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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听觉实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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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岛的暴雨来得又快又急。
周予安站在火山观测站的屋檐下,雨水顺着他的衣领灌进后背。三小时前,那架传说中的火山钢琴还在视野里——现在只剩下一片灰蒙蒙的雨幕,和远处火山口若隐若现的红光。
祁砚去租车还没回来,手机信号时断时续。观测站的老管理员递来一杯热可可,杯底沉着未化的糖块:"你们是来找那架钢琴的?"
少年点头,热可可的蒸汽模糊了视线。
"昨天刚被运走。"老人指向窗外的泥泞车辙,"有个亚洲买家,说是要修复。"
车辙尽头,一抹雪鸮家徽的残影在雨水中渐渐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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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来的吉普车陷在泥泞中。
祁砚猛打方向盘,车轮卷起的黑泥溅在挡风玻璃上。周予安攥着那张航海图,突然发现火山坐标旁有个模糊的标记——不是音符,而是个微型钢琴的简笔画。
"不是巧合。"少年嗓子发紧,"有人故意引我们来这。"
后视镜里,两辆黑色越野车正冲破雨幕追来。车灯刺眼,照出前挡风玻璃上的弹孔裂纹——那是昨晚在雷克雅未克港口就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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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的渔业仓库弥漫着鱼腥味。
周予安蹲在生锈的铁柜后,听着外面杂乱的脚步声。祁砚拆开刚截获的包裹——里面是半张烧焦的琴谱,依稀可辨《安魂曲》的片段,但低音部分被刻意修改过。
"汞中毒疗法。"祁砚突然说,手指抚过琴谱上褐色的污渍,"韩家当年用这个控制钢琴家。"
仓库铁门被猛地踹开,手电筒光束扫过满地鱼鳞。周予安摸到后腰的瑞士军刀,刀刃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周少爷。"领头的黑衣人举起平板,屏幕上是那架火山钢琴的实时画面——琴键正被一双戴着橡胶手套的手逐个拆卸,"老爷子想请您看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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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海岸线泛起鱼肚白。
周予安站在悬崖边,面前是波涛汹涌的北大西洋。祁砚从背后环住他,两人指间各攥着半张残谱。
"跳吗?"少年问。
海浪拍打礁石的巨响中,祁砚的呼吸扫过他耳尖:"这次记得换气。"
身后传来子弹上膛的声音。
子弹擦着耳廓呼啸而过,周予安纵身跃下悬崖的瞬间,北大西洋的寒风灌满衣襟。失重的感觉只持续了短短两秒,后背便重重砸进汹涌的浪涛里。咸涩的海水立刻灌入鼻腔,耳边只剩下沉闷的水流轰鸣声。
冰冷刺骨的海水中,他看见祁砚的身影在不远处挣扎——男人的右腿被礁石划开一道口子,暗红的血丝在碧蓝海水里晕开。周予安奋力划水,抓住祁砚的手臂时,发现对方手里还死死攥着那半张残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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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的灯塔里滴水成冰。
周予安撕开衬衫下摆给祁砚包扎,布料很快被鲜血浸透。窗外,黑色越野车仍停在悬崖上方,车灯像探照灯般扫过海面。
"他们不是要杀我们。"祁砚喘着粗气,从鞋底抽出一张防水地图,"是要这个。"
泛黄的航海图上,除了之前发现的钢琴标记,还有一行褪色的字迹:「声呐频率432Hz,触发舱门」。
周予安突然想起那架深海钢琴——琴键下的钢板,正好刻着「A=432」的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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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海滩空无一人。
周予安拖着祁砚躲进礁石洞穴,潮水正在上涨。祁砚因失血而脸色惨白,却仍坚持拼凑那两张残谱。被修改的低音部分连起来,竟是一组地理坐标:北纬66°,西经23°——冰岛最活跃的火山带。
"不是音乐..."祁砚的牙齿直打颤,"是声波武器。"
洞穴深处传来诡异的共鸣声,像是某种金属仪器在运转。周予安摸到洞壁上的苔藓突然开始规律震动,下一秒,整座礁石剧烈摇晃起来——
海底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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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警直升机的声音由远及近。
周予安背着昏迷的祁砚爬上湿滑的礁石,看见那两辆黑色越野车正在悬崖上调头。远处海面上,一艘印着雪鸮标志的科研船正缓缓下沉,甲板上的钢琴在朝阳下泛着冷光。
祁砚在他背上微弱地动了动:"那架钢琴..."
"是触发器。"周予安抹了把脸上的海水,"他们想用声波唤醒火山。"
直升机抛下的救生索在风中摇摆,身后洞穴里的共鸣声越来越响,像一首走调的安魂曲。
直升机的轰鸣声几乎盖过耳膜里的血流声。
周予安死死攥着救生索,祁砚的重量压得他左肩脱臼般剧痛。从高空俯瞰,那艘沉没的科研船在海面上留下一片油污,钢琴的黑白琴键像濒死鱼类的鳃片,在浪涛间若隐若现。
"抓紧!"驾驶员用蹩脚的英语大喊,"火山要喷发了!"
舷窗外,北纬66°的海域正在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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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克雅未克医院的暖气烘不干骨髓里的寒气。
周予安坐在ICU外的长椅上,盯着自己指甲缝里残留的海盐结晶。护士递来的咖啡杯在掌心颤抖,洒在韩父的遗嘱复印件上——老人把全部遗产留给了一个名为"音疗基金会"的机构,签字日期正是季临忌日。
"病人醒了。"护士突然说,"但拒绝使用镇痛剂。"
病房里,祁砚正用手术剪刀拆解绷带,露出腿上缝合的伤口。见到周予安,他指向床头柜上的密封袋——里面是那张被血浸透的航海图,现在显露出第三组坐标:南太平洋某处。
"不是声波武器。"祁砚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是采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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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质研究所的档案室堆满火山灰样本。
老教授用放大镜查看航海图:"432赫兹确实能共振特定矿物。"他推开标本柜,露出墙上的世界地图,几处红钉标记与坐标完全重合,"这些海域的海底火山,都富含铱合金。"
周予安摸到口袋里震动的手机。未知号码发来一段视频:那架火山钢琴正在某间实验室被拆卸,琴槌上沾着可疑的黑色粉末。
"知道钢琴家为什么容易汞中毒吗?"老教授突然问,"因为钢琴的制音器要用到铱合金,而韩氏矿业——"
"垄断了全球85%的铱矿。"祁砚冷冷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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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地热温泉雾气氤氲。
周予安把手机沉入水底,看着那段视频在气泡中消失。祁砚的伤口不能沾水,只能坐在岸边,用匕首在火山岩上刻下新的航海路线。
"季临发现的秘密,"少年捧起一抔硫磺味的热水洗脸,"沈姨用命掩盖的真相。"
祁砚的匕首突然一顿。岩石上浮现的不是航线,而是一个雪鸮衔着音符的家徽——和韩父遗嘱上的火漆印一模一样。
远处,冰川崩裂的轰鸣像低音提琴的颤音,久久不散。
南太平洋的坐标指向一座无名小岛。
周予安站在破旧渔船的甲板上,海风裹挟着刺鼻的硫磺味。远处,岛上的火山口正喷出诡异的蓝紫色烟雾,在黄昏中像一簇妖异的火焰。
"那不是火山。"祁砚调整望远镜,镜片上倒映出烟雾中若隐若现的金属结构,"是伪装成火山的采矿基地。"
望远镜的视野里,几个穿防护服的人影正从基地侧门搬运集装箱。箱体上的雪鸮标志被喷漆覆盖了一半,但依然能辨认出底下"音疗基金会"的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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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的珊瑚礁成了天然屏障。
周予安潜到水下十五米,耳朵因水压阵阵刺痛。防水手电的光束扫过海底,突然照见一架半埋在沙里的三角钢琴——和远星号上那架一模一样,琴盖上刻着"A=432"的标记。
当他触碰琴键时,整片海域突然震动起来。珊瑚礁崩塌的闷响中,钢琴内部传出机械运转的嗡鸣,琴箱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精密的声波发射装置。
祁砚的氧气瓶突然发出警报——水下的次声波正在干扰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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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营地的篝火噼啪作响。
周予安摊开湿漉漉的航海图,发现那些坐标连起来竟是个人耳形状。祁砚用匕首尖点着耳蜗位置——那里标着他们此刻所在的经纬度。
"不是采矿。"祁砚突然说,"是听觉实验。"
他从背包里取出个防水袋,里面是季临临终前服用的药片。药片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表面刻着微型音符。
"知道为什么钢琴家是首选实验体吗?"祁砚碾碎药片,"因为他们的听觉神经最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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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突袭像场噩梦。
周予安踹开基地侧门时,警报声响彻走廊。实验室的显示屏上,实时监控着全球十几位著名钢琴家的脑电波图,每个人的耳后都植入了微型芯片。
主控台的玻璃罩里,躺着最后一块空白芯片,标签上写着:
"周予安,绝对音感适配体"
祁砚的子弹打碎玻璃的瞬间,整个基地的次声波装置同时过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