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火葬场实录》明月溪溪

11、第 11 章

　　姜柔随着季珏一路北上来到了京都。

　　京都繁华，是姜柔不曾见过的车水马龙。到处都是宏大的府宅，看的姜柔应接不暇，她不是没见过邺城世家的宅府，但那与眼前的宅府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而她不知的是京都最为宏大的则是东宫。

　　前方的马颜色棕红，蹄有碗口大小，皮毛色泽亮丽，是上等的汗血宝马。马车则比之前更大更阔，内有书架，床榻，琉璃做的盏，盛着上好的贡茶，冰鉴里甚至放了荔枝，放到之前，姜柔更是吃都没吃过，到京都附近他们便换了这样的马车，一路上姜柔吃了好多荔枝，目光一直望向窗外。

　　看到姜柔好奇的模样，季珏只觉她没见过什么世面，乡野长大粗鄙不堪，若是他是一无所有的檀奴，他尚可称她为真心爱慕，可他如今是太子殿下季珏，说不定她跟他来更多的是因为权势富贵，要不一般的人自觉高攀不上，连跟都不会跟来。

　　想到此他神色便更冷了几分。

　　姜柔并没有知晓他心中的计较，想要拉住他的手，然而季珏此刻却错开了她的手。

　　“你需知，你我身份已是不同，你如今只是婢女，不可再如之前那般亲密，我会让府中人教你规矩。”姜柔闻言点点头，她也知道京都必然规矩多，她之前在朱府也见过丫鬟奴婢，知道该怎么做，只是她做不到与季珏毫不亲近，因为她只认识他一个，独自一人来到京都，已花光了她所有的勇气，她心下默认了私下里还能与他亲近，所以并未与他分辨。

　　他们一路来到了东宫。季珏一路风尘仆仆，进了东宫便叫水沐浴。寒锋带着姜柔来李嬷嬷处学规矩。

　　姜柔这才知，季珏平日里不近女色，甚至连丫鬟之前都没有，照顾他的都是侍从，他不曾有妻妾，甚至通房都没有。她是第一个丫鬟，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不安排她安排的那么明显，便也找了几个丫鬟一起伺候。
　　姜柔突然想起他有欲念时的模样，活脱脱如狼似虎，哪里像是没有欲念的，不过应当是禁欲许久，压抑的吧。

　　这几日季珏天天在书房忙的焦头烂额，一方面二皇子和世家施压于他，一方面他久久不在京都，许多要职他的人被二皇子的人暗自换走，更是需要重新调度选派自己的人。

　　只是最近惊动朝野的一件事，便是季珏要与丞相之女议亲。

　　消息传到姜柔耳边时，姜柔正在准备给他做的包子。

　　因她发现季珏这几日都没买怎么吃肉，她特意去厨房帮忙做了包子。

　　她这几日和厨房的人相处融洽，府上的人喜欢她的不少，但这其中不包括同样跟她一起进府的秋菊。

　　秋菊这几日日日看她殷勤往太子殿下那里跑，还没有被阻拦，要知道她去太子跟前时，太子殿下恨不得让她立马走人，眼中就跟淬了毒一般，而姜柔在时，就要温和不少，甚至让她宽衣。

　　见姜柔来厨房帮忙，她便讥讽道：“还想爬上枝头变凤凰啊，别做那美梦了，太子殿下要娶的是虞丞相的嫡女虞容，哪里是你这般粗鄙之人能比的，她与殿下可是青梅竹马的感情，太子殿下回来便要求娶她了。”

　　姜柔听闻此事，面上无丝毫变化，只是紧紧捏了捏手指，就忙碌起来。

　　她不想让讨厌自己出言讽刺的人开心，所以就暗自压下心中的不适。他要娶妻了，虽然她也料想过可能会发生的事，但是真正听到时，心中还是会一抽一抽的疼。

　　是日，丞相虞家准备了赏花宴，请了世家众人，其中还有季珏。

　　季珏为了让姜柔多见些世面，便带了她一同赴宴。

　　姜柔也想看看，世家的女子都是怎样的，尤其想看到的便是虞容，她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要来配他的檀奴。

　　她觉得季珏求来的姻缘，恐怕是为了权势地位而考量，并非出自真心，所以还不曾真正生气他求娶别人。

　　宴会之上，季珏神情淡漠，旁人来时他便含笑应对，不来时沉寂的就像一块千年寒冰。姜柔觉得他不喜欢觥筹交错的场合，但虽然不喜欢，却并非他不擅长与人交谈应对，她知道有的时候他不说话只是不愿意与之交谈，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做到周全的滴水不漏。

　　姜柔虽然也会说些场面话，但大多时候她的话都出自本心，她不擅虚与委蛇，所以对季珏的游刃有余格外羡慕和钦佩。
　　然而虞容终于出现时，姜柔目不转睛盯着季珏的眼神便被她敏锐的捕捉到了。

　　虞容本来只觉得太子殿下身边有了婢女只是为了伺候他更加方便，却没想到这婢女如此之美。

　　少女姿态柔和温婉，嘴角带着三分笑意，颜色姝丽，清新明媚，饶是她是京都数一数二的美人，这婢女的姿色也不在她之下。

　　一个婢女而已，虞容看了几眼也并没有放在心上，然而不多时工部侍郎脸颊通红，脚步散乱显然是醉了，准备给季珏敬酒，他膀大腰圆，季珏看着他时却蹙了眉头，他虽然不喜他，却也知道他是曹国公的儿子，只能应付着同他喝了一杯酒。

　　当今世家与皇权各已成分庭抗礼之势，朝廷受此影响已久，世家子哪怕不学无术都有家族兜底，有个一官半职，再不济领个闲差，什么都不敢也可以吃朝廷俸禄，寒门再难出贵子，他心中虽然想要改变这样的境况，却也知道与世家为敌，不能逞一时之快，得忍，忍到一击必胜才好。

　　却见那工部侍郎一个站不稳便想往季珏处倒去，季珏撤步，想要躲开他，他杯中得酒水却要洒在衣上。关键时刻，姜柔站出来，隔在他面前，酒水便尽数洒在了她衣上。

　　工部侍郎连连道歉，季珏也没有怪罪，只是神色不悦，他不动声色的用手将姜柔拉至身后，还默默将手中的帕子递给了她。对她吩咐道：“去擦擦吧。”

　　虽然他的动作很小，但全都被一动不动盯着季珏的虞容看到了，她本就觉得他们之间太过亲近了，教她不由得心中不舒服，这种不舒服在看到季珏碰到她的手时越盛，她居然在吃一个丫鬟的醋，想到此她便十分不屑。

　　她才是从小跟在太子殿下身边的人，与他青梅竹马的人，太子殿下怎会负她。

　　那不过只是一个婢女，怎能与她相提并论。

　　转眼间酒席已毕，姜柔犹豫许久，还是想要问季珏到底喜欢不喜欢虞容，她总要问个明白。她葱白的手指搅在一起，终是开口，“太子殿下，你到底……”

　　然而虞容见太子殿下要离开，便要去送，刚好打断了她。

　　季珏今日穿了身暗金蟒纹玄色长袍，眉目深邃，眉宇间带了若有似无的阴郁，然而即便如此，他仍旧面如冠玉，神姿高彻，举手投足间略显老练，让人想不到他如今不过只是年过二十。

　　虞容之前只是远远观望，不敢上前打扰，如今他要离开，她便拉起了他的衣袖。
　　“珏哥哥，让阿容陪你回去吧，就送一路便回来，阿容好久都没见珏哥哥了，有好多话要说呢。”

　　季珏见是她来，本来未抿的唇，此刻噙了丝笑意，如今也只有她能如此亲昵的唤他了，姜柔许久不见他笑过了，此刻看见他笑了，觉得有些恍惚，心中醋意掩饰不住。

　　姜柔觉得他不喜欢女子近身，季珏必然推辞，然而季珏并未与她多言，便同意了。

　　只是季珏不知，当他同意时，姜柔的眼神落寞，失落和悲伤瞬间就席卷了她的情绪。

　　而虞容眼角瞥见她的不悦，心中不免得意，她就说矜贵冷傲的太子殿下不会看上如此粗鄙的婢女的。

　　一路上季珏和虞容坐在同一辆马车中，姜柔坐在前侧，听着虞容时而传来的娇俏笑意，只觉得度日如年。

　　看来他们相聊甚欢。

　　她其实很想问季珏，他喜欢虞容吗？可他们之间可是青梅竹马，本就是天生一对，好像本来多余的便是她。她不敢问，却也相信，季珏爱的是自己。他发过誓，只对她好的，她信他。

　　心中劝自己他不过是虚与委蛇，可她心中还是忍不住酸涩。

　　季珏目送虞容离开，转身却冷了神色，只是此刻日光渐弱，他长长的睫羽敛住眸中的情绪，教人看不真切。

　　姜柔走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季珏对她吩咐道：“叫水。”

　　姜柔知道他喜洁，几乎每日都要叫水沐浴，但每次的水都是李嬷嬷准备的，她只是随侍在侧。

　　但今天他既吩咐了她，那便由她来负责。

　　季珏说罢便去了书房，姜柔跟着李嬷嬷进了浴房，李嬷嬷在这里干了许多年了，也算资历老的佣人了，平日里惯会看人脸色，总是摆出一副笑脸来，只是她看向姜柔时目光却算不上和善，只因为她瞧见姜柔在季珏面前多方表现，心中便有些不满。是该敲打敲打了。

　　“你可知殿下每日用水水温需要稍凉，殿下喜寒，你且去就这水温摸一摸，比体温冷些便可。”

　　她交代完，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来。她倒要看看她怎么掌握。

　　姜柔并不觉得季珏喜寒，不过想到他们亲近时确实体温灼热，便没有怀疑，给他准备起来。

　　待到季珏到时，姜柔刚刚准备好木桶的水。

　　李嬷嬷候在一旁，随时准备看姜柔的笑话。

　　而季珏踏进水中时，却并未过多言语，隔着屏风，姜柔看到了升腾而出的雾气，和模糊的人影。

　　不久季珏便叫了姜柔进去，为他穿衣。
　　李嬷嬷正觉得疑惑，怎么会如此，她明明交代的是要稍冷的水，殿下以往只要水冷一点便会大发雷霆，对着他们这些下人责罚，今日怎么无事发生了呢。

　　待两人出来，就见姜柔屈身对着季珏恭敬道：“奴婢有一事想要告诉殿下。”
　　季珏面无表情，淡淡道：“说。”
　　“方才是李嬷嬷说殿下喜寒，要比体温冷些才好沐浴，幸而我觉得殿下畏寒，给殿下准备了温热的水，殿下才不会苛责奴婢，我想问我什么时候得罪了李嬷嬷，要如此陷害于我。”

　　姜柔无辜的看着李嬷嬷，李嬷嬷则吓得一头冷汗，“没有这种事，您莫要听信她的一面之词，奴婢跟随您数年，怎会害一个刚来的丫鬟，无冤无仇的你莫要陷害我。”

　　“最后一句也是我想说的。您和我无怨无仇，为什么要害我。”姜柔疑惑的看着她，眼神温柔清澈，好似单纯的一张白纸。

　　半晌，季珏轻笑，“姜柔，你怎么如此之笨。”就在李嬷嬷这下有些得意，毕竟他总是温柔的说出最狠的话，就在她觉得太子殿下要处罚姜柔时，就见季珏冷下神色，眼神阴贽道：“被人陷害了，直说便可。”

　　这下李嬷嬷愣住了，她明明在这里干了多年，即便殿下有所偏袒，也合该是偏袒她才是，姜柔才来了多久了，怎能比得上她伺候的。

　　季珏冷声道：“李嬷嬷，去领罚吧。”

　　李嬷嬷大惊，这件事明明都是一面之词，太子殿下却只信姜柔的，本来她只是觉得姜柔是新人却从不与她这样的老资历多言，也不攀附，有觉得她对主子过于殷勤，她便怕她日后在主子心里好过自己，这才出此下策，让主子对她厌弃，没想到她会不及姜柔。

　　她看着姜柔姣好的容颜，这才后知后觉他们关系不一般。他会为了她处罚自己，往深了想，太子殿下如此钟爱她，处罚她，恐怕是在府中为姜柔立威，再不敢有人欺负她。

　　她现在得罪了姜柔，不禁有些后悔。但事情已经发生，她免不得罚俸几个月了，接着季珏则是对寒锋说道：“今后李嬷嬷便不便再用了，府中事物便交给姜柔，由她操办吧。”

　　李嬷嬷一听，太子殿下要赶她走，便立即给他磕起头来，“殿下，求您看在老奴照顾您多时得份上留下老奴吧。”
　　季珏用手在帕子上擦了擦，不去看她，也不置一词。

　　李嬷嬷跟随太子殿下多年这时立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对姜柔拜道：“姜柔姑娘，老奴之前多有得罪，求您替老奴求求情吧，再说了您在府中事物还不熟悉，我可以全部都交给你啊。”

　　姜柔后知后觉知道季珏的用意，这才道：“我还不熟悉府中事物，需要一个老师，求殿下开恩。”

　　季珏垂眸，俊美的脸上不带丝毫感情，这才道了一句好。

　　姜柔本就觉得季珏颇为聪明，在自己之上，经此一事更是觉得他是极聪明的，虽然她准备了温水，但在他触碰到水的时候还是一凌，她知道他是有些不适的，但他还是忍了下来。他早应是早就料到了此事，才绝口不提，为她忍下来，还在她进去为他宽衣时教她怎么做，他心中还是有她的，这让姜柔忍不住雀跃，这些时日的阴霾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