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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烛影摇红(5) ...

  •   韩暄一路思索今晚之事,却始终想不明白,她自然不信君无念所说的帮她的理由——他绝不是简单的人,自然不会激于一时意气来招惹她这般的人,他早看穿了她是怎么样的人,不是么?
      然而从换药事件开始,不能不说,君无念似乎是有意无意的帮着她,不但没有泄露她是换药事件背后的主使,反而帮她医治,助她康复。难道当真是因为她知道他隐瞒自己真实实力的事?如果是这样,仅仅守口如瓶就好,何必在她拒绝的情况下强行替她医治?如果她真的病重不治,岂非世上少了一个知道他秘密的人,他应该为此庆幸不已才是,怎么反而……?越想越理不清,她隐隐觉得,自己现在要面对的君无念实在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人,甚至他到底是敌是友自己尚且看不清楚,更枉论其他了。
      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怪梦连连,义父的脸、义兄们的脸、师叔的脸、君无念的脸还有其他相识之人的脸,一张张面孔扭曲成奇怪的形状在她眼前不断晃动,那脸上的表情有的狰狞,有的叫人看了心痛,更有的高深莫测,早上醒来的时候尚且让她心有余悸。虽然睡得不好,起床的时候到觉得身子轻便了不少,头也没有前几天沉了,看来君无念给她服的药的确让她的病好了不少,今日不必用脂粉掩盖脸上的病容了。

      今日是武林大会前一天,前来出云斋的武林人物尤其的多,韩暄也是格外的忙,她和总管薛仰山二人可以说是这几人最忙的人了,一直到掌灯时分,午饭还尚未来得及吃,虽友秦北宴等人从旁协助,但身为谢观潮的代表人,有很多是必须她亲力亲为,旁人是插不上手的。偶尔能得闲,她不由得想到:“不管君无念是处于什么样的理由给我治病,我都应该谢谢他,不然今日我能不能安然度过尚未可知。”
      至于出云斋真正的主人谢观潮继昨夜和阮知秋秉烛夜谈了之后,今日二人从中午开始又在书房中密谈,谈话之时并无左右在场,以至于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尚且是个谜。
      到得晚宴开始,谢、阮二人方从书房出来,至于所谈之事却绝口不提,旁人想从他二人脸上的表情揣测一二,终是不得。
      韩暄走到谢观潮身边,低声道:“义父,到现在为止,该到的门派都已来齐,除了峨嵋。”
      谢观潮皱眉道:“这倒奇了,连远在西域的天山派都到了,峨嵋派的朋友怎的还未到?可派人前去察看了没有?”
      韩暄道:“通往出云斋的四个方向我都派了一路人马前去守候,至于那条最大的官道,我请薛总管一路查个究竟。另外已调齐了人手,只要有事先约好的暗号,便随时前去支援。义父看这样处理可还妥当?”
      谢观潮赞道:“如此安排深得我心。”正待再交待几句,一名仆役跑了进来,向谢观潮和韩暄行了个礼,低声说道:“禀告主人,姑娘,适才西南方向传来总管所发之信号,所有的人已经集结待命,还请主人示下。”
      韩暄请缨道:“义父就由我去吧。”秦北宴便在左近,谢韩二人的声音遂低,他却听了一清二楚,便抢在谢观潮表态前说道:“义父,阿暄今日辛苦了一天,实在不宜奔波,孩儿愿意代她前去支援薛总管。”
      谢观潮沉吟了片刻道:“北宴说得有理,现在究竟发生什么事情暂时还不清楚,你若是离开看在旁人眼里,只怕有所不妥。”
      韩暄点了点头,道:“孩儿谨遵义父之命。”谢观潮看向秦北宴道:“北宴,那么就由你带人前去支援薛总管,记住,武林大会在即,不得有所闪失,还有,不要惊动太多,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损失。”
      秦北宴应了一声:“孩儿遵命。”便悄悄的从来仪堂偏门绕出,朝西南方向赶去。
      席间韩暄一直心神不宁,隐隐约约觉得有事即将发生,好在定力不错,她强自按下心中的不安和担忧,没有向门口张望。她心中的不安很快就得到了证实,宴席尚未结束,便听厅外人声嘈杂,本来大厅之中觥筹交错,甚为喧闹,听得厅外有异,众人不自觉地停止了喧哗,一齐往门口的方向看去。
      过不多时,便见秦北宴怀抱一个女子走进厅来,那女子脸朝里,看不清长相,他身后紧跟着的是出云斋的总管薛仰山,以及另一名尼姑打扮的女子。谢观潮一惊,问道:“薛总管,怎么回事?”
      秦北宴此刻看来好生狼狈,左袖被削去了一块,左肩上还有两处剑创,兀自泊泊流血,脸颊上也被划了一道浅浅的剑痕,薛仰山伤势更为不妙,刚走到厅里身子晃了两晃便即摔倒,韩暄见状,赶紧奔上前去,对四周愣在原地、尚不知该如何反应的仆役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扶总管起来!”
      众仆役如梦方醒,七手八脚的将薛仰山抬到椅子上,也不待韩暄开口相求,君无念径自走上前替薛仰山把脉。乘君无念把脉的时候,仆役们接过秦北宴怀中的女子,将她安置在椅子上,那女子韩暄却是认得的,正是峨嵋清音师太的关门弟子林婉辞。她素知清音师太对这个小徒弟宠爱有加,如无意外,一般都是将她带在身边的,现下林婉辞手上昏迷,却不见清音师太,只怕已凶多吉少。她暗暗心惊,却不动声色,见秦北宴伤口流血不止,便命人取来金创药和绷带,亲自替秦北宴包扎伤口。
      秦北宴惊魂稍定,喘息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义父,我奉命带人前去支援薛总管一行,赶到离出云斋约五里地外的落霞林,听到里面隐隐有刀剑砍伐之声,便进去瞧了个究竟。谁知,却看到了一群黑衣人正在围攻薛总管他们一行人。”
      谢观潮往林婉辞和那尼姑一指,问道:“他们围攻的人只有薛总管、这个小姑娘和这位峨嵋的小师太么?没看见清音、清心两位师太么?围攻的人有多少?”
      秦北宴摇了摇头道:“孩儿只见到这位姑娘和这位静思师太,并未见清音、清心两位师太。当时围攻的人为数也不多,大概只有七、八人,”他低下头,仔细回想了一番,又抬起头说道,“不错,是八个人。”
      谢观潮有些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声道:“只有八个?”要知道,秦北宴在江湖上已是年轻一辈当中的佼佼者,薛仰山多年来不出江湖,但谢观潮对他的武功底子是清楚得很的,以他的造诣,即便与点苍派掌门何韬相比,也是不遑多让的。可如今这二人双双铩羽而归,其中一个还身受重伤,围攻他们的只有区区八人,这叫他如何能相信?
      秦北宴满脸惭愧地说道:“孩儿无能,请义父责罚。”说罢便要下跪,韩暄扶住了他的手臂,轻声道:“小心了,你有伤在身。”
      谢观潮道:“在江湖上素来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责罚不责罚的又从何说起。你继续说下去。”
      秦北宴道:“是。当时我见薛总管中了一掌,脚步有些踉跄,也顾不得多想,便拔剑加入了战圈,那些黑衣人个个都蒙了面,武功家术乱七八糟,各派的招数都见他们使出个一两招,却不多加重复,所以,孩儿根本看不出来他们的武功是属于哪一派的,更加不清除这些人的来历。当中有个身材高大的人见我加入,起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冷笑一声:‘是出云七英?来的好,倒要叫你见识见识我等的厉害。’我喝道:‘阁下是谁?’那人道:‘你没有必要知道。’说着便一剑向我刺来,那一剑使的是鹤舞山庄的‘独立寒秋’……”
      说到这里,在一旁的阮明晰按捺不住,道:“你血口喷人,想污蔑我们鹤舞山庄!”阮知秋喝道:“住口!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又转过头向秦北宴说道,“世侄勿怪。请继续说。”阮明晰被父亲呵斥,心中老大不服,却不敢说什么,只得退在一边,恨恨地望了秦北宴一眼。
      秦北宴道:“阮世伯,对不住,可能小侄见识浅陋,一时看走眼也是有的。阮兄着急也是人之常情。我见那一剑来势汹汹,不敢硬接,便侧头让过,谁知那厮变着奇快,见我避让,剑尖往下一挑,便在我肩上刺了一剑,我吃痛不过,挥剑向他小腹刺去,他为了避我这一剑,回剑自保,我这才得以脱身。”
      阮知秋脸色阴晴不定,听到这里,忽道:“秦世侄,当时那人这一剑是不是这样使的?”话音未落,以手为剑,向阮明章眼中疾点,阮明章知他用意,似秦北宴描述的一半的侧头让过,阮知秋掌缘忽的向下往他肩头斩落。
      秦北宴叫道:“就是这样,我绝不会记错。”
      阮知秋脸色凝重,道:“那么说,这的确是鄙庄的‘独立寒秋’,只是这一剑原本要削下对手一条手臂的,怎的……”
      魏凤起道:“阮世伯你的意思是我七弟受的伤太轻了么?”
      谢观潮瞪了他一眼道:“不得胡说!”魏凤起讪讪地退在一边。
      韩暄道:“阮世伯不要见怪,我六哥一时口快。想来那伤我七哥那人用的那招多半是偷学的,否则我七哥哪能全身而退。”阮知秋抚须一笑,未置可否。
      秦北宴又接着说道:“我们又斗到了一起,剩下那七人和薛总管、林姑娘、静思师太以及我带来的人缠斗不下,只听林姑娘和薛总管先后大叫一声,想是又中了一掌,薛总管尚能勉力支持,林姑娘却是倒在了地上,也不知伤得如何,我和那人缠斗不休,那人武功既强,实属罕见,可是我一时还想不起来,江湖上有哪一个有这般身手,所学又如此庞杂之人。现在想来,剩下那七人就算比之他尚有不如,只怕相差也在伯仲之间。
      “又斗了一阵,那人忽的跳出了圈子外,叫道:‘弟兄们,见好就收罢,一会儿要是出云斋的强援到了,我等只怕也讨不了便宜,主人交待之事既了,我等也可回去复命了。’剩下那七人听了,也即住手。我方众人或多或少都挂了彩,对方只有四人受了点伤,这一仗毕竟是我们输了。
      “我心中颇有不甘,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连对方是何人都不知道,今后就算要一雪前耻,又找谁去?便追上几步,叫道:‘可否告知尊姓大名?’那人嘿嘿一笑,道:‘我那无名之人,只怕说了你秦七侠也不知道。’我心下好生失望,他又说:‘不过江湖上把我们的组织称为天煞。’”
      众人一听“天煞”二字,顿时心头一惊:那是江湖上近期崛起的一股神秘势力,也是江湖上要价最高的杀手组织。没有人知道,它背后的那个“主人”究竟是谁,连这个组织当中的成员也是身份成谜。
      有人同情的望着林婉辞和静思,心道:“峨嵋派也不知怎的开罪了那些煞星,这两人的命可不是捡回来的么?清音和清心师太大概就命丧在他们手里了吧。”
      又有人心下疑惑:“传说中;‘天煞’要杀的人没有一个能逃得过,秦北宴武功高强又不是他们的目标,倒也罢了,这两人是峨嵋的年轻弟子,想来绝无幸理,可偏生她们就逃过了这一劫,这当中……”
      这时君无念已经结束了对薛仰山的医治,也亏的他内力修位甚高,君无念又在此间,这才保住了性命。君无念交待了注意事项便有仆役上来将他抬回去疗伤。静思见了,急忙上前,道:“君公子,你快过来看看我师妹,她……她……”声音中竟带了哭音。
      君无念温言道:“好。请勿挂心。”他为林婉辞把了把脉,展颜道:“林姑娘伤势不重,尽可放心。”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倒了两粒翠绿色的药丸出来,用温水化了开去,韩暄接过碗,道:“我来吧。”
      君无念点了点头。他的医术当真不负神医的称号,两粒药丸服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林婉辞便即醒转,虚弱得睁开眼,见了韩暄,有些惊讶地说道:“出云斋韩姑娘?我……我可是到了出云斋么?”
      韩暄含笑道:“是啊,我七哥救你回来的。”林婉辞在人群中搜寻秦北宴的身影,见了他苍白的脸浮现了一丝血色,低声道:“多谢你,你又救了我一次。”她忽的挣扎着起身,对韩暄连声问道:“请问,本参大师到了么?”本参是少林的方丈,也是应天盟的盟主。
      众人让开了一条道,一名白须飘飘的老僧走到近前道:“正是老纳。施主何事?”
      林婉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地说道:“请大师为我师父讨个公道。她老人家……她老人家死得好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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