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厝》肆玥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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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的。没有人真的在乎没有人真的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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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我待不下去了。”

　　“我受不了了。”

　　“我想转学……这里的同学和老师……我全都受不了了。”

　　“大家都一样，不要抱怨了。”

　　“开心也是一天，难过也是一天，为什么不开心一点呢？”

　　“哪里都一样的，你转到别的学校还会不想待的……”

　　“我……”

　　“忍忍就过去了。”

　　为什么不能离开。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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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十一点，我没有睡着。

　　很正常的时间啊，在学校是晚自习十点才下课的。

　　在卫生间滑倒。

　　在架子旁边，撞歪了，瓶瓶罐罐掉落，发出很大的声响。

　　爸爸被吵醒了，走到卫生间门口。

　　门被我锁住了，他敲了敲门，语气有些着急，又有些困惑：“怎么了？”

　　我坐在地上，靠着歪回去的架子，不想动，也不太想开口说话。

　　好累啊。

　　为什么会这么累。

　　他还在敲门。

　　“怎么不说话？快开门啊。”

　　催命一样。

　　我动作很慢地把滚得到处都是的瓶瓶罐罐一个一个地捡起来，一个一个地放回架子上。

　　又动作很慢地站起来，打开了门。

　　“怎么回事啊，这么晚了还没睡觉吗，你……”

　　我从他旁边走过，径直回到房间。

　　“我在跟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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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炽灯大开，明晃晃的，耀得人眼睛痛。

　　“你到底怎么回事？”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玩手机玩到现在吗？”

　　“快十二点了，你还睡不睡觉了？”

　　“你说话！”

　　可是我不想说话。

　　“我睡不着。”

　　“都这么晚了，真要睡怎么会睡不着？”

　　“这样下去我们还怎么敢给你用手机……只会害了你……”

　　有完没完啊。

　　“那你把手机拿走吧。”

　　“你……”

　　“真是没救了。”

　　真的是……有点好笑。

　　有人救过我吗？

　　哈，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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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拿起书桌上的手机，把它砸到地上。

　　屏幕碎裂成一块一块，黑色和五彩交织的乱码。

　　像我的心脏一样，像我的大脑一样，像我的五脏六腑一样。

　　碎掉了。

　　我和外界唯一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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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朋友。

　　只有一个还在联系的表姐。可我也不敢告诉她我在学校遇到的种种。

　　我不敢告诉任何人。

　　只敢说孤独。

　　多么可怕的孤独，多么平静的孤独。

　　所有人觉得那是一处雨后的水湾。

　　渺小的、微不足道的。

　　我只敢告诉表姐，那其实是海面。

　　海面是风平浪静的孤独。

　　海底是呼啸的漩涡。

　　我深陷在波涛汹涌里。

　　海浪拥挤，鱼群拥挤，我被撕成碎片，我被侵蚀吞噬。

　　我不敢求救，都是我自己的错，一身腥臭，无人会救我。

　　我在张牙舞爪的鱼群里，我在尖牙利齿的血盆大口里，我独自一人，只敢道孤独。

　　///

　　“为什么没人跟你玩？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的原因？天天丧里丧气的谁乐意跟你玩啊，没有人会想靠近负能量的。”爸爸说，“你愿意跟一个天天抱怨的人玩吗？”

　　没有人会想靠近负能量的，所以所有人都把负能量倾倒在我的身上。

　　“你要开朗一点，主动去跟别人说话，你不说谁知道你想跟别人玩？——这种事情就不要再说了，妈妈帮不到你的，你要自己去交朋友……当然，被欺负了一定要告诉妈妈……”

　　被欺负了一定要告诉妈妈？

　　为什么不欺负别人只欺负你？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的原因？

　　为什么没有人造别人的谣？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做了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呢。

　　我做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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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在乎的。

　　只会有人告诉我，我的存在是多么的错误。

　　没有人在意的。

　　只会有人告诉我，别矫情了，都是你自己的原因，有什么好矫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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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问我，要不要去看心理医生。

　　我摇了摇头说不用了。

　　去看了又会怎么样呢？

　　我身上的腥臭味不会消失的，不会有人就此原谅我的。

　　我的标签会又增加的，不会被撕掉的。

　　我的痛苦又会增加的。

　　“为了你我们花了多少冤枉钱，挣钱容易吗？”

　　只是问问而已，也不会真的带我去看。

　　我知道的，没有人真的在乎，没有人真的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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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你，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有没有干了些什么。”

　　“当了婊子还立什么牌坊。”

　　“真恶心。”

　　“活该。”

　　我想起了那些新闻评论。

　　字词组成句子，组成万箭穿心中的每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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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话时，再没有人会搭理。

　　——毫无逻辑的字词堆砌而成的抱怨和负能量。没什么可搭理的。

　　我不说话时，会被爸爸称为“神经病”。

　　——对我的抱怨保持沉默，沉默过后会讲一些风牛马不相及的大道理，告诉我他有多么辛苦她有多么劳累，告诉我应该怎样，怎样才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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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妈妈和爸爸也想过给我转学，下学期便转去怡华一中。

　　可是妈妈只是一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教师，半分权利也没有，爸爸也只是不相关公司的一个小主管——在人情往来上并没有什么作用。

　　太难转了，没有必要的。

　　在哪里都一样的，熬熬就过去了。

　　去了一中也会抱怨的，在哪里都一样。

　　到时候说不定还觉得不如回去……白费力气。

　　打听过后，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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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学期开学前三天，明锦家长群里终于公布分班通知。

　　——一中期末考试前便已经分完了。

　　我按自己的成绩强项选择了两文一理——政治、地理和生物。

　　有些好笑，班级里物理化学生物分数只有我一半——甚至不到一半的男性同学们，不少选了全理和两理一文。

　　不知梁小眉会怎么想。

　　“男生们的理科思维强，以后都会越来越好的。”

　　一定会是这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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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咱们这些同学来说——尤其是女生，咱们的文科思维都要比理科思维强一些，最好的选择是全文……”

　　“两文一理是不靠谱的……”

　　“咱大多数同学学不了全理的，你们看看你们的成绩……怎么跟那些聪明的比？”

　　“理科会越来越难的，现在理科好的女生你们别不听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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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济风县的所有高中永远都是同一天开学。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我独自一人坐在公交车上，扶着在过道上的行李箱，望着车窗外繁杂熙攘的车流。

　　幸而公交车上没什么人，否则我这大包小包的大概会遭人唾弃的。我想。

　　“像一条黏稠的河。”我又想到语文试卷上做过的那道经典题目。

　　我乘无人在意的一叶孤舟于上，飘飘荡荡，不知去往何方。

　　无人在意吧。

　　没关系的。

　　我也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