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窗如昼》依空

196、吵架

　　金言奕脸上的笑意淡去，有些迷茫地问道：“什么病人？”

　　“不要装傻，昨天是不是有个女人拉着车，带着一个男人来看病？”林香艾厉声问道。

　　门房里的人听到了福晋和王爷的声音，知道自己闯了祸，都躲在里面不敢出来。

　　金言奕见她已经知道了，也不好继续隐瞒，“是有那么两个人，我让他们去医馆看病了。”

　　“她肯定是走投无路了，才到这里来的，你怎么能把她们赶走？”林香艾质问道。

　　“我看你还在病着，不适合给他看病，才让他们走的。”金言奕轻声说道。

　　林香艾眉头紧皱，“你怎么知道我不适合？要不要给他们看病，应该我自己决定，你为什么要替我拒绝？”

　　“我当然知道。”金言奕看向林香艾的眼睛，“你就是因为总惦记着给人看病，身上的病才反反复复总不好，你给别人看病我不反对，但你总得先顾着自己的身子吧。”

　　林香艾非常生气，“病人都病得快要死了，好不容易来到我的家门口，你还只顾着我的身子？”

　　金言奕也生起气来，“对，我不该顾着你的身子，我就该让你病得起不来床，看你还怎么给别人治病。”

　　“昨天我身子早好了，根本不是病得起不来床。”林香艾说道。

　　金言奕不想在大门附近争吵，引得路人探头张望，他转身往回走，“看来你也不想出门了，我们回屋说话吧。”

　　林香艾跟在金言奕身后，气呼呼地进了垂花门，来到了堂屋内，“你把他们赶到哪里去了？我要去把他们找回来。”

　　“全望津城就只有你能治病吗？为什么非得你来治不可？”金言奕反问道。

　　林香艾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他们是来找我，都找到家门口了，也不知道走了多远，鞋都磨破了，脚都出血了，我怎么能不管？”

　　金言奕耐着性子劝道：“我已经让人送她去医馆了，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安心养病，不好吗？”

　　林香艾不能认同，“不好！人家来到你门口，都病得快要死掉了，你怎么能赶人走？”

　　“我不是赶她走，只是让她去找别人看病，不管是谁看那男人的病，只要有大夫接手就好，你何必管那么多？”金言奕说道。

　　林香艾狠狠瞪着金言奕，“我就是要管！我做不到你这样冷血无情！”

　　林香艾的言语贬低让金言奕有些崩溃，“我冷血无情？我要不是考虑到你的身体还没康复，我根本不会管这桩事，我为你着想的心意就不是感情吗？”

　　“是，你是为我着想了，可你只考虑自己的家人，却没有想到来求救的人的也是为了她的家人！”林香艾扬声说道。

　　“我考虑了！所以我让人送她去医馆了，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让你好好养病，又能让需要看病的人去医馆医治，我已经交代郭大夫了，他们看病买药的钱，都记在我们王府的账上，他只管放心去治。”金言奕辩解道。

　　“他们去了青囊医馆？我也要去看看，”林香艾说着，转身向外走去。

　　金言奕一把拉住了她，“我已经派承影去医馆看了，承影很快就会回来，你马上就能知道他们的消息。”

　　林香艾甩开了金言奕的手，“不行，我得亲眼看到他们才放心。”

　　金言奕抱住了林香艾，不让她走，“庆容！你不要冲动，你现在还需要休息，青囊医馆里有郭大夫和小郭大夫，你还信不过他们吗？”

　　林香艾稍稍冷静了一些，但心里依旧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抓挠，让她很难受，“我信得过他们，但病人是来找我的，我得去看看。”

　　“病人不是来找你的，他们只是来看病的，谁给他们看病都是一样的，你不要把什么都背负在自己肩上，那会让你累死的，你放宽心，就算你不在，郭大夫也能给他治病，你就让郭大夫治吧。”金言奕说道。

　　林香艾挣脱了金言奕的手臂，转过身来，神情十分痛苦，“我不在，郭大夫也能治病，那我就什么都不做，只这样看着吗？”

　　“你没有只是看着，你现在病了，需要休息，虽然你没去医馆，但你这个月还在给医馆拿钱，那些穷人看病也受到了你的恩惠。”金言奕说道。

　　林香艾低下头，喃喃自语道：“只拿钱，只拿钱是不够的，我还是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行。”

　　金言奕走到了林香艾的面前，轻声安慰道：“你之前不是跟我说，出钱的人也是很重要的吗？就像我出钱修路一样，只要百姓因此受益了就好，不是吗？”

　　林香艾抬起头，看向金言奕眼睛，“可是出钱的人是你，不是我，我要是不出钱也不出力，就什么也不是了。”

　　金言奕看着林香艾，既感到痛苦又有些疑惑，“你很渴望别人的认可吗？你现在究竟是想做好事，还是想要好名声？只要那些人得到了救助不就行了？非得是你去救才行吗？”

　　林香艾瞪大了眼睛，“你觉得我做这些事都是为了好名声？”

　　“如果你不是为了名声，那你为什么要这样不顾自己的身体，只想去给人看病？你生病前的那段时间，整天忙忙碌碌，半夜才回来，跟你说两句话你都嫌累，你放弃了跟我相处的时间，也不肯好好修养身子，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金言奕质问道。

　　我想要的，是什么？林香艾在心里质问自己，她没有答案。

　　金言奕呼出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怒火，轻声问道：“这几天方依依没来王府，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林香艾一脸茫然地问道。

　　“因为方依依的丈夫死了，你嘱咐那个男人要清淡饮食、不能喝酒的那些话，他一概不听，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你也想像他一样，把大夫的话都抛到脑后，拖着生病的身体熬着，然后突然撇下自己的伴侣，就这么走了吗？”金言奕质问道。

　　林香艾有些不能相信，“他，死了？”

　　“对，死了，没有任何预兆，摔了一跤，人就没了，甚至没来得及去请大夫。”金言奕说道。

　　“前几天死的？方依依没有来找我？”林香艾问道。

　　金言奕看着林香艾，他眉头紧皱，气得握紧了拳头，猛地一甩袖子，回了自己屋里。

　　林香艾独自在堂屋里站了好一阵子，流光从外面走进来，走到她的身边，小声问道：“福晋，你没事吧？是跟王爷吵架了吗？王爷很快就会消气的，你不用担心。”

　　林香艾感觉脸上木木的，身子也有些僵硬，她低下头，慢慢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惹金言奕生气了，她从来没有见过金言奕这么生气的样子，她说了好多过分的话，他一定很伤心。

　　林香艾坐在床上，默默流着眼泪。

　　可她也一样伤心，有病人来找她的事，金言奕怎么可以瞒着她？怎么可以说她要救病人，是为了好名声？

　　林香艾又想起金言奕质问她的那句话，不顾金言奕，不顾自己的身体，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她难道不是想要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吗？

　　也许金言奕说得对，只要需要救治的人得到救治不就足够了吗？为什么非得是她去救？

　　可是，病人是来找她的啊！她怎么可以让病人失望？怎么可以把他们赶到别的地方去？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林香艾赶忙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沉声问道：“什么事？”

　　“福晋，王爷让我来找你，跟你说一下昨天去医馆的病人的事。”承影说道。

　　“你进来吧。”林香艾说道。

　　承影走了进去，见林香艾坐在床上，微微低着头，对他说道：“你说吧。”

　　“我刚从医馆回来，那对夫妻暂且在医馆住下了，他们的一日三餐和诊金药钱都会记在王府账上，今天我去看时，那位公子已经能开口说话了，那位娘子的脚也得到了医治，王爷也让我去给他们送了衣服和银子，福晋不用太担心了。”承影说道。

　　“王爷有心了。”林香艾轻声说道。

　　承影还没有走的意思，“另外，郭大夫让我给福晋捎句话，他说你已经做得足够多了，休息休息也是应该的，不用急着去医馆，养好身子要紧。”

　　林香艾眼里的泪水又流了出来，低着头喃喃道：“已经，足够多了吗？”

　　“是的，自从福晋到望津城来，已经为望津城的百姓做了许多的好事，那些受过福晋恩惠的百姓们，肯定也希望福晋能早日痊愈。”承影说道。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林香艾哽咽着说道。

　　承影犹豫了一下，转身走了出去。

　　林香艾扑倒在床上，抱着枕头痛哭起来，她有很多很多的委屈，很多很多的痛苦，很多很多的恐惧，积压在心里，她不能跟金言奕说，也不知道该如何排解。

　　金言奕在自己房里气得拿着纸扇疯狂给自己扇风，听到承影回来说福晋在房间里哭，他赶忙丢下扇子，跑到了林香艾的房门口，心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自己的一番好意被她贬低得一无是处，连自己这个人都变成了冷血无情的人，她甚至还怀疑自己隐瞒了方依依来找她的事，真是把金言奕给气了个半死。

　　但听到林香艾在房间里压抑的哭声，他又忍不住难过起来。

　　也许该晾她一阵，让她认识到她的错误，她要是不给自己赔礼道歉，自己就绝不理她！

　　可是，也许她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现在正在后悔呢？要不然她怎么会哭得这么伤心？

　　金言奕在房门口急得直打转，要不要进去安慰她？

　　明明是福晋的错，为什么要他去安慰福晋？是福晋该来安慰他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