眼的,就连鼻孔看人的金丹修士,见到她也愿意收起下巴说话。她的朋友五湖四海、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但这么狂野的作风,还真是第一次见。
林为君将事情的来由对二人解释了一番,道,“只要能查出我爷爷的真正死因,我林为君欠诸位一个人情。”
沈晔有点头疼:“开棺的事且不论,你知不知道堵送殡队伍的人是谁?”
林为君当时没有留意,便问道,“是谁?”
沈晔叹口气,“我看那群人的衣饰是仙族修士,如果没猜错,应该是燕长老奉命来查共生阵的事了……温仙君,这事只靠我们三人,只怕办不成,你可以帮我们一把么?”
林为君将视线转向一旁,屋子的座椅上坐着二位非常年轻的仙君,青衣服的那位面容和煦,耐心地听着她讲话,眼眸澄静明亮,让人看了内心莫名柔软下来。黑衣服的那个嚣张地坐在桌子上,单腿踩在桌子边缘,一手托腮,一手把玩青瓷茶杯,满脸百无聊赖,从开始到现在,一个眼神都没瞥过来,闻言搁下茶杯,哼道,“要我们仙族出手,有什么好处么?”
温敛意默默腹诽,“我们仙族”四个字说的真是脸不红心不跳。
林为君作礼道,“若有我能帮上的忙,请二位仙君吩咐。”
贺遂昭一拍手,“好,这是你说的,本仙君正有件事需要一个林家人帮我去做。”
“什么事?”
“我要一份函杨旧郡的地图。”
温敛意便明白贺遂昭是作何打算了。他们两人想找“神泪”开启神族的书问问题,但不知道神泪究竟在哪个秘境,如果能有一份真函杨旧郡的地图,能省下不少功夫。
“地图?”
贺遂昭强调:“不是林家对外公开的秘境,我们要进真的函杨旧郡,要真的地图。”
林为君立刻知晓,秘境的事,被仙族发现了。
函杨旧郡的事在林家不是秘密,许多林家子弟测出资质后都会选择在函杨旧郡闭关修炼,林为君也去过,自然见过真的地图,她自幼学阵,对图像过目不忘,也记得真的地图什么样。
“我现在就可以画一份,奉与二位。”
贺遂昭颇感孺子可教,大发慈悲:“那我们便陪你走一趟。”
第二天,几人进到林府便分成两路。
沈晔和秋子期留在会客厅等着面见燕庭麟,请对方协助调查秘境魔族的事。温敛意和贺遂昭先一步跟着林为君来到灵堂。
等他们三个人到时,灵堂前聚集着一群人,正在将棺材重新安置回去。
林为君站在棺材前,拦在她面前的,就是懦弱地抱着棺材,无论如何不肯撒手的长公子林怀。
“爷爷去世时,是在场所有亲眷的见证下合上的棺材,如果遗体有问题,当时就会有人提出来!难不成你的意思是,我们所有人一起联合谋害爷爷吗!?”
“有些毒当时发现不了,要死后一段时间才能看出来,”林为君冷冷道,“少拿这么多人吓唬我!你们嫡系早就架空了林家的执行层,爷爷的命令根本下达不下去,他在我临走前就说要重新整顿林家再让我接手……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狗急跳墙!”
“这是冲族长之位来的——”林怀仰天长叹,悲戚地冲着灵堂聚集一起的亲族道,“诸位亲友!我们嫡系没有女孩,当年爷爷见为君天赋好,便偏疼了她一些。本想好好培养,以后给嫡系做个左右手,谁知她野心滔天,居然对族长的位置动了心思!爷爷才将她送走!当初终究还是心软了,才养出个要扒他棺材的白眼狼啊!”
周遭诸多旁支的管事人互相对望,责备的目光齐齐投向林为君,交头接耳,摇头叹息。
林为君面色涨红,“有老梁给我作证!”
“谁知道那老东西受了你什么好处!口说无凭,换族长继承人这种大事,有遗嘱才能作数,你有书信吗?!”
“我……”
当时走得匆忙,谁知道还会出这一趟岔子?林老爷什么信件都没留下来。
“你连证据都没有,就想来谋反篡位?按族规,当杀无疑!”
林为君气极,“你颠倒黑白!”
林怀只是抱着棺材痛哭:“爷爷!你走得太早,没看见这个白眼狼的真面目!她是要你走也走得不安生啊!”
林为君觉得大脑突突跳,脑子里乱成一团,辩解的话和斥责的话混在一起,委屈和愤怒的情绪在胸腔里暴涨,居然卡了壳,一时说不出话,温敛意一咳,她注意力散过去,看见温敛意的眼神,立刻心领神会,强硬地去直接开棺,林怀立刻拦住她,一旁的仆从上前帮忙,几个人挤作一团,吵声在灵堂前沸腾炸开。
混乱中,无人注意到伫立一旁的温敛意,他默不作声地趁乱偷偷施了个法诀,棺材”哐当“一声被撞开。
一具通身漆黑,腐烂彻底的遗体在众目睽睽之下跌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