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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重逢(全文完结) ...

  •   第八十章

      桑绰离开时,终究心怀不舍。

      毕竟她在付府生活了几个月,对这里的人和物,乃至花花草草都有了感情,她一边喂着羊二弟吃草,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过往。

      嘴里念叨的始终是一个人的名字。

      付祁臻。

      桑绰停下喂食,坐在羊二弟旁边,拽起干草上的秸秆,每拽一片,口中还喃喃自语。

      “看他……不看他……”

      不多时,一片片秸秆扔到脚边,桑绰望着光秃秃的干草秆子,眼睛直接变成了斗鸡眼。

      她本想悄无声息地离开,坚决不会再看付祁臻一眼,可老天如此,桑绰突然心里产生了逆反心理。

      人定胜天!桑绰捡起最后那片,拍去上面的尘土,然后果断地将它一撕为二。

      “看他。”桑绰装作是老天的安排,美滋滋地叉起腰,又美滋滋地将这些秸秆喂给了羊二弟,摸了摸它的小脑袋,随即一路躲过众人,然后飞上了屋顶。

      希余一一脸懵懂:“那不是少夫人吗?”

      路过的端叔拿出活了四十年面团的手速,一把按下希余的后颈:“不该看的别看。”

      “她为何青天白日地爬那么高?”

      “不该问的别问。”

      桑绰趴在屋顶,轻手地挪开顶上的瓦片,谁料瓦片下竟是干净地可以反光的地面,她感叹两声,正欲起身离开,屋内却骤然传出重物挪动的声音。

      下一瞬,躺在软榻上的付祁臻便映入眼帘。

      “看来是没事了。”方才震耳欲聋的声音都没吵醒他,桑绰松了口气,“他睡得这么甜,我就放心了。”

      桑绰摸着手上和他一对的手绳,将瓦片轻轻覆回原地,使着轻功几下便飞跃不见。

      *
      时光荏苒,转瞬三年已过,又是一年盛夏。

      付祁臻裹着白色狐皮大氅,端着一碗红枣枸杞汤小口饮着,袁疏坐在房中一侧,与他间隔不过十几步,却是穿着清凉,饮着冰镇过的紫苏饮,时不时用笔在新朝颁布的律法上圈圈点点。

      陛下于月前驾崩,太子登基后便马不停蹄地颁发新典,律法中也更正补充了许多新律例。

      付祁臻擦着额间不断流出的热汗,只觉整个人如同在蒸笼里,他忿忿地盯着袁疏的苏子饮,只觉口中汤水甜腻得很。

      “以前在梨花镇,我曾念叨以后要找一个可以一直坐着的营生,没想到竟成了谶语。”付祁臻悄悄解开系绳,舒了口气,“三年来夜以继日,好不容易制成了新法,谁知这才是开始,可惜我的屁股……疤都快与屁垫磨出茧子了。”

      “我给过你药膏,是你不愿让希余帮你涂。”袁疏说完,一抬头却发现付祁臻的披风散开,随即起身好心地帮他系得更紧,有一下差点叫他喘不过气来。

      付祁臻委屈地望着他:“这不是……她还没回来吗……”

      袁疏自是清楚付祁臻口中之人是谁。

      三年前,付祁臻刚苏醒便不顾自身非要去寻桑绰,付容升、顾微也、甚至太子纷纷劝说,才将他劝了回来。他那时伤得极重,宋大夫硬生生把他从阎王爷那儿救了回来,之后身子变得脆弱不堪且极怕冷,如今经悉心调养,以人参燕窝雪莲等滋补,总算恢复得差不多了。

      “我知道……时机一到,她定会来寻我。”付祁臻又悄悄解开披风的绳子,“所以,我把对她的想念都暂时压在心里,修律法是我现在首要之事,至于她,暂时干扰不了我的心。”

      话音刚落,付灼葭一手各抱着半个西瓜,蹦蹦跳跳地凑到袁疏身旁,将西瓜递给袁疏后,拿起勺子毫不犹豫地挖起瓜瓤中间最红最甜的那部分,然后直接放进嘴里。

      付祁臻在一旁呆若木鸡,忽然嚎啕大哭:

      “西瓜,呜呜呜……阿绰,呜呜呜……最爱吃,呜呜呜……”

      *
      另一边,桑绰正在大殿外整理着自己面圣的着装。

      先皇驾崩后,百废待兴,太子即为新帝,登基后封太后为太皇太后,韶安郡主为韶安长公主,并在宫外赐了一座公主府给她居住,处理好继位的众多事务后,陛下便下诏传桑绰进宫。

      桑绰自觉这几年在叠衣门里恪守本分,既没有像从前那般对朝中大臣胡乱作为,还努力惩恶扬善,明里暗里也算维护了京都的治安,实在不知陛下传召她所为何事。

      直到与一身龙袍的新陛下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望着许久后,桑绰终是犹豫不觉地先行开口。

      “不知陛下……”

      “朕召你来是有要事。”

      陛下在龙椅之上稳稳坐着,身旁的总管太监将一檀木制成的盒子送到桑绰手中。

      “这是……”

      “你打开看看便知。”

      得到允许后,桑绰解开盒子上的锁扣,里面竟是花衣令牌!可这令牌已经交给了先皇,为何陛下又将此物归还呢?

      “朕查探多月,又有袁疏相助,如今已将刘氏一族的逆党全部清除,朕也有信心歼灭朝中所有腐虫。”

      言外之意,大盛无须花衣令牌。

      袁疏适时缓慢从隐处走出,他望着阔别依旧的亲妹,纵是人淡如松竹,此刻也不免眼眶微红,他朝桑绰笑了笑,眼神道出了许久未见的思念。

      “哥哥?”

      桑绰惊喜之余,十分纳闷,“哥哥不是忙于修大盛律例,铲除逆党也有你的份?”

      “为兄昔日离开京都可不是单纯的被贬。”袁疏侧过身,与龙椅之上的陛下遥遥一笑,桑绰顿悟,原来那时陛下便已经派人暗查刘家了。

      “还有一事。”陛下缓缓起身,“你使出的暗器乃是万叶无风,许多年前皇祖父遇险,曾被一神秘人用这门独家暗器所救,朕与太皇太后商量后,双双同意将此令牌归还,而且,朕还要下旨,为你与祁臻赐婚,成全这段金玉良缘。”

      赐婚……

      袁疏唤了她几回,桑绰仍是呆愣在原地,忽然她回过神来,掀起裙摆直直地跪了下来。

      “陛下,桑绰曾经与先皇有约……”

      “朕知道。”陛下直接堵住桑绰接下来想说的话,他那日就站在殿外,两人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但……如今的皇帝是朕,先皇之约虽要遵守,可朕与晏华有言在先,定会给你们一个好结局,朕身为九五之尊,决不食言。”

      桑绰瞬时眼眶红了起来,双膝跪倒在地,连连叩头:“多谢陛下。”

      她原以为此生与付祁臻没有相见之可能,何况又与先皇约定,朝中诸姓各自断绝,每每对付祁臻的思念如滔滔江水便涌流时,就送些珍贵的药物为他补身。

      前不久才送了一副新猎的白狐皮,又送了成箱成箱的红枣枸杞。

      袁疏见状,便说出了付祁臻的行踪:“祁臻此刻应在灵山寺。”

      桑绰冲他感激一笑,退下后便直奔寺庙,马车在宫门口等待许久,车上还备着身女装,等她换好赶至灵山寺,一眼便认出人群中穿着最显眼的付祁臻。

      付祁臻双手抱着下巴,坐在许愿的解签摊前死活不走,身后长长的人群纷纷劝他,可付祁臻似听不见似的,一双含泪眼委屈巴巴地望着双眼空洞、显然被烦够了的许愿。

      “大师,我该怎么办?你救救我,我现在看山也是她,看水也是她,喝个粥里面飘着的红枣也是她……”付祁臻说完忽然瞟了许愿一眼,“实不相瞒,你在我这里也是阿绰的模样,大师,你曾算出我有血光之灾,十分灵验,不如你再算算,我与阿绰何时才能相见?”

      付祁臻醒来后曾疯魔似的找寻桑绰,三日不吃不喝,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更像个豆芽菜。

      袁疏不忍,于是将桑绰被先皇传召之事告知了他,付祁臻自小听遍了各种朝中事物,又曾见付容升伴驾的谨言慎行,对桑绰悄然离开的缘由也心知肚明。

      他亦了解桑绰,于是便不再颓废,只盼早日恢复身体,终有一日能与桑绰相见。

      可思念与爱意如同野地里的疯狗,不是你想制止就是制止得了的。

      他身后排队的女子,捧着半个烤地瓜不断催着,付祁臻闻着熟悉的味道一转身两行清泪便直直划过脸颊。

      “下雨天……烤地瓜……水仙花……”

      许愿被他折磨的生无可恋:“水仙花不是不能吃吗?”

      “不能吃闻闻味也是好的。”

      谁让他太想她了呢。

      排队人群怨声载道,付祁臻只觉人生都变得无趣起来,他叹了一口气,遂起身准备去小香堂里好好哭一场,谁知低着脑袋没走几步,忽然撞上一人。

      “对不住。”付祁臻没有抬头,退了一步让对方先行,“我在想事情。”

      “是在想我吗?”

      熟悉的声音如同解开心锁的钥匙,付祁臻整个人顿时怔在原地,思念源源不断从心间散发,他喘息着,瞪大了一双眼望着一脸笑意的桑绰。

      “我回来了。”

      话音未落,付祁臻便小跑两步直接将桑绰拥进了怀里,他的手劲很大,仿似要把桑绰揉进他的怀抱,桑绰也缓慢将手抬起,然后双手环抱住他的腰。

      这一幕,两人已在梦中见过千次万次。

      付祁臻深情地抚着她的侧脸,自己的一双脸却是通红。

      “三年未见,怎么一见到我脸红至此?”桑绰移开目光,略带娇羞。

      “我是热的。”付祁臻一句话实在不解风情,他坏笑一下,将身上这件狐皮大氅趁机覆在了桑绰身上,“你试试在酷热之下披件大氅,看看会不会热得脸通红。”

      桑绰登时怒了,追着就要去打他:“我好心好意给你猎的白狐,原来你早就厌烦了。”

      “怎么会?”付祁臻吻了下她的额头,眼神缱绻,他何尝猜不出这些礼物是桑绰偷偷送的,他将桑绰额间碎发缓缓搁至耳后,紧盯她的双眼,郑重道,“此心笃定,矢志不渝。”说罢再次将她拥进了怀里。

      *
      桑绰回到付府不久,就与付祁臻以朱家后人的身份偷偷回到了梨花镇,他们将花衣令牌埋在了朱培川墓前的一株石榴树下,心里牵挂在此的熟人,于是一番变装去了集市,坐在新开的一间茶肆中打听了他们的近况。

      覃意儿生了个女儿,如今夫妻俩盘了一家绣坊,每日既要开门做生意,又要给弟子传授刺绣针法,日子过得红火又热闹,覃大娘忙着带外孙女,放羊时又忍不住四处采野菜,伙计说覃大娘做的野菜炒鸡蛋在梨花镇可是一绝。

      “两位可以去尝尝。”伙计极力推荐,“听说覃家靠着几十文钱开始起步,如今也是我们梨花镇有名的富户了,不会问你们这些外乡人要钱的。”

      桑绰与付祁臻对视一眼,他们此番回来,自是要低调,所以穿着普通布衣,又贴了胡子,自是谁也认不出,想着登门实在打扰,付祁臻便写了封信给覃家绣坊送了过去,两人则又回到了那间小茅屋。

      小茅屋已经变得焕然一新,院中的石榴花又是一年盛开季,付祁臻站在火红的石榴花下,忽地想起一事。

      “我还是没喝到你的榴花酒。”

      “你想喝酒?”桑绰睁大双眼,然后回首指了指自己,“那遭殃的不是我吗?”

      付祁臻哈哈大笑起来,走进屋内,四处打量着陈设,忽然瞄到床枕下仿似压着什么东西似的,他抽出一看,“付祁臻亲启?”这字迹像是桑绰写的。

      还未打开一看,桑绰远远地跑过来直接抢走了信。

      “我瞎写着玩的,没什么好看的。”

      “哦……”付祁臻拖长语调,却又伸长了脖子想要窥探一二,桑绰见状,赶忙伸出手捂住他的双眼:“不许看不许看!”一边慌乱地将信塞进了胸前,许是过于着急,一只手难以操作,留下了一角死活塞不进去。

      付祁臻却反手按住她的脖颈,温柔道:“别动。”随后火热的双唇便覆在了桑绰的粉唇,付祁臻缓缓探出舌尖,温柔摩挲,桑绰沉溺其中,全然不知胸前的信件早已消失不见。

      一吻毕,付祁臻嘴角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后悠然步入厨房。

      不多时,他身着一席红装,手捧着一束石榴花束悄然出现在窗外,他微微歪着头,望着桑绰的眼里满是眷恋。

      桑绰嘴角噙着笑意,打趣着他:“做什么?”

      付祁臻语调轻快,满是宠溺:“来俘获芳心啊。”

      桑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不是两人初遇时所说的话吗?

      “那……下一句是不是‘馋我身子’啊?”

      付祁臻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我如今整个人都是你的了,还不许我馋一馋?”

      桑绰坐在窗前,与他视线相齐,四目相对:“允,当然允。”说罢,她伸出双手,捧起付祁臻的俊脸,俯身主动回吻了上去。

      缱绻温柔间,付祁臻听到桑绰轻声呢喃了一句。

      “我们不要再和离了。”

      —正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重逢(全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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