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Act 04.] 生疏 ...
-
007.
我清清嗓子,说迹部先生我们开始采访吧,没想到迹部景吾却开口说:“又不是不认识,何必叫得这么生疏。”
我抬起头来看了他一样随即低下头去整理着资料。我回答说这么久没见,还是礼貌点好吧,更何况现在是在办公事。当时我低不可闻的笑声不知是否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但我几乎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一定会曲解我的笑声。他们一定会认为我笑出声无非是因为迹部景吾对我一如往常,但我所想表达的却与他们的理解恰恰相反。
是一种异常冰冷的嘲讽。
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我不知道迹部景吾何必还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明明知道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我们的爱情就像发霉发臭的蛋糕一样,即使曾经很甜很可口,时至今日却早已过了那份保质期。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一切都已无法挽回。更何况,他还有一个他如此深爱的未婚妻。或许迹部景吾并不是还喜欢我,只是因为人贪婪的本性,不愿意对自己没得到的东西放手?但无论是怎样,我想这支舞早就落下了帷幕,无须再留恋再回味。
我收敛起笑容,却再下一秒发现我根本问不出口那些所谓的问题,不禁一瞬间哑然失笑。人果然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中国有位诗人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前一刻我还在嘲笑迹部景吾的不愿放手,却在这一刻对以往的种种如此介怀,不然我也不会囿于这些问题的本身。我想在这里再待下去只会让我更加窘迫,迹部景吾的气息以及佐苍唯的目光让我觉得浑身都像是有虱子在叮咬一样不自在。沉默了许久后我倏地一声站起身来,佐苍唯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我看不懂她的眼神。我说迹部先生对不起,我想今天我还是先走了,明天会有另外的记者来采访,真是十分抱歉。
我鞠了一躬后正准备出去,没想到迹部景吾放下茶杯用近乎调侃的声音说
“哦?明天?明天你们有时间我可没时间。”
“景吾。”
佐苍唯有些责怪地叫住迹部景吾,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站起身来对我说如果今天不能采访的话就不要再约他了,他的时间不是拿来给我们耗的。我点点头说好。我想凭我的资历和工作态度,这一次社长应该是不会责罚我的吧,就算真是要怎么样,大不了就是被炒鱿鱼。我从来都不是个会强迫自己的人,对于我来说,另找一份工作也比在这里面对迹部景吾强。
我不想承认我是在逃避,但除此之外似乎我别无选择。难道要我笑眯眯地问他们[迹部先生送给佐苍小姐最浪漫的礼物是什么]这样的问题而后乐呵呵地祝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吗?
我做不到。
这莫免是极其辛辣的讽刺,就像以前和迹部景吾一起看的无声卓别林一样,即使没有任何表述,却让所有人能感受到那一份滑稽可笑。我抱起资料和包包几乎是跑着出了大门,爷爷在后面关心地喊道神城小姐慢一点,我转过去冲他挥挥手,算是告别。连同这座房子,连同东南墙角的那一株玫瑰,连同这个房子里德那个人已经我所有的关于这里的记忆。
通通告别。
回到过去的故事只在好莱坞的影片中存在,但永远不会在现实中上演,还是空白的未来都遥遥无期,更别说那些悉数封存的过去。就如同我于这栋房子一样,再也没有没有归期。
008.
回到报社后我本以为社长会责备我,没想到他只是给我安排了另外的工作却没再说什么。我有些迷惑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也许是知道我的心思吧,社长一边整理着资料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刚才佐苍小姐有打电话来,说是不关你的事。我有些呆滞地点点头随后退了出去。我不明白佐苍唯为什么要这样做,在我心里似乎这场闹剧应该像那些狗血言情剧一样,把焦点放在男人的艰难选择与女人的勾心斗角上。但后来的事实是,我和佐苍唯并没有勾心斗角,迹部景吾更没有像我想的那样[艰难]地选择。
这件事情过后的半个月日子都是平淡如水,整日奔波在秋叶原与东京的路上,唯一的消遣就是每天坐在电车上一边看着窗外的高楼林立一边听着班得瑞的天籁之音。遇到MP4没电的时候我便会把头靠在旁边的扶手上小憩一会儿,电车压过路轨的轻微声响在耳畔游走,日子过得十分慵懒。就当我快要忘记半个月之前的事情时,佐苍唯却在某一天的傍晚摁了我家的门铃。
当她站在我家门口笑意盈盈地看着我的时候我一度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觉,半晌我才从极度震惊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我挠挠乱蓬蓬的头发说佐苍小姐你怎么来了,她笑笑说我来看看你。她笑起来给人一种海风扑面的感觉,很舒服。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只好做出请进的手势,她也算是应了我的邀请向里走,我关上门随即跟了上去。虽然不想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佐苍唯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她懂得怎样说话才算是有礼貌怎样吃饭才称得上礼数,像迹部这种男人的身边,就需要她这种女人吧。我看着玄关后的镜子映出的穿着蜡笔小新T恤和沙滩裤的自己,油然而生一种心服口服的叹息。
我给佐苍唯端了一杯果汁,刚放下的时候她开口问我:
“过得好吗?”
我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随即继续漫不经心地把饮料吸管放进杯子里。
“还好。”
而后我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故作镇定地开口问佐苍小姐今天来有什么事情。她摆摆手说叫我唯就好,我顿了顿,极其生涩别扭地叫出一个唯字,那声调就像《白雪公主》里那个黑心阴险的皇后一样,随即我发出故作开心的爽朗笑声,大声嚷嚷着啊啊啊好别扭好生疏还是叫佐苍小姐吧哈哈,她点点头说那还是随你吧。我收敛起笑容突然就沉默了,随着空气弥漫开的呼吸声越加粗重起来,我的手心竟然涔出了一层密密的汗,正当我在心里对着自己叫嚣说神城夏实你怎么这么不争气的时候佐苍唯开口了。
“还爱他吗?”
我擦着汗的手突然就顿住了,末了我抬起头看着佐苍唯,说佐苍小姐你这样问是想说什么吗,她说没什么只是景吾他最近经常走神,有时候竟然浑浑噩噩地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她说你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他吧,你我都明白这是什么原因。佐苍唯放下果汁,说夏实我希望你能跟他好好聊聊,这样对我们三个人都有好处。
心头一股无名之火突然不受遏制地往上窜。
迹部景吾他凭什么,当初是他甩了我是我在离开迹部大宅之后受到周围的人的指指点点,现在他美人在怀大权在握了,然后又在重遇我之后对周围人表现出一副他很伤心甚至于是他还爱我的讯息?我神城夏实一不是牌桌上的赌注二不是垃圾站里的废纸,不是别人想把我让给谁就让给谁想在哪里把扔了就在哪里把我扔了。即使他迹部景吾真的还爱着我,我也不愿意再踏进他那个复杂的圈子一步。
我倏地一声站起身来,说佐苍小姐你想太多了,我和迹部先生早就没了联系,他这样的原因应该是太累了吧。佐苍唯说夏实你真的觉得只是这样吗,我抬头迎上她的目光说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知道了,佐苍小姐你应该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他,你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来找我也是无济于事。对视了几秒后我说佐苍小姐如果没事就请先回去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相信迹部先生在家等你很久了。佐苍唯说声打搅你了便合上了门,随后我像一滩泥一样瘫在了沙发上。
我一直信奉着爱情不是一个人的事,它不仅需要双方的信任与支持,还需要周围朋友亲人的理解和祝福。我和迹部景吾缺少的东西太多,那些巨大的镂空的洞一天天地被撑开来,致使我们的爱情最终成为了一具徒有其表的外壳。曾经在中国做一次古城采访的时候去过一家叫[私奔]的酒吧,酒吧外的牌子上写着:
我从来不问你我们要去哪里。
看见的时候眼睛突然就模糊了。这样的爱情才谈得上交付与信任,而我和迹部景吾无非只是三分钟热度,却从不存在这一说。其实佐苍唯真的无须担心太多,我一直笃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即使用尽心思留下来,终究也不能成为完整的记忆。不是每一场遇见都有完美的结局,有些遇见可以说是一生中最大的劫难。
而迹部景吾于我,也许就是生命中那场浩劫。现在这场浩劫终于要走到尽头,守得云开见月明就是形容现在我的处境吧,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在这个世界上,永远不变的只有改变,没有什么能够永垂不朽。放手是我的选择,无论在什么时候我们总要对种种事情说再见的。
但我不曾预料到,原来还有一种爱情叫执迷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