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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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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柔“身故”后,陛下身体抱恙,一应事物暂时交给了季珏,季珏整日处理大小事物,忙的不可开交,好似只有忙碌起来才能短暂忘却她已离开自己的事情。
寒锋整日候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最近不怎么用膳,身形也越发瘦弱了。从前季珏就不大爱用膳,即便是山珍海味摆在面前,他也只是吃一小部分,他饮食清淡,不喜甜腻,自从姜柔来了,一切都开始不同了,她总会暗暗记下给他变着方法给他做各种花样的菜,太子殿下也日渐健壮起来。虽然自己心底并不愿意承认姜柔比自己照顾的好,可此刻她却不得不想到若是姜柔在就好了,她在时总会提醒太子殿下多用些,太子殿下也会因为她的劝说而多用。
季珏自以为姜柔走了并不能影响他多少,可中午小憩时,却睡着了。
他本不会在中午睡着的,只是假寐罢了。可他许是因为素日奔波劳碌,心觉疲累,睡得很沉。
梦中是夏日光景,姜柔拉着他的胳膊逛街市。街市上熙熙攘攘,姜柔看到什么都觉得稀奇,京都汇集着天下的好物,自然是小岭村没有的。
他本以为她会喜欢去看那些珠宝,华贵的衣裳首饰铺子,可没想到她最先去的是角落里的糖画铺子。
糖画铺子很简陋,一个年迈的妇人,怀中用布条缠抱着一个婴儿,婴儿哇哇的哭着。
姜柔走上前道:“我要两个糖画。”
年迈的妇人满脸的皱纹,看见好不容易有的客人,便瞬间喜笑颜开,连忙道:“好,姑娘想要什么样的糖画啊?”
“想要我们两个这样的。”
姜柔今日穿着一身鲜红的衣裙,裙边石榴色,张扬明媚,她扬起笑意,杏眼桃腮,在日光的照射下分外耀眼,黑白分明的眼瞳此刻温柔至极,莫名让人被她不自觉吸引。
季珏此刻正看着她,那妇人看见季珏,只觉得他神色冷淡,俊美青隽,人如美玉,如高山之雪,可望而不可即,他今日穿着身青色曳领长衫,衣角边用银线绣上云纹,腰束玉带,身形颀长,一看便知是世家大族出身的人,举止从容,带着与生俱来的傲然,矜贵不已。
她的目光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姑娘真是有福之人啊,你二人真是般配,能嫁如此郎君。”
怀中的小儿还在啼哭不止,姜柔伸出手来,妇人看见她没有恶意,便将孩子递给她。
妇人做着糖画,姜柔只是将孩子抱在怀中,哄了哄,不一会儿孩子便停止了哭泣,在她怀中睡得香甜。
那妇人将两人的模样的糖画做好,递给了姜柔。“姑娘真是人美心善,未来定能和夫君白头到老的。”
姜柔含笑接过糖画。季珏将一锭银子给了那妇人。对那妇人道:“其余的就当送你了。”
妇人笑逐颜开。捧着一锭银子给季珏磕头。
姜柔将画着自己的那个糖画递给他,手中拿着画着季珏的糖画。
她在糖画的头上咬下一口,笑说道:“我吃了你,从今以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咱们再也不分开了。”
季珏抬眸,在她扬起的笑容中应和道:“好。”
吱呀一声季珏被吵醒,门被打开,季珏还是不免恍惚,道了声:“姜柔,过来了。”
他眼神朦胧,本习惯性的以为是姜柔,却在看到是寒锋时眉目骤然一松。
寒锋注意到季珏眉宇间的失落。知道这几日季珏都因为姜柔不在日日精神恍惚,失神过好几次了。
“殿下若觉得思念姜柔姑娘,可以去找她,好过现在……”这般浑浑噩噩。
季珏揉了揉眉心,沉声道:“你也觉得她未死?”
“应是如此。”他并没有觉得姜柔就依旧活在这世上,只是太子殿下执念过深,若给他一些希望或许他便能有接下去的动力。
季珏默了默,回了神,冷硬道“我才没有想她。”
她可以如此轻易的便离开他,他才不会要想她呢。
寒锋跟在季珏身侧多年自然知道他是口是心非,便试探道:“那属下便不必让人去寻了。”
季珏阖眸,在睁眼时眼中一片清明:“不,还是命人暗自去寻,找到立刻报来。”
季珏想起寒锋从不会在午时过来吵扰他休憩,便问道:“你来是为何事?”
“张将军回来了。回来后便要见殿下。”
季珏穿好衣衫,立时向外赶去。
肃国公是当今皇后的父亲,已经于多年前病故,而当今执掌兵权戍守边关的则是他的孙子张铭。
张铭年岁与季珏相当,当初若不是群臣对他忌惮三分,季珏当初失忆多日未归 ,恐怕又会有多少暗流涌动。而今他归京无疑震慑了二皇子的党羽,眼下皇帝重病,朝局动荡,皇帝在此时召回张铭,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皇帝在为太子殿下铺路。
而二皇子这边听闻了此事,则是出乎意料的安静。
趋炎附势的臣子,纷纷猜测二皇子怕是不行了,纷纷倒戈投靠季珏。
众世家虽然忌惮丞相与将军,却还是蠢蠢欲动。只因季珏借着得势清剿了几个微末世家。
季珏一向雷霆手段,出手毫不手软,一击必中。这些世家大多范了些重罪,本是死不足惜,但是其他世家见到那些惨死在他手底下的世家族人,不免人人自危,只因世家大族众多有与二皇子结交者,甚至先前季珏不在时,支持二皇子的人颇多。
而今众人再观着季珏对世家的态度,难免心下惶惶,首当其冲的,便是季珏拒了与虞丞相之女虞容的婚约。
虞丞相乃世家大族之首,季珏拒绝婚约时果断干脆。只说了句八字不合,便不再议论婚事。
再有消息传言,季珏收纳了不少寒门入仕,朝臣纷纷猜测季珏这是要根治世家了,连带着虞丞相与季珏之间气氛都微妙起来,世家之中暗自拥护二皇子的人便又多了起来。众人皆道太子殿下还是太年轻了,此举是与虞家为代表的世家为敌,怕是会让虞家临时倒戈,投了二皇子,实际上,恰恰相反,季珏就是太了解虞丞相这只老狐狸了。他知道即便他退了婚,虞家也不会轻易与他撕破脸皮。
话虽如此,到底是拒绝虞家在前,季珏自是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他曾想过许久,得到虞家的支持固然重要,可是靠亲事得来的安稳他不愿去做,他心中分明知道这条路要容易得多,然而他却选择了另辟蹊径,哪怕少了一个靠山,哪怕这条路更加艰难,也要走下去,只因姜柔。
他放不下她,哪怕她早已“身死”,他也放不下她。是虞容设计她才会身死,他与虞容并无半分情谊,怎能容得下她在自己身侧。
他不想她满心期待的位置,有了旁人。
意识到这一点时,是姜柔离开了三个月之后。
他本以为他会渐渐放下姜柔,然而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他对姜柔的思念却越深,一旦安静下来,他脑中到处都是她的音容笑貌,再也挥之不去。
陛下重病,太子监国,季珏对朝廷进行了大清洗,足足进行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来,季珏与虞相的关系十分微妙,他真心实意拉拢,却因虞相称病而吃了几次闭门羹,季珏倒也不恼,只是心中渐渐有了成算,他与虞丞相曾经是同盟,这件事因为婚事作废而作罢,然而虞相也是聪明人,为今之际他恐怕只想中立,坐等他和二皇子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只要能不掺和,未尝不是件好事。
果然世家众人都在猜测虞家会投靠二皇子,二皇子递上庚帖,有意娶虞氏嫡女,却被虞家拒绝了。
这下世家都明白过来,虞家这是摆明了两边都不掺和。
但虞家有不掺和的底气,其他世家便都不一定了,有几个摆明忠于二皇子的人,都被季珏以雷霆手段清剿了。
家宅被封,财库充公,下人遣散。一时间血流成河,朝野震荡。
二皇子终是不堪季珏打压前往巴蜀投奔了平西王。
平西王野心勃勃,但眼下朝中季珏的太子地位倒是稳固了。
是日,季珏独身坐在庭院,院中的梨树已新长出了枝桠,抽出了嫩绿的叶子。
冬去春来,竟是又到了一年。
转眼姜柔已经离开了一年多了。
春桃看见季珏又来了姜柔的院子,便为他煮了一壶茶。
滚烫的茶水氤氲一缕清香,春桃看他看着姜柔的床榻怔愣着出神,便想要退出去,季珏将她唤住:“你与我讲讲姜柔与你之间的事吧。”
春桃看着他,将之前她在虞容院中受苦的事讲出来,“她是个极好的人,就连自己受伤,还在为我考虑。”春桃虽然心中对太子殿下对姜柔的态度新生不满,但是她看到太子殿下最近的失神,也能猜出几分他们的关系。但是他们既然彼此相爱,为何却要坐视姜柔香消玉殒呢?她心疼姜柔,也替她不值。
季珏却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他想起姜柔含笑看着自己的眼眸,想起她总是这样温和,明媚,照耀着每一个人。
“姜柔之前可曾提到她想去哪里吗?”
“回殿下,奴婢曾跟她谈过奴婢的家乡在江南,当时姜柔也说有机会一定要去。只是如今她再也不能去了。”
春桃叹了一口气,她多么希望那样好的人能好好活着,而不是现在不明不白的死去。
“是吗?”季珏眼中恢复了清明,俊美的脸颊此刻才有了些鲜活。大权在握,但他心中莫名的空落落的,如同经年累月干涸枯木,不见半分雨露,他不知道她离开他会去哪里,他最先想到的是她父母那里,但是他已派人蹲守,却没见人影,他没能想到到头来知道她想去哪里的人居然是旁人。
连旁人都比他知道的多。虽然心中气愤姜柔与旁人说都不与自己说,但还是隐隐有些后悔自己这些时日对她的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