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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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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柔原本并没有打算放过虞容,但因为母亲的缘故,她将虞容还给了母亲,虞容从今以后不再是相府的嫡女,而是她最看不起的商女,这对她而言已是惩罚。
姜柔从商女一跃成了丞相府的嫡女,还备受太子喜欢,一时间前来巴结祝贺的人便络绎不绝。
于是姜柔的婚事被提及,谁都觉得她会嫁入东宫时,江言卿却在此时给姜柔提了亲。
众人都感叹这是在自寻死路与太子殿下对着干,可他却全然不顾众人的非议。
在世家众人都因迫于季珏的威势不敢提亲时,他却能为她不畏强权,姜柔不免感动,虞相本因季珏之前曾经令自己被众人耻笑而心生芥蒂,但他为了能借姜柔的婚事威胁一番季珏,再让季珏许自己一番好处,便接下了江言卿的大雁。
事情一出,众人都有些意外,虞相竟也公然与太子殿下对着干。
虞夫人却是对失而复得的女儿十分珍惜,她拉着姜柔的手,“好不容易才得已重聚,是应该多留些时日再行嫁娶。”
她深深的看着姜柔,心中越看越喜欢,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她还是想尊重女儿的决定。“太子殿下和江家庶子你想嫁给谁?”
姜柔毫不迟疑的回道:“回母亲,我想嫁江家。”
“好,那我们虞家拼了这把老命也要让你如愿,太子殿下虽有权势,但也不能强迫臣女。看来你父亲没选错。”
季珏听闻了此事,很快便来了,虞相本就预料到他会来,便提早准备好了说辞。季珏来时便将一颗巨大的红珊瑚,还有硕大的东珠送上了虞府。
朱漆门扉推开时,季珏的身影先于脚步声落入庭院。他身着银白暗纹锦袍,领口袖缘用孔雀蓝丝线绣出繁复云章,腰间玉带勾着枚白玉双鱼佩,步履间不见寻常太子的矜贵迫人,反倒添了几分刻意放缓的从容。
往日覆着寒霜的眉眼,此刻竟微微舒展开,眼尾那道惯常冷厉的弧度柔和了些许,看向迎上来的虞丞相时,唇边还牵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可那笑意未达眼底,周身依旧萦绕着东宫独有的威压,连廊下悬挂的宫灯,似都因他的气息而微微凝住光晕。
“虞相最近操劳,瞧着都有些憔悴了,是该同意虞相告假了,否则都该说孤不通人情了。”
他微微笑着,坐在了主位上,虞相此刻坐在他身侧,“不知太子殿下来此,有失远迎,只是殿下一向繁忙,怎会今日到府中。”
季珏当然知道他是假装糊涂,便也没藏着掖着,直说道:“我听闻虞府嫡女的婚事提上了议程,特来求娶,我许她为太子妃位,不知虞相意下如何?
虞相立即撩开衣袍跪了下去,道:“老臣惶恐,只是女儿刚被认回,已经许了人家,不好推辞啊!”
季珏当然知道这个老狐狸想的是什么,他之所以把姜柔许出去,一则是想着他季珏未来会找到他,让他把女儿许给自己,这样一来,虞相因此得罪了江家,他季珏也欠了虞相一个莫大的人情。二则他恐怕之前早就对自己有所芥蒂,又怕之前因为虞容的事已经得罪了他,好借姜柔的婚事威胁他一二,三则他本来就觉得江言卿争不过他,只是想借江言卿之手。用女儿的婚事捞到点好处,以保虞家太平。
“江家那边有我来安排,我会给他安排一个合适的女子,至于虞相,待我即位后,便是国杖,虞府世代享受爵位。不知虞相意下如何?”
虞相知道他能给的他已经给了,再加上身为太子主动问他意下如何,已经是极低的姿态了,这些无非全都是因为他喜欢姜柔,他若是再不愿,就有些得寸进尺了,只是他犹豫了一番,还是道了句:“只是,小女嫁与江家是小女的意愿,殿下也知小女是我虞家失而复得,此事还要尊重小女的意愿。”
季珏虽然心中有所预料,但还是有些觉得不可置信,她竟然还怨着他,而且当真要赌气嫁给江言卿。
“她当真如此说?”季珏蹙眉,眉目带着稍许的冷峻。虞相见他如此,便命下人唤来姜柔。
檐角铜铃被风拂得轻响时,姜柔正从朱红廊柱后转来。她身上的石榴红襦裙似浸了暮春的霞光,裙摆绣着暗纹缠枝莲,走动时如燃着一簇温软的火,却又被外层月白纱衫笼着,添了几分清透的凉。腰间银带束出纤细腰线,悬着的玉坠随步履轻晃,声响细碎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唯有发间金步摇偶尔折射出微光,才泄出几分曾有的华贵。
她走到季珏面前三步远便停了,垂着眼睫,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影。从前见他时总带着的、藏在眉梢的软意全没了,只剩脊背挺得笔直的疏离。季珏伸手想扶她,指尖还未碰到她的袖角,她便极轻地往后退了半寸,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却足够将两人间的距离划得分明。
“太子殿下。”她开口时,声音清泠得像刚融的泉水,没有一丝波澜,连称呼都恪守着最生分的礼仪。抬头时目光掠过他,没有停留,只落在他身后的雕花廊栏上,仿佛眼前站的不是曾与她亲密无间的人,只是个需按规矩行礼的殿下。请安的姿势标准无错,屈膝时裙摆垂落如绽开的花,可那抹红落在季珏眼里,却比门外的寒梅更冷,半点暖不进心里。
姜柔觉得既然断了,就要断个干净,不能再心存丝毫念想,殊不知她的动作已经深深刺痛了季珏的心。
虞相离开,此刻门内只剩了他们二人,她疏离的说道:“殿下忙于政务,百忙之中抽空找我,应该不是小事,可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子,不该劳烦殿下操心,不知殿下找我是为何事?”
她冰冷的话语仿佛利刃一般收割着他难忍的冷静。
“你当真不知?”季珏俊美的脸上少见的带着几分戏谑,显然有些薄怒。她这般事不关己的模样,无非就是为了气他罢了。
“你何时学会了这般伶牙俐齿?”
“殿下无事我便走了。”姜柔丝毫没给他讥讽的可能,便要推门而去,季珏却拉住了她的衣袖,将人困在怀中,不顾她的挣扎强吻上她的唇,姜柔看躲不过,索性反咬住他,将他的唇角咬破。
季珏没有预料到她会作此反抗,没有防备,便松开了手,瘦白修长的指节抚上了唇角,竟已出了血。
“你真要嫁给他吗?”季珏声音冰冷,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他,少女的眼中带着微微的颤动,但仍旧不带任何屈服,“是的,我就是要嫁给他。”
听闻此话,季珏气极反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他喉结滚动两下,才勉强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涩意,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还带着不易察觉的发颤,带着少许的乞求道:“姜柔,莫说气话。”话出口时,他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伸手想触她的发梢,却顿在半空——方才她后退的模样还在眼前,此刻他连抬手的勇气都添了几分滞涩。
眉峰拧起,眼底渐渐漫开慌色,却又强撑着维持太子的沉稳,只将声音放的更轻,近乎恳求:“江言卿不过家中庶子不受待见,你嫁过去会受苦的。”他微顿了顿,指尖微微蜷起,语气里藏了连自己都未察觉的不安,“不要再跟孤赌气了,孤是做的不好,孤改便是了,不要拿嫁人赌气了,嗯?”
说罢他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那片疏离的平静里找到半分“赌气”的痕迹,可越看她眼神坚定,他的心口越疼,像是有根细细的针在慢慢扎着,初时不显,可越是深入越发觉连呼吸都变得发紧。
“我没在同你赌气。”姜柔神色冷淡,认真的对他道:“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吧,从今以后各自嫁娶,不要再互相干涉了。”
季珏听闻此话,心中没来由的没了底气,却还是强撑着不肯低头,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听错了,她居然说要再也不见他,还是为了和江言卿在一起,一想到如此他就不可抑制的生气。
她从前不是上赶着对他好吗?她不是说很喜欢他吗?怎么这也没发生什么,她就要与他再也不见了,他嘴角勾起一抹戏谑,她当真是铁石心肠,“好,很好,那便不要再见了!”
姜柔没想过他会对这件事情答的这般干脆,在她预想里,季珏曾经因为她差点想要杀了江言卿,不可能轻易放手,看来他不过是身为太子殿下,在意自己的面子,不想自己曾经的通房嫁给别人罢了,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她居然会觉得他想要娶她是真心的,只是这真心来的也太迟了些,可是现在她才知道,他的爱她从未拥有过,他想要拾起就拾起,想要丢弃便丢弃,姜柔轻笑起来,她不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品,她是个人,他可笑的占有欲不过如此,不过这样也好,她可以顺利的和江言卿在一起,再不必顾及其他。
“好。”她绽放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她要迎接崭新的未来,何必再旧人旧事上纠缠。
他永远是那高高在上的月亮,她永远也触不到,也不曾拥有,好在她已经有了一盏不灭的灯火,何必在月亮上纠缠。
说罢她便行礼离去,丝毫没有季珏预料中的挽回。季珏本以为他只要生气,姜柔便会像从前一样哄他,况且他说了重话,从前她都是会主动讨好他的,没几天就恢复如初了,可如今他看着她果断离去,却有一瞬间慌了神,觉得她不会来真的吧,他愣了愣神,转瞬间便抿紧唇角,不会的,他倒要看看她能撑到几时。
季珏果然如他所说的不曾再见她,姜柔乐得清静。
只是这几天她也不算清闲,虞家把几份田产商铺送给她最为她的私产,她学着查账,连管家都说她于商业方面简直是天纵奇才,没几天便接手打理的井井有条。
近日虞家也开始着手准备着姜柔的婚事,虞相本打算用她的婚事做些什么让季珏给些利处,但是还是因为夫人的意见而放弃了。
虞夫人对于失而复得的女儿有多待见都是与目共睹的,日日嘘寒问暖,姜柔本是因为想要获得权势而来到虞家,本对亲情不报任何希望,可如今虞夫人的所作所为,却让姜柔倍感惭愧,姜柔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她近日也肯叫虞夫人母亲了,甚至连对待她也刻意温柔了些许。
她多希望有个疼她的母亲,如今真的得到了这种疼爱,却仍觉是在梦中。
“阿柔,最近连日阴雨,我给你备了亲手缝的斗篷,你看看,可喜欢。”
虞夫人脸带笑意,温和的给她披上。手掌想要握住姜柔的手,却又怕她抗拒,垂了下去。
姜柔看到她的动作,伸出手来回握住她的,虞夫人虽然整个人清瘦,手确实软软的,姜柔感受到指间传来温暖又绵软的触感,便觉得全身上下都暖融融的,那天虞夫人护着虞容得样子还历历在目,她不顾道理一心维护虞容,还指责她不检点,可她当日并没有觉得被冒犯,毕竟面对徐音对待自己的无动于衷,她是在尽心尽力的维护自己的女儿,她没有觉得她做错了,反而她当时脑中的想法是羡慕,她羡慕虞容有这样一个不顾道理不顾权势只为了自己女儿好的母亲,她当时就在想,如果她母亲是这样就好了。
如今她也算是得偿所愿了,从此她有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她何尝不知是母亲不顾反对,一力支持她嫁给她自己选好的人,母亲还对她这样好,她已经知足了。
季珏这几日忙于政务,但他却觉得有些煎熬,不是因为政务难办,而是这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了,姜柔竟未曾来见过他,她倒是真沉得住气。
午时季珏照旧去了书房那便,往日她的嬉闹都还历历在目,他看着空荡的书房陷入了沉思。
寒锋,这时却走过来,对他道。“今日有女客到访,殿下要不要见?”
季珏眉头一跳,嘴角微勾,一副了然的神情,他不常接触女子,唯一接触的便只有姜柔,定是姜柔来了,他就说姜柔不会这般绝情。他站了起来,想要过去,但没到门口便停了下来,“不见。”季珏回身坐下,虽说拒绝了,但始终带着浅笑,看得出心情不错,不是说了永不相见吗?他倒要看看她究竟有多少诚意。
“那我去回复虞容姑娘了。”
“什么?你说的是虞容。”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崩裂,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声音都带着冷冽,有些不可置信。
寒锋刚要转身,就被季珏惊讶的反应所震住了,他跟随季珏这么多年,季珏一向沉稳,还没见过他有过什么惊讶的表情。
“是啊。您想见她?”
“不想。让她走!”季珏咬牙恨恨的说道。姜柔不来,却来了个不相干的人,他心中有些气恼,却无处释放。
寒锋有些莫名其妙,他主子今日怎么这般奇怪。
待回复完虞容,寒锋却又被唤了过去。
“一会儿去朝晖街。”
寒锋这下又觉得更加奇怪了,他家殿下今日怎么有心情逛街市了,不是一向嫌街市喧闹不喜吗?不过他突然福至心灵,朝晖街上有什么,不正是有虞府吗?他家殿下果然还惦记着姜柔,寒锋应了声,便出了门叹了口气,叹道:“孽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