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与妻（重生）》方锦一

9、第 9 章

　　沈荔忙低下头，自己将脸上的泪痕擦干了，等到再抬起头来时，除了微红的眼眶也看不出什么了。

　　“什么时候来的？”沈荔问他，她看了一眼外面，没有丫鬟们守着，想必都被朱氏带出去了。

　　所以刚才她说的那些话没有被他听去吧？

　　韩溯在她对面坐下，仔细端详她的脸，其实刚他早就来了，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见了，看她一脸回避的模样就知道她不想说，韩溯垂下眼眸，将桌上的水壶提起，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后递给她，缓缓道：“刚来不久。”

　　沈荔松了口气，接过茶杯捧在手心，她自觉不想让韩溯看到自己不堪的过往，而且等这阵情绪过去后又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有点矫情了。

　　那对镯子还放在桌上，韩溯看了过去，沈荔连忙道：“这是母亲的。”

　　“嗯。”韩溯顿了一下，将目光移开。

　　二人在房中坐了没多久就有丫鬟进来请二人去前厅用饭。

　　沈荔与韩溯同去，等到了大厅，沈荔看到朱氏心疼的一边抱着沈冲，一边让人给他揉腿。

　　沈荔走上前去关心的问道：“弟弟的腿没事吧。”

　　朱氏摇头：“好在祖宗保佑，你弟弟只擦破了一点皮，若真是摔瘸了，这以后前程什么都毁了。”

　　说完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连忙看向沈荔以及后面不远处的韩溯。

　　沈荔去查看沈冲的伤口去了，头低垂着看不出什么表情，韩溯则被老爷请到了上座去了，应该是没有听清。

　　朱氏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她连忙对沈荔道：“阿荔，母亲不是有意的。”

　　沈荔见沈冲确实没事，放下他的裤脚对朱氏笑了笑：“我知道，母亲，没事的。”

　　这一笑似有些疏离，朱氏心莫名有些慌，还想再说什么，旁边沈冲被下人揉的“嗷”的一声叫出来，朱氏连忙又去哄他了。

　　沈荔站了起来：“母亲，我去那边了。”

　　朱氏没心思管她，只胡乱的点了点头。

　　午饭期间宾主尽欢，沈长业官职不高，但能说会道，对于这个宰相女婿也是极尽巴结。

　　虽然外人传韩溯前途晦暗，但沈长业却不是这么认为的，他为官时间长，是知道韩溯本事的，远的不说，近的将大皇子一伙的叛乱消灭于萌芽之中，虽然让天子受了惊吓，但韩大人的确是实实在在保住了大宛的江山社稷。

　　就那昏聩的天子，信了奸人的挑拨，将太子软禁，导致了大皇子胆大包天起了叛乱之心，若不是韩大人，天子如今躺在哪里都不知道。

　　虽然韩溯也因此伤了腿和眼睛，但沈长业从心底里敬佩自己这个女婿，于是多敬了他几杯，后来自己也渐渐的喝高了。

　　沈荔和韩溯走的时候，沈长业脚步虚浮不稳也要坚持去送，沈荔只得无奈的对朱氏道：“母亲我们先走了，父亲喝多了您先送他去休息吧。”

　　二人出府上了马车，沈荔刚才在前厅还没觉出什么，等二人到了这封闭的空间后她才闻到从韩溯身上传过来的酒味，发现他也喝了不少。

　　马车缓缓启动。

　　沈荔看他默不作声的模样不放心问他：“头晕吗？”

　　韩溯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一声道：“你父亲倒是个有意思的人，想当初你大姐……”

　　大姐沈芨？

　　沈荔眼睛眨了一下，等他说下去，但韩溯却自知酒后失言不说了。

　　“我大姐怎么了？”沈荔问。

　　韩溯看向沈荔，发现她眼眸澄澈，毫无恼怒的迹象，他目光移了移：“没什么。”

　　沈荔却多看了他一眼，一想到大姐沈芨的所作所为，心里就叹息了一声，然后靠着车壁，学他闭目养神起来。

　　突然马车慢慢停了，过了一会，侍卫李巍过来在外面给韩溯递话：“大人，徐尚书府的车马从前面过来了，徐家的小姐下来说和夫人是旧识，想和夫人叙叙旧。”

　　听了李巍的话，沈荔面色不显，心里却咯噔了一下，徐家小姐是徐修远的亲妹妹徐善婉，以前徐修远想见她的时候就是让徐善婉约她出去，然后他再不知从哪出突然走了出来装作和她们偶遇的样子。

　　当然他们以前每次见面时徐善婉都在旁边，从没做过什么逾矩之事，沈荔以为自己嫁给韩溯后他便断了念想了，没想到他却如此大胆，竟在自己回门的这天拦到韩溯面前来了。

　　沈荔心里有一丝恼怒，现在她对徐修远已经没了感情，才看出这人居然是这般我行我素之人，只顾自己的想法行事，而从不考虑她的想法和处境。

　　若是被韩溯看出端倪，她的处境会变成什么样徐修远难道不知道？

　　一想到她上辈子听到他来找自己的消息后心里有些窃喜后，沈荔恨不得现在立刻过去打醒那个自己。

　　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沈荔挑开车帘向前方看去，果然看到徐善婉在徐府马车旁边给她招手，沈荔目光一转，发现徐修远骑了一匹马站在不远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向她这边。

　　沈荔忙缩了回去，放下车帘对外面李巍道：“麻烦李侍卫给徐小姐传话，就说我今日回门事情太多，身体乏了，改天我再约她来府中一叙。”

　　李巍没有走，旁边韩溯倒是看了沈荔一眼，缓缓道：“按夫人意思办。”

　　“是。”李巍离去。

　　对了，她都忘了韩溯身边的两个侍卫杨霖和李巍轻易不听别人调遣的事了。

　　过了不久，马车开始启动，沈荔靠着车壁，目光却不知转向何处，在马车要与徐府马车交汇的时候，旁边韩溯突然挑开车帘向外看了一眼，沈荔讶异，余光打量他的脸色。

　　然而车帘落下后，韩溯的神情都未变，他只是静静的，继续的和刚才那样闭目养神。

　　沈荔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虽然她这辈子绝对不会和徐修远再有牵扯了，但是和上一世一样，在知道韩溯有可能知道她和徐修远的事情时心里还是会条件反射般害怕。

　　怕韩溯会对她失望，以为她和大姐沈芨一样也背叛了她。

　　上一世沈荔虽然对韩溯抵触，但与他成婚后和徐修远也渐行渐远了，后面徐修远不甘心，一直对她各种纠缠，以至于误会横生，再然后就是被徐修远栽赃陷害，她毁了名声，在京州被人耻笑，以至于后来连死的时候都是不甘心的。

　　想到上一世她的结局，沈荔暗暗发誓这一世她绝对不会重蹈覆辙了。

　　马车车轮印着青石板路发出粼粼之声，车内却安静无比。

　　韩溯闭目养神，但身体却不如刚才那般轻松自如，沈荔察觉有异，偷偷打量他，却不料韩溯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右眼黑亮，锐利，落到自己上，带着一股审视的意味。

　　沈荔条件反射的问道：“怎么了？”

　　韩溯没有搭理她，而是掀开车帘对跟在旁边的李巍道：“给我一匹马。”

　　没过一会儿，马车停了，韩溯掀帘走了出去，骑上了李巍给他牵来的马，然后扯着缰绳夹着马腹向前跑去了，将马车等一众人扔在脑后。

　　沈荔咬了咬唇，脑海飞速将刚才一路上的画面过了一遍，发现韩溯的改变是从他挑开车帘后发生的。

　　她的脸顿时白了一下，心想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韩溯是怎么知道的沈荔就不知道了，反正这世界无透风的墙，但是她也实在是冤，这一世什么都没做就被误会了。

　　马车又渐渐动了起来。

　　感觉刚才还略嫌拥挤的马车内此刻显得空荡荡的，沈荔一人坐在车中胡思路想，可一直到了韩府大门她也没有什么思路。

　　下了马车后，韩府的一个下人过来告诉她：“少夫人，吕大夫过来了。”

　　竟然这么快，沈荔还以为要到明天上午他才到，连忙嘱咐下人去收拾屋子让吕大夫住下。

　　下人笑道：“老夫人已经让人去做了，而且刚才韩大人回来就去见吕大夫去了。”

　　沈荔愣了一下，然后道：“知道了。”

　　后面金盏和喜云也下了马车，聚到沈荔的身边，等下人走后金盏有些担忧问道：“夫人，刚才大人提前骑马走了，是你们二人闹了什么矛盾吗？”

　　沈荔摇摇头，强打精神安慰二人：“没事，先随我去看一看吕大夫吧。”

　　说完几人便一路朝给吕大夫安置的小院走去，吕大夫安置的小院就是原来张大夫的那个小院，只是重新打扫了一番。

　　沈荔走进去后看到孙氏和周娘子一行人也来了，一群人正挤在医室那边看吕大夫给韩溯诊治，沈荔也走了过去，和吕大夫见了礼。

　　吕大夫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面目和善，看到这么多人聚在这里也不恼，只笑了笑道：“大家在这里也帮不了忙，还不如回去等着，等大人的眼疾好了再过来看也不迟。”

　　孙氏站在最前面，她焦急问道：“大夫有把握治我儿的眼疾？”

　　吕大夫沉思了一下：“虽无十足的把握，但我愿尽力一试，十五天后老夫人便知道结果了。”

　　十五天？孙氏记得沈荔也说过这个天数，她看了一眼沈荔，心里信了几分，于是让丫鬟扶着她回去了。

　　孙氏的人一走，屋内就显得宽敞起来，沈荔看着躺在榻上闭着眼睛等候吕大夫施针的韩溯，眼神动了动，对吕大夫道：“不知吕大夫喜欢吃什么，我好让下人给大夫准备。”

　　她知道吕大夫什么都不好，只好吃些美味的食物。

　　果然吕大夫笑了笑，毫不客气的给她说了几个酒楼的名字，沈荔笑道：“我记下了，以后我会亲自过来给大夫送这几个酒楼的招牌菜。”

　　吕大夫心满意足的客气道：“那就麻烦夫人了。”

　　离去时，沈荔又看了一眼韩溯，发现他仍闭着眼睛，最后心里只得叹息了一声就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