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而已，习惯了》从0

5、回你的房间去

　　因为“潜在感染者”的身份，褚真反而分到了一间单人房。

　　房间原先住着一名船员，褚真和张今过来的时候，对方正抱着自己的用具和衣物往外走。

　　在门口相撞时，他愤怒的眼神毫不遮掩地瞪着褚真，冷冷说道：“要不是看在博士的份上，我一定会杀了你。”

　　褚真没有恼怒，因为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实在是不怎么占理。

　　她后退一步为对方让行，低头说道：“很抱歉给你们带来麻烦……我只是想活下去。”

　　在很多人的想象中，如果末日来临，自己会如小说里的主角那样活得如鱼得水、为所欲为。

　　但实际上，更多的人都像现在的褚真，光是连“活下去”都得拼尽全力，活得死皮赖脸。

　　船员愣了愣，似乎因为那句话而多了几分感同身受，嘴角扯动几下，沉默地走开了。

　　褚真叹了口气，迈步走进房间。

　　又听见走廊里传来对方沉闷的声音：“……希望我的家人们也像你一样……不会被人赶出去。”

　　张今合上房门，笑道：“我帮你铺床，一会儿一起去餐厅吃午饭吗？或者我帮你打饭回来，省得某些人找事。”

　　“居然有热饭吃？！”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褚真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口水声。

　　极寒末日降临后她就再也没吃过热乎的饭菜了，就连每天只能分到半包的方便面都是干嚼的。

　　张今看见她两眼放光，又好笑又心疼：“你前些天到底过的什么日子啊？这样的眼神简直像个野人。”

　　褚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抖开一张干净的白床单：“几点开饭啊？”

　　张今“噗呲”一声：“别着急，还得两小时呢。不过……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啊，你可得小心些。”

　　褚真心里一沉：“为什么？”

　　船长都同意她留下了，那些人顶多刺她几句，不至于再动手吧？

　　张今哈哈大笑：“小心把舌头吞下去啊！”

　　褚真：“……”
　　她的表情真的显得非常馋吗？

　　总之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她真等得抓心挠肝。

　　终于走进餐厅时，扑面而来的饭菜香味让她差点儿忍不住流下眼泪。

　　她跟着张今领了餐盘、打了冒尖的一大盘饭菜，一口下去人都香迷糊了。

　　虽然一部分人的眼神非常不善，但丝毫不影响褚真的食欲。

　　没一会儿，博士和卫斯也过来了。

　　白博士端着餐盘坐到了船长对面，两人在靠窗的位置谈笑风生，场面一片和谐。

　　褚真见状，正想向张今打听一下博士的来历，卫斯却径直走过来，板着脸坐在了旁边。

　　他沉声说：“谁让你自己来的？以后不要擅自行动，否则没人保护你。”

　　褚真只好暂时搁下念头，低声说：“我来了有一会儿了，他们没有为难我，应该不会找麻烦了。”

　　“还是要防着，”卫斯坚持：“吃完饭我就送你回房间。”

　　“好吧。”褚真可不会得罪这唯一的靠山。

　　饭后，张今去甲板上吹风了。
　　卫斯把褚真送回房间，也不离开，就安安静静坐在桌边。

　　褚真透支的身体还没恢复，虽然有人在旁边不太舒服，但还是慢慢有了困意，一觉睡了过去。

　　她是被一阵敲门声叫醒的。
　　屋子里已经黑了下来，卫斯不见踪影。

　　“小褚，是我。”
　　门外传来张今温柔的声音：“我看你没来餐厅，给你带了份晚餐过来。”

　　正是好时机，褚真边吃饭边向她打听博士的信息：“张姐，白博士来头很大吗？船长和一部分船员看上去好像很尊敬他。”

　　不仅腾出了杂物间给他当研究室，还“看在博士面子上”留下了一个潜在感染者。

　　“你竟然不知道？”

　　张今意外地挑了下眉，但也只把她当作一个无知的人：“当年那场席卷全球的疫病你总记得吧？最早研发出疫苗的正是白博士的团队。所以现在我们也把希望放在他身上……虽然希望渺茫。”

　　褚真喝了口浓郁的番茄汤：“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出海？”

　　“当然是为了找那个巨人来的。”
　　张今说：“除了你，这艘船上的人都知道——自从一个多月前女巨人消失在海里之后，白博士就带人出海搜寻她的踪迹，但很快‘感染’爆发了。

　　“他们的船失事后，只有军方出身的卫斯带着博士死里逃生，幸运地遇上了这艘货船。”

　　褚真恍然：“原来是这样，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张今耸耸肩：“可惜啊，他们连巨人的头发丝儿都没找着……我听说，博士认为可以在她身上找到基因变异的关键信息，并据此研究疫苗。

　　“所以啊，等咱们的船靠岸以后，博士可能还会再带人出海的。”

　　褚真低头吃下一片肥瘦相间的肉，又喝一口汤，满足地舔了舔嘴角。

　　这段话一阵风似的从脑子里溜了过去。

　　直到一个多小时后，船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陷入沉睡。

　　只剩白天睡得太足的褚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接着蓦地睁开眼睛，狠狠打了个激灵——

　　“我们今晚的谈话内容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一定要保密，否则你会有生命危险。”

　　博士昨夜说过的话清晰地浮了起来。

　　“我们是被这艘货船的船长救下的，他们如今正在驶向陆地。”

　　……很不对劲不是吗？

　　博士要找女巨人、这艘船却正背道而驰。

　　而博士叮嘱她，如果说出她能找到女巨人的事，会遭遇生命危险。

　　起初她不明白“危险”从何而来，如今倒是很清楚了——博士根本没打算等船靠岸再重新出海！

　　可船长、船员，包括其他被收留的幸存者，都不可能同意他这疯狂的想法。因为在海里多待一日，就在死亡危险里多浸一天。

　　所以，博士一定会想办法悄悄改变这艘船的航线！

　　如果被大家发现了他的盘算，而且是褚真提供了巨人的关键坐标……她还有命活吗？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的鸡皮疙瘩经久不散。

　　她一时哭笑不得：

　　在前24年的人生里，她见过最多的心机是在宫斗剧里。
　　现实中除了父母总想办法从她包里掏钱贴补弟弟之外，她就连一次网络诈骗都没遭遇过。

　　可一夕之间，她好像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人，谁都想来坑她一场。

　　如果这是个网络游戏，想必她脑袋上一定顶着“冤大头”三个大字。

　　不过虽然猜到了博士的计划，但她一时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如果告诉船上的人真相，他们不会杀一个有希望研发疫苗的博士，但她这个指路人肯定是要死的。

　　如果装作毫不知情，博士又怎么瞒住改变航线的事呢？一旦此事暴露，她依然死路一条。

　　除非……博士能说服船长？
　　有没有可能船长真的愿意帮忙？

　　她上船的时间太短，对这位船长毫无了解，实在无法……

　　嗯？船被发动了？！

　　极其响亮的轰鸣声和金属碰撞声相继传来。

　　一向反应迟顿的褚真，在这一刻福至心灵地想道：博士已经行动了。

　　不到两秒之后，生活区内便响起一道高亢的大喊：“什么情况？谁在开船？！”

　　睡得再死的人也都被吵醒了，原本沉寂的夜晚一下子沸腾起来，处处都是人们茫然的叫喊。

　　“轰隆——”
　　突然，一道不轻不重的撞击声传来，船身也跟着晃动了一下。

　　“轰隆——轰隆——”
　　又一阵接连不断的撞击声响起，船身随之晃得更加厉害了。

　　已经有人冲出门去查看情况了，褚真犹豫了下，也穿鞋往外走。

　　她刚拉开房门，就听见一声惊恐的大喊：“快逃啊！有变异鱼群扑上——”

　　剩下的话突然变成了凄厉至极的惨叫。

　　褚真立即关上门，冲到窗口，半个身体都探了出去，总算看清了外面的情况。

　　海里出现了一大群黑色的变异生物，因为距离和光线原因她看不清楚，只能看出体型大约两米多些，与之前见过的人面鱼相比来说不算大。

　　但它们数量太多了……不仅海里游着密密麻麻的一群，甚至还有几只已经爬上了船！

　　它们似乎长着黏力十足的“手脚”，竟能在船壁上像壁虎那样攀爬。

　　那些“轰隆轰隆”的震动声，就是它们跳上甲板的动静！

　　褚真感觉脑子都在“嗡嗡”作响。

　　她怎么也没想到，博士为了找到女巨人，竟然能干出晚上开船这种蠢事。

　　全船几十号人的命，说不定今晚全得栽他手里！

　　外面不时传来人们的大喊大叫，其间多出了密密麻麻的枪声。

　　褚真一咬牙，转身跑出房间。

　　变异鱼其实对人类和货船都没有兴趣，否则之前那些夜晚也不会平安度过。

　　所以，只有让船停下来不再发出巨大噪音，才有可能让鱼群离开。

　　走廊里一片混乱，褚真刚出去就被一个奔跑的人狠狠撞上，后背顶在门把手上，疼得眼冒金星。

　　她强忍疼痛转身跑向三楼——驾驶台就在上面。

　　然而刚爬上楼梯，一抬头，便对上了黑洞洞的枪口。

　　卫斯冷沉着脸堵在走廊口，见到第一个来的是她，意外地皱了皱眉：“……不要找死，回你的房间去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