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而已，习惯了》从0

6、震耳的寂静

　　“你难道听不见下面的声音吗？”

　　褚真顶着枪口向前走，双眼死盯着卫斯：“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鲜活的生命，每一个人都有牵挂的家人朋友……他们本来马上就可以回到陆地去了！”

　　一声属于女性的高亢尖叫声，穿透墙体，清清楚楚地钻进褚真耳朵里。

　　而船上除了她只有一个女人，一个温柔又热心肠的姐姐。

　　褚真心尖颤动了一下。

　　她的心口死死抵在了枪口上：“是因为你们，因为你和那个狗屁博士——他们今晚才会死在这里。”

　　卫斯浓密的络腮胡动了动，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话：“为了拯救世界，必要的牺牲是理所当然的。”

　　褚真气极反笑：“那你怎么不去牺牲？”

　　“我还有更重要的……”

　　“闭嘴吧你！”褚真懒得跟他多费口舌，抬手在他眼前亮出了[万能身份证]。

　　卫斯神情变化的一瞬间，她说道：“带我进去，让博士马上停船，否则……我就下去让鱼把我给吃了！”

　　她没有别的办法——卫斯一个人能胖揍六个男船员，她在对方面前恐怕连只大鹅的战斗力都不如。

　　“阿灵，别闹。”
　　卫斯的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宠溺：“等哥哥执行完任务，就带你去看你最喜欢的那个什么豆。现在正是关键时候，你躲到我后面来，不要闹脾气。”

　　这次是妹妹？

　　“哼，那还差不多。”
　　褚真装作乖乖听话的样子，绕到了他身后。

　　然后轻轻地、慢慢地，一步步退到驾驶台门口。

　　怪鱼爬上船的声音和人们的惊叫，完美盖住了她的一切动静。

　　她默数一二三……迅速推门而入！

　　身后紧跟着传来卫斯的一声大喊：“阿灵！”

　　驾驶台内只有博士和船长两个人。

　　船长的双脚和身体都被绑在椅子上，只有双手能正常活动。

　　而博士手里拿着一把刀，顶在船长的喉咙上。

　　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显然在地球之上，只凭一块操控屏就能完成货船的自动航行。

　　另一边有整个船上的监控显示屏，能清楚看到鱼怪正在撕咬人类，甲板上、走廊里、房间中，到处都是血迹和尸体。

　　两个人都被突然闯进来的褚真吓了一跳，以为是鱼怪上来了。

　　看见是她，博士立刻冷静下来，皱眉道：“卫斯没拦住你？”

　　“阿灵，快出来！”
　　卫斯的脚步声马上要到门口。

　　不行——博士会告诉他褚真不是什么“阿灵”，身份证很快就会失效。

　　她飞快瞥了眼博士手里的刀，不露声色地向前走去：“我是过来帮忙的。我知道你们这么做是为了拯救更多的人类，我会全力协助你们。”

　　话落，卫斯冲进门来。

　　在他又一次喊出“阿灵”的时候，褚真刚好用自己的身体撞向博士。

　　“嘭”的一声，博士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为了稳住身体，下意识用手扶住了控制台面。

　　手里的刀因此脱落在地，褚真立刻捡起来，一扭身，抵在了博士腹部。

　　卫斯见状，神情一阵恍惚，转眼清醒过来，冷喝道：“你干什么？马上放开博士，否则我开枪了！”

　　褚真没理他，架着博士横向往旁边挪——直到用博士的身体挡住了船长。

　　她扫去一眼：“别愣着，快停船啊！”

　　船长一个激灵回过神，立即喊道：“A81-44号，中止……”

　　“不行！不行！不能停，我必须拿到0号的基因样本！”

　　白博士大喊着，试图打断船长的指令。

　　但船长已经声嘶力竭地喊完了最后一个字。

　　智能操控台很准确地在各种嘈杂声音里识别出了船长的声音。

　　随着话音落下，货船发出“呜”的一声长鸣，速度骤减。

　　博士急得双眼通红，几乎要哭出来：“不……你不能这样！船上的人不算什么，只要拿到样本我就可以拯救更多的人！卫斯！你做点儿什么啊！”

　　褚真的刀还抵在博士身上，卫斯迟疑了下，放下枪，盯着褚真说：“你知道的，白博士是最有希望拯救世界的人，我不信你会杀他。”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试探着向前迈出了一步。

　　褚真不得不承认，他说对了——但不是舍不得杀博士，而是因为她一旦动手，卫斯马上就会让她生不如死。

　　可她脸上当然不会表现出来，有几分外厉内荏的挂着冷笑：“他能不能拯救世界跟我有个屁的关系？我可没那么博爱。我只知道你们今晚的行动害死了很多人，你和博士都该给他们偿命！不信的话，你大可以再往前走两步试试。”

　　她故意将刀子往前顶了一分，但隔着衣物并没有伤到博士。

　　此时，货船速度越来越慢，已趋于静止。

　　失去各种机械声音后，怪鱼陆续爬上船的“轰隆”声显得越发响亮。

　　而在接连不断的声响里，属于人类的动静却几近于无。

　　这是一种令人后背发寒的……“震耳的寂静”。

　　褚真抓在博士胳膊的左手忍不住缩紧了几分，心里腾起熊熊怒火，下一秒又转化成悲哀的无可奈何。

　　船长便在此时“呜呜”的哭出声来。

　　他正看着左侧的十几面监控显示屏，除了三楼和货舱之外，几乎每个地方都有鲜血和尸体。

　　突然，他的哭声戛然而止，从颤抖的喉咙里挤出一声：“有……有鱼上来了！”

　　在通往三楼的楼梯处，一只漆黑的、湿滑如蛞蝓的生物快速爬上了走廊。

　　于是从显示屏和驾驶台门外，同时传来了一阵“啪啪啪”的响亮爬动声。

　　在明亮的灯光下，褚真第一次看清这东西的模样——真是像极了被放大几十倍的娃娃鱼！

　　不同的是，它的四肢都与人类的手非常相似，只是不论手指还是手掌心，都长满了令人作呕的吸盘。

　　正是这些密密麻麻的吸盘，让怪鱼们能够如此轻松地爬上货船。

　　驾驶台的门是没有关上的，卫斯进来的时候情况紧急，他根本没机会关门。

　　四个人谁也没敢出声。

　　褚真和卫斯互相对了个眼色，率先放开了博士，转身给船长松绑。

　　卫斯见状，悄悄地转身迈出一步，抓住门把，试图无声地把它关上。

　　然而才刚动一点儿，厚重的金属门便发出“吱——嘎”一声嘶鸣。

　　外面还有很多怪鱼“啪啪”的爬动声，可偏偏这轻微的动静立刻引起了走廊里那只鱼的注意。

　　它停了一瞬，接着忽然仰起脑袋，嘴里溢出“噫——”的一声大叫！

　　下一秒，整艘货船都静了一下。

　　然后……

　　“啪啪啪啪啪啪啪……”

　　所有的，数不清的，可怕至极的怪鱼全部朝三楼冲来！

　　“关门啊！”船长大喊道。

　　卫斯“嘭”的合上门，立即拧上锁，回头喊道：“这拦不住它们的！博士，现在怎么办？”

　　褚真是真想骂这俩人几句，但这没有任何意义。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只有一个念头像弹幕似的转着圈儿：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火！它们怕火！"博士嘶喊道：“卫斯，去拿点火器！”

　　他抬手指向门右侧靠墙的一只木箱。

　　卫斯立刻过去，打开箱子一阵翻找。

　　博士又提醒：“小心我的研究样本！”

　　褚真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家伙早料到货船夜里航行肯定会遇袭，以为躲在驾驶台里就能安全度过，所以把重要的东西搬了上来，却留一群无辜的人在下面送死！

　　要不是眼下情况不允许，她是真想给这博士来一刀！

　　她收起怒火，转身看向玻璃窗：现在破窗而出可能才是唯一的生路。

　　然而这个念头还未落地，她就发现，原来窗外之所以黑乎乎的，正是因为爬着两条怪鱼。

　　她甚至对上了其中一颗核桃仁大小的黑眼珠。

　　“找到了！”
　　卫斯拿出点火器，目光四下一扫，相中了室内的两张座椅。

　　在他大步跑过来的同时，大门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太多了……太多了啊！”船长绝望地盯着监控屏，脸色难看得泛着死白。

　　三楼走廊里已经看不见地板的颜色了。

　　那些漆黑的怪鱼挤满所有空隙，还有更多的正在楼下拼命往上爬。

　　“嘭——”
　　“嘭——”

　　一道又一道撞击声持续不断，金属制造的门也承受不住如此打击，竟在不到三十秒的时间里迅速变了形。

　　隐约间，褚真甚至从其中一块突起上看出了怪鱼的面部轮廓。

　　这得是多么坚硬才能造成的效果啊！

　　就算每个人都拿着机关枪，大概也不可能轻易打碎它们的脑袋，更何况只有卫斯带着一把手枪而已。

　　她咬咬牙，道：“虽然窗外也有，但肯定比走廊少，我们破窗跳下去怎么样？有火的话，说不定窗外的会被吓跑，这样至少还有机会！”

　　从这里跳下去能跳到甲板上。货船的房间高度比不上住宅，虽然有三层楼，但不至于把人摔死。

　　“好！好！就这样！”船长已经吓得神志不清，不论谁说了什么他都会说好。

　　博士却道：“不行——研究样本怎么办？”

　　褚真气急：“命都要没了，还顾这个？！”

　　“你不懂。”他想了想，问卫斯：“我们一起抱着箱子跳下去，能不能护得住？”

　　卫斯点了下头。

　　“那就好！”
　　博士当即搬起另一张还未点燃的座椅，快步走向玻璃窗。

　　卫斯则脱下上衣，胡乱裹了几下，点燃后跟了过去。

　　“哗啦”一声，随着窗户被砸开，外面的两条怪鱼嘶鸣一声，当即便要扑上来。

　　卫斯挥舞了几下手里的火团，它们果然身体向后一仰，一只往二楼退了一截，另一只竟“啪”一声摔回了大海里。

　　“嘭——”
　　在此期间门外的怪物丝毫未停，金属门终于支撑不住，传来一阵不祥的“咯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