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厝》肆玥知和

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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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生命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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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想去死，好想去死，好想去死。

　　日记本里最多的一个字是“死”，我生命的最高追求好像变成了死亡。

　　可是我还要考大学，我还要有未来。

　　那可是未来啊。

　　我都已经熬到现在了。

　　生命还在继续啊，原来生命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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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到幸运。

　　那是在天台。

　　忘记是什么原因，是掉落还是我终于找到机会把它扔掉。

　　还奋的手机从那第五层楼顶坠落。

　　我知道他只有两块手机，那块旧的在我手里。

　　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已经快要失去那天的记忆。

　　只记得被扇肿的脸和身体，只记得久久消不掉的满身淤青，只记得全部都被撕裂的疼痛。

　　我很快乐啊，我在被□□着在被侵犯着，可是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

　　我发自内心地大笑，泪流满面地大笑，歇斯底里地大笑。

　　我是疯了，我是疯了！

　　疯了又怎样？疯了又怎样？！

　　回到教室，我还是会灰扑扑地回到我的角落，灰扑扑地埋头写下正确的错误的答案，灰扑扑地识记英文单词，灰扑扑地背诵知识点。

　　做不完的试卷，厚厚的单词书，课本的每个字都是重点。

　　学不会又怎样？记不住又怎样？

　　这才是高中啊，这才是十七八岁啊。

　　我的生命还在继续啊！！我的生命才刚开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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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终于把那块手机砸碎。

　　好痛快啊。

　　它们摔碎我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看着让人恶心的东西碎裂，看着脆弱的躯壳再不复原样。

　　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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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结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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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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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美术的那个宋楚月……”

　　“在酒吧……跟三个还是两个……”

　　“好恶心啊……”

　　“这都快高考了，怎么这个时候去玩这些？”

　　“艺术生就是玩得花呢……”

　　“这有什么，理科班的还琛你不会不知道吧？”

　　“高二的时候听她宿舍的说每周六下午休息的时候没见她回去过……然后晚自习的时候衣服总是又脏又皱的……”

　　“别提了，我还听她后桌说她身上老一股奇怪的味道……”

　　“也没见她有男朋友啊，这天天到底跟谁做的啊？”

　　“不会是卖吧？看她每天抠搜的样子吧……多缺钱啊这。”

　　“这么炸裂……你说她能卖多少钱一次啊？”

　　“真的假的啊？不会吧……”

　　“反驳性人格烦不烦啊，不是真的谁会莫名其妙说她啊？”

　　“就是啊，别老质疑别人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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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我的生命还在继续。

　　不会停止。

　　原来这也是我的生命，我的骨骼，我的血肉，我的每一个细胞。

　　腐烂的发臭的，朽在那津津乐道的瓜田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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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个人游荡。

　　游荡在阳光里绿茵里，游荡在云朵上蓝天上，游荡在热风中雨滴中。

　　我感觉到黏腻的汗水却冰冷，我像是要蒸发却被冻结。

　　这是阳光灿烂的夏天，是绿色蔓延的夏天，是。

　　是月亮。

　　我仰着头，看见教学楼五层楼顶的天台。

　　天台，我生命继续的天台。

　　天台，她生命继续的天台。

　　那是月亮。

　　宋楚月穿着一条绿色的裙子。

　　在绿色的夏天里，是绿色的月亮。

　　遥不可及的月亮，触手可及的月亮，遥不可及的月亮。

　　是月亮，她向我挥手，她向我说你好，她向我说再见。

　　她向我说再见。

　　月亮化成蝴蝶飘落。

　　月亮化成星星。

　　月亮在流言里破碎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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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还是绿色的，我讨厌红配绿的搭配，我讨厌红色，我看不见红色。

　　绿色的苔藓蔓延，蔓延了整个夏天。

　　夏天还是绿色的，夏天还在继续，绿色还在继续，绿色的夏天和月永远继续在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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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被迫的吧，经历了那种事，人都被逼跳楼了。”

　　“好可怜啊。”

　　“她这样也算洒脱，这一辈子反正也毁了……”

　　“可不是……真的好惨……”

　　“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就是那档子事吗，‘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群艺术生去玩本来就挺招摇的，穿衣服还那么显眼……只能说……”

　　“她好像还是独生女……名声毁了也没什么吧，又不是不能靠家里……”

　　“也是……换个地方什么的谁还知道这些啊，真不明白有啥想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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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我的月亮。

　　皎洁的月亮，善良的月亮，可爱的月亮。

　　为什么会变得像我一样呢？

　　我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不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不想知道我的月亮怎样被烈日烧灼。

　　但我知道，我只知道月亮永远无辜。一定无辜。

　　月亮只是一块白玉盘，只是一张白绸布。

　　被不知何处而来的影子覆盖，被推搡着审判、摔碎、撕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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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何处而来，不知何处而来，真的不知何处而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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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行走在道路上，当陌生人拿着刀刺向我时，每个人却总觉得是我的错，为我编造作恶的事实，为陌生人编造惩恶扬善理由。

　　月亮没有离开。

　　月亮却被摔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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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到底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我不想知道。

　　生命还在继续，月亮高悬在天空，我对井捞月，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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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亮怎么会变成苔藓？

　　月亮怎么会腐烂枯朽？

　　月亮怎么会坠入井底？

　　我不想知道，我不想知道我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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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的原因吧。

　　我是所有人都该踩在脚底的灰尘。

　　月亮却把灰尘当做同类对待。

　　月亮又变成了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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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命还在继续啊，为什么生命还在继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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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播报一则通知：近期我校从未发生恶性事件，请大家不要传播不实信息，造谣、传谣，学校将严查携带手机、抹黑学校形象等违规、违纪情况。一经查实，通报批评并计入档案，严重者进行开除处理并报警！！！”

　　“下面播报一则通知：……”

　　“下面播报一则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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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农田里的蝗虫，像身体里的癌细胞，像生生不息的人类。

　　成本是炎热黏腻的天气，躁动滋生的季节，以及可怜必有可恨之处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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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死了，这么掩饰不就说明我们传的都是真的吗。”

　　“之前传那个还什么的事也没说什么，这次换成千金大小姐就不准传播'谣言'了啊……”

　　“这根本不是一个事好吧，之前那些事学校也就当玩闹了，这次可是出人命了……处理不好对学校影响很大的。”

　　“哦对不起啊，我不太懂呢。”

　　“她这样也挺敢做不敢当的……就允许自己胡作非为不允许别人说两句啊，这就受不了了？”

　　“人家心理可脆弱着吧……娇生惯养的独生女，也不知道她家长该怎么办，她家长也挺可怜的，这么有钱还摊上这么一个孩子……”

　　“真的不理解了，就是不上学回去继承家业也还没那么好了，居然还会想不开？”

　　“而且她艺考成绩那么好，文化课随便考考就能上很好的学校吧？”

　　“谁知道呢……”

　　“有钱人的思想就是不一样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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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绿色，我的夏天，我的月亮。

　　我的绿色的夏天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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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在商场里从未踏入过的品牌服装店。

　　“这件是去年的款式，库存只剩这一件红色的了，这件尺码对您的身材来说也比较合适，需要试试吗？”

　　我呆呆地看着她，就这样接过了那条裙子，低头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价钱：“这件……多少钱”

　　“现在只需要两折呢，原价五百九十九，我们店铺可以再优惠一点，您一百一十就可以带走的。”

　　“啊。”我捧着那条裙子，觉得轻盈，又觉得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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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是红色呢，我最讨厌红色了。

　　最不与绿色相配的红色。

　　最可怖最丑陋的红色。

　　嘴唇的颜色，□□的颜色，血液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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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轻轻拉去了试衣间门前，我只好进去试穿，买下了这条裙子。

　　后来，我穿着它去拍摄了证件照。

　　“都这么凉了还穿裙子。”妈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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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夏天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