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而已，习惯了》从0

13、只剩下求生者的世界

　　那么……“美食家”能吃掉别人的恐惧吗？

　　褚真瞥了眼斜对面独自沉浸在伤痛里的卫斯，试着在心里默念：去吃掉卫斯的悲伤。

　　“大晚上的还要麻烦人……”

　　一道干净清润的嗓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褚真惊得差点儿跳起来。

　　这道声音少了那种湿答答的口水声，听起来倒让人舒服多了。

　　她很快反应过来，心道：“你还能跟我说话？”

　　“你主动叫我就可以。”它不满的哼哼两声：“不过没事别叫我，我可不想和不喜欢的人说话。”

　　褚真刺它：“再不喜欢我也是你主人了。”

　　“……有本事你现在就把我扔了！”

　　“没问题——扔茅坑可以吧？你不是爱吃吗。”

　　“你……&*%￥#”

　　褚真揉揉耳朵：“别废话了，给你食物还说个没完，到底吃不吃？”

　　“美食家”像狗似的哼哼唧唧，到底是没敢说话了。

　　过了大约两分钟，耳边响起一声心满意足的：“嗝~”

　　褚真：“……”

　　“美食家”：“那大胡子的悲伤好多啊，可我还是最喜欢恐惧的味道。”

　　褚真摆摆手：“行了，回去吧，本宫乏了。”

　　说是这么说，但在这种环境下怎么能安然入睡？

　　她过去和卫斯商量好一人守半晚，这才敢暂时放心地睡了过去。

　　但一觉醒来时，天竟然已经亮了。

　　而且要不是一声高亢的鸟叫把她吵醒，恐怕还能再睡很久。

　　卫斯看她醒了，解释道：“万里半夜起来和我换班了，就没叫你。”

　　褚真有点不好意思：“那今天收拾物资的事让我来。”

　　“不用。”万里笑道：“我收东西很快的，用得上的都已经收好了。”

　　他还演示了一遍——手在一瓶水上面轻轻一扫，东西就原地消失了。再一扫，又出现了。

　　他说：“只要人不进去，存取东西都是没有次数限制的。”

　　简直像小说里的“空间”一样。

　　褚真满眼羡慕：“有这种能力的话，好适合做海外代购……”

　　万里嘴角一抽：“都末日了，代什么购啊。不过‘回家’以后囤物资倒是很方便。”

　　说到这个，其实褚真有点好奇一件事。

　　拿地球举例：如果求生者不是在同一天被[末日曙光]选中，当她重生在末日降临第三天时，也随时可能还有新的求生者刚刚被选中——那些人结束任务后又会回到什么时间点呢？

　　她将这个疑惑问了出来。

　　万里刚好在上个世界听人讲过：“我也只是听说啊，求生者是按‘死亡批次’来的。所有人都只会重生到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去，绝不会回到人已经死后的时间段。

　　“而且重生时间就像排队那样，比如我会重生在末日后第五天，那在第一天、第二天……或者第六天第七天，都会有其他求生者重生。”

　　他说到这里，神色沉重了几分：“但不论重生到哪一天，大家的时间都是从末日降临后开始往前走的——最终，会走向一个只剩下求生者的世界。”

　　“……只剩下求生者？”

　　“没错。”

　　万里抿了下嘴：“不知道该说我是幸运还是不幸，我的上个世界，也就是我经历的第一个末日世界叫做‘石化诅咒’，我到的时候，那里已经看不见任何一个普通人类了。”

　　他推了推眼镜，挡住眼底深深的恐惧：“那个世界遭到了一种‘石化’感染，每个人都会逐渐变成石头雕像。只有本土求生者对此免疫，连我们这样的外来者都不行。”

　　好在[末日曙光]不是送求生者去死的，给他发布主线任务的同时也告知了可以前往某处获得暂时免疫状态的方法。

　　他要说的当然不是这个方法：“……那个世界荒凉、凄冷，千疮百孔，有时候走上十天也看不见一个活人，却到处都是人类的‘雕像’。后来我寻找食物的时候，总算遇见了一个本土求生者。”

　　每一次末日任务完成之后，求生者们都会回到自己的世界里生活一段时间。

　　所以对方告诉万里：他本来是重生在末日来临的第四十天的，那个时候世界上还有好多好多的人。

　　后来，他就眼睁睁看着感染者越来越多，家人、朋友、邻居、陌生人……一个个地逐渐变成栩栩如生的石头雕像。

　　只有求生者们，无能为力、孤单寂寥地因为那个“结束末日”的梦而活着。

　　可是……

　　“可是……”

　　万里抬起头来，哪怕隔着反光的镜片也能看见他眼里的绝望和迷茫：“你在接到任务的时候也听过这样的话吧——您想重获新生……彻底终结什么什么末日吗？”

　　褚真僵硬地点了下头。

　　她已经听懂了。

　　她想叫万里别再往下说，可对方却一口气说了出来：“它可从来没有说过，‘终结末日’是指回到末日降临之前。”

　　所以……如果积攒的[光子]不够多、速度不够快，即使求生者成功终结了末日，那个世界也只会是荒芜空寂的一片死地了。

　　褚真不知不觉将指甲掐进了掌心里，感觉到痛的时候才发觉双手已经冷得像冰块。

　　“这不是凭我们一己之力可以干预的事情。”

　　万里眼眶泛起水意，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所以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你也不要想太多，毕竟我们的世界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褚真心里像坠了块大石头，连话也不想说，只闷闷的说了声“谢谢”。

　　卫斯一直在旁边安静听着，此时才说了一句：“所以我的世界也会……”

　　“不一定，”万里看着文文弱弱的，内心却挺强大，还能鼓起劲来安慰别人：“你们这个世界是人为造成的末日，如果将来能研究出有效疫苗，还是很有希望的！”

　　褚真听了这话心里也重燃起一线希望来：虽然地球是天灾，但万一各界大儒制作出“人造太阳”“超级耐寒药剂”之类的东西呢？

　　她不该这么悲观的——只要还有人活着，就总是有希望。

　　她站起来拍拍手：“好了，不要说这些让人烦恼的事了，我们早饭吃什么？”

　　“煮面条怎么样？”万里也立刻跟上了她的情绪：“物资里有一大包辣子鸡酱料，香得我差点儿流口水！咱们做个拌面吃，绝了！”

　　他们把窗户关了起来，换了间屋子架上锅就开煮。

　　热乎乎火辣辣的一碗面下去，烦恼好像真的消失了大半。

　　这个白天他们自制了一些火把和轻便的防身武器，天黑之后便立刻动身了。

　　卫斯第一个从窗口下去，万里第二，褚真最后。

　　有之前的教训，他们这次走得悄无声息，宁愿像蜗牛一样慢也不愿发出丝毫动静。

　　出发之前三个人看过地图：只要花上两夜时间走过前面的一片区域，就可以绕到高速路上去。

　　万里说，虽然这个世界的不少植物都巨化了，但没什么人类活动的地方受到的影响都很小，说不定路上还能开车或者骑车。

　　所以他们路过一家卖电动车的店铺时，万里直接往空间里装了三台，还塞了一堆备用电瓶。

　　又走了会儿，他们附近出现一阵“嗡嗡嗡”的蚊子声。

　　万里连忙示意二人停下，一起躲到旁边屋子里去，翻手拿出一些衣物来，悄声道：“把所有皮肤都遮住再走，这些蚊子有毒，被叮了会浑身长毒疮。”

　　褚真和卫斯不由都暗自庆幸他们带上了万里。有个经验比较丰富的人在，真的让他们省了好多事儿。

　　空气始终弥漫着淡淡的腐臭味。

　　三人谨慎地行走在黑夜里，时不时的，就会看见残破的腐烂尸体。

　　那些尸体都有被某种生物啃食过的痕迹，而它们似乎格外偏爱人类的眼球和脑浆，却对头部那薄薄一层的皮肉毫无兴趣。

　　所以一开始褚真总是会猝不及防地被那些恐怖血腥的脑袋吓一跳。

　　后来她就免疫了，只是感觉从胸腔里呼出来的每一口气体里都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已经足够倒霉了——虽然接下来的路途中小麻烦不断，但都被三人顺利躲了过去，竟真在第三个夜晚走上了高速公路。

　　有几辆汽车狠狠撞上了护栏和收费亭，又引发了一场爆炸，满地狼藉之间散落着人类焦黑腐败的残肢。

　　不过除此之外，道路平整开阔，虽然偶尔有车辆发生事故的路段比较难行，但确实还能开车。

　　接下来的路程简直顺利得不可思议。

　　在经过末日初期的慌乱逃亡之后，高速公路就变成了人迹罕至的地方。

　　附近的动植物几乎都没有变异，就算天空偶尔有巨型飞鸟经过，也不会对一个“铁壳子”有兴趣。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白天赶路也不成问题了。

　　唯一可惜的是这条路并不能直接通往他们的最终目的地。

　　在距离地图上的安全基地还有四天车程的时候，他们就不得不从一个收费站驶出了高速公路。

　　一下高速，随着周边房屋密集起来，路上出现许多横七竖八的汽车和尸体，地面也越发崎岖难行。

　　天光渐亮时，卫斯勉强开了一段路，就不得不停在一片拦路的巨大藤蔓前：“只能到这里了，先找地方休息。”

　　褚真下了车，顺着藤蔓望去，才在两栋开裂的楼房之间看见半个喇叭状的红色花朵——谁能想到，挡住一辆汽车去路的，竟然只是一株牵牛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