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山茶》明圻

3、第 3 章

　　第二天醒来，闻灼已经离开了，门旁挂着的衣服也没了。
　　出门时扶遥瞥了一眼，便加快速度洗漱收拾，刚好赶上公交。

　　到公司，一路上不少同事对她笑脸相迎。
　　毕竟当初闻灼追扶遥的阵仗，大家都有目共睹。

　　持续数月的豪车接送，鲜花不断，甚至整个部门都能连带着沾光，每天能享受精致美味的下午茶。
　　更有甚者传言，公司能蹭到登华的一点油水，都是闻灼为了讨好扶遥送上的。

　　后来就没这么大张旗鼓了，大家也都以为，两人恋爱已经来到稳定期，恐怕就要谈婚论嫁了。
　　今天办公室里有人发喜糖，众人高兴祝贺的同时，离扶遥近点的同事开玩笑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到小扶的喜糖。”

　　扶遥想起这么久以来，两人见面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便讪讪笑了笑，扭过头开了一包糖塞进嘴里。

　　“小扶啊，我们之前和登华签的单子有些问题，这……要不你代表公司去看看？”部门老大窘迫挪过来，“这也是老板交代的，我没办法呀。”

　　“只有我一个人吗？”
　　“那当然不是。”他连连摆手，“还有其他人，就是想让你先去，探探情况。”

　　什么问题需要如此麻烦，还要探探情况。
　　扶遥知道一定是不小的事，但上面既然安排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对面公司其实是登华下面的一个小公司，只是和登华商业往来密切，大家就都当作登华一样。

　　到他们公司楼下，大门进进出出的人就不少。
　　扶遥在外面观望了一会儿，才拿出自己的工作牌和合同：“您好，我是来和您方讨论项目的，这是合同，你们应该查得到。”

　　扶遥孤身一人闯过来，前台打量她一眼，确实查询到相关预约后，才让扶遥先坐在旁边等一会儿。

　　空荡的休息区只坐了她一个，穹顶上玻璃钢铁互相交织，构成一座森严冰冷的大厦。
　　扶遥看了一会儿，一低头，就看见从里面走来的一群人。

　　为首的正是闻灼。
　　他干练走在最前，一边和旁边的助理快速交流。助理面向这边，扶遥发觉他要抬眼的时候，便立即背过身去。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闻灼办公的样子，她其实很想再看几眼。
　　不过还是算了。

　　前台很快引她去会议室，早已守在外面的团队见状，终于放心进来。
　　会议室满满当当起来，对面的团队落座之际，扶遥便按计划偷偷溜了。

　　坐电梯的时候，扶遥还在想，这么一段空时间，要不要去哪里逛逛。
　　不过出电梯一转角，她便直直碰上了刚下车从外面进来的闻灼。

　　这一次闻灼身边没有其他人，刹那间扶遥好像只能看见视线里的这个人，和他冷漠、甚至没有偏移过的目光。

　　扶遥表情有一瞬间的落寞，然后飞快移开目光，和闻灼一样，目视前方，仿佛身边没经过这个人似的，径直擦肩而过。

　　但说到底，她还是会有些失落。

　　中午和乔爽聊天时，她马上就从扶遥的消息中察觉到。
　　扶遥刚收到她发来的：【你怎么了？】下一秒视频就打了过来。

　　“你哭过？”乔爽凑近了屏幕看。
　　“没有，午饭太辣了。”扶遥在公司露台上吃饭，用筷子戳了戳油腻腻的外卖。

　　“我这两天放假，去你那边找你玩玩吧？”乔爽的脸在屏幕里换了个坏笑的表情，“顺便看看你和他怎么样了。”

　　当时闻灼追她的消息传到高中同学群里，一连串的攻势让乔爽也渐渐打消了顾虑，只是这一年扶遥很少提他，乔爽也是突然想起来的。
　　“……可以啊。”扶遥无意识地拨弄外卖袋子，心里想着虽然闻灼基本不来那栋别墅，但她还是要和乔爽一起出去住酒店的。

　　毕竟闻灼似乎，不是很愿意让她住在那。

　　当年住进房子没多久，正是好奇的时候。
　　那天周五晚上，扶遥想去二楼露台看看夜景时，无意发现了南边一扇很不起眼的门。

　　当时闻灼还是经常关心她，让扶遥有时候会有种自己真的在和闻灼谈恋爱的感觉。
　　于是扶遥理所当然推门而入，看见里面平平无奇的摆设时，她还以为只是放杂物的屋子。

　　但后来扶遥想起，怎么会有杂物间是整栋屋子采光最好的房间，连摆设装饰，都是被经过精心设计的。

　　那天她发现了一个被布遮住的画架，看轮廓，里面应该是放了一幅画。
　　鬼使神差般，扶遥忽然伸出手，想看看那是什么画。

　　“你在干什么？”身后忽然响起极熟悉，此刻听来却极冷漠的声音。
　　扶遥惊愕回头，手里的水杯都快拿不稳了：“我，我想看看这是什么。”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闻灼深呼吸一口，显然是竭力压下心里的怒气，“出去吧。”
　　扶遥几乎是从里面逃了出来。

　　但在要下楼的前一秒，她回头从未关紧的门缝里看到，闻灼伸手想要触摸那副画，手悬在空中停滞片刻，最后只是把遮布往上拉了拉。

　　应该就是从那时起，闻灼就很少来了。
　　二楼和那个房间成了禁忌，后来扶遥再也没上去过。

　　也是从那时候起，扶遥心里忽然对这里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或许自己只是借住而已。

　　“扶遥？扶遥？”视频里乔爽的声音让她猛然回神，“你刚刚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在想你来了我们去哪里逛逛。”

　　“这不着急。”乔爽那边又有人喊她，两人匆忙挂断视频，差不多也到了下午上班的时间。

　　扶遥把只吃了几口的外卖收拾一下就丢了，不知道是不是外卖太油腻，一下午扶遥总觉得胃里不舒服，甚至隐约有点想吐。

　　她没当回事，回去喝了点热水，早早就上床睡觉了。

　　只是半夜的时候，她忽然听见外面有车进院子的声音。
　　喝了热水胃里还是不舒服，扶遥也睡得不安慰。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下床，一开门，刚好看见闻灼站在餐桌前。
　　他手里拿着一盒药，听见开门动静后，转头看她：“你胃痛？”

　　扶遥抿抿唇：“午饭吃得油腻，现在没事了。”其实是找出来之后扶遥吃不下去，才只喝了一杯热水。
　　闻灼看了看她的脸色，不过晚上灯光暗，也看不出什么来。

　　他把胃药放下：“下班晚，我来这里睡一夜。”
　　扶遥握着门把的手不安地抠了抠，心想，这本来就是他的家，何必向自己解释。

　　她如此想，也下意识这么说了出来。

　　话出口，发现闻灼看向自己晦暗不明的目光时，扶遥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但闻灼很快移开目光，上楼睡觉去了。

　　楼上极轻的关门声之后，扶遥突然觉得胃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到第二天，扶遥还是觉得不舒服，她吞了胃药之后勉强撑去上班。
　　幸好快下班时，乔爽发来一段自己在机场的视频，戴着墨镜显然一副旅游的样子。

　　看着她嚣张的样子，扶遥忍不住笑了，胃也似乎舒服不少。

　　当天周五，扶遥下班后来机场接她时，已经完全看不出上午还是胃痛得站不直腰的样子。
　　从上大学后，两人见面的时间就少了很多，今年除了过年，两人就见了这一面。

　　一碰面两人自然高兴地不行，叽叽喳喳一直聊到进酒店，乔爽才后知后觉：“你不回去住吗？”

　　扶遥想了想：“好不容易见一面，当然和你住了。”
　　可乔爽怎么会看不出来，一晚上躺在床上，她几分钟就撬开了扶遥的话。

　　“他一共就来过三次？他当初那个劲哪去了？”知道这一年的情况后，乔爽惊讶地快从床上跳起来。

　　扶遥赶紧拦住，做出个噤声的手势：“嘘——他太忙了。”
　　乔爽看着她低头的模样，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终究转了个弯：“我倒是好奇，那副画到底是什么。”

　　被她这么一说，久远的记忆忽然被勾起来。
　　那么小心翼翼地珍视，想必对闻灼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了。

　　聊到快天亮，两人才有了困意。
　　扶遥再睁眼醒来，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是下午，她立即就吓得坐了起来。

　　乔爽自顾自躺在沙发上追剧，桌子上还放着外卖。
　　扶遥颇不好意思，乔爽一翻身：“这有什么，等会去商场逛逛？”

　　扶遥点了点头，她忽然想起刚刚看手机时，似乎有消息发过来。
　　收拾东西时她拿出手机，发现竟然是管家的消息：【昨晚闻总回来了，发现您不在】

　　扶遥极少和他交流，现在看到这消息，突然失笑。
　　这几天闻灼像是把这一年的回来次数都用尽了。

　　她刚想回个什么，乔爽已经收拾好喊她出门。
　　扶遥收好手机，一出门就忘了这回事。

　　到的时候刚好是最热闹的时间，偌大商场人来人往。

　　两人在店里买完衣服出来，人潮已经散去不少。
　　终于有机会好好逛逛，乔爽忽然问：“你和他来逛过没有？”

　　扶遥摇摇头，又紧接着道：“但是他会托人送一些首饰来。”
　　乔爽无声暗叹，却在经过拐角时看见什么稀奇景象：“诶，你看那边。”

　　扶遥闻声抬头，上层有一两个身着黑色衣服的人，手里拎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最前面则是一位身姿绰约，气质优雅的年轻女性。

　　扶遥望着如此美人，不由得也出了神，尤其是打电话时的一颦一笑，都格外摄人心魄。

　　乔爽见她出神模样，失笑道：“人前几天就回国了，你怎么像第一次见她一样。”

　　扶遥扭头看她格外不解，乔爽惊讶地拿出手机：“不是吧，你是这几天没上网还是没见过人，怎么会没有人告诉你江琅是谁？”

　　手机屏幕上是搜出来的人物介绍，女生清秀温婉的脸出现在扶遥面前。

　　江琅，江家独生女，父亲与登华董事长是多年好友，两方多有商业交易，本人也因能力优秀与美貌让许多人有所耳闻。

　　扶遥抿唇低下头，登华董事长，就是闻灼的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