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闻之森》没有尾巴的皮卡丘

3、男寡夫

　　“我操？？？？？”
　　他坐进车里也没消停，也不打火、看着张头儿要说法。张头儿冷笑了下，表情写着傻逼。
　　“我说什么来着？现在信了吧。小森啊，你得承认有人就是牛逼。”
　　张头儿还想说点儿什么谆谆教诲，卢未森一个字儿没听进去，满脑子“我操”。

　　“不是。”
　　他临进门前拽住张头儿，不死心地逼问。
　　“你俩是不是串通好了啊？”

　　“你有病吧。”
　　张头儿打掉他的手，转身进门。
　　“这案子今天就能结了，你烧高香吧你。相信科学啊年轻人，什么是科学，这才是科学。”

　　卢未森在接到电话后飞奔下楼，刚出厅门就看到了那道纤长高挑的身影。春城冬天也不冷，他穿了件浅棕色的长大衣、扣子规规矩矩扣着，只散开最上面那颗，露出一点他早上见过的那件白毛衣。
　　“我还以为你开车来的。”
　　他说，换来对方一个不好意思的笑。
　　“以为能修好呢，结果车行说缺什么零件要等厂里发货。”
　　“啥问题啊？”
　　卢未森对知识分子戴有色眼镜，试图在自己的领域扳回一局。
　　“不知道。我对汽车不太了解。”
　　姜闻之的坦诚出乎卢未森的意料，但不战而屈人之兵实属上乘胜利、所以卢警官还是很愉悦。
　　“没事儿，下次要帮忙你吱一声儿，我们过去看看，基本都能解决、犯不着上车行花冤枉钱。”
　　为人民服务嘛、对吧。卢警官想得高尚，人都来给队里帮忙了，可不得礼尚往来。
　　“那先谢谢卢警官。”
　　姜闻之也没客气。

　　张头儿在里面等他们，带姜闻之去审讯室。
　　“能不在这儿吗？”
　　姜闻之站在门口，指指透明玻璃的会议室。
　　“可以在那里吗？”
　　张头儿照办、卢未森求之不得，他正愁怎么偷看姜闻之审人呢。
　　警局里开了暖气，姜闻之脱下大衣、卢未森伸手去接、指指自己办公室的衣架。
　　姜闻之说“麻烦了，谢谢”。
　　等卢未森挂完衣服回来，姜闻之已经进去了。
　　好消息：确实能看到。
　　坏消息：姜闻之背对着玻璃，嫌犯都被他挡住了。
　　卢未森计划落空，闻着手指尖那股说不上来的味道生闷气。

　　他早上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搜索姜闻之，百度看完还用了内网权限，美其名曰“背调合作伙伴”。
　　姜闻之的履历漂亮到他下巴快脱臼，全奖满绩点毕业于全球最高学府，国内公认的权威犯罪心理学专家，临床实践成功率百分百，年纪轻轻著作等身。他现在毫不怀疑姜闻之能让哑巴开口说话。可解决了第一个问题就会有第二第三个问题——这么牛逼哄哄的人物、还这么年轻，搁北京都有点儿委屈了、来他们这犄角旮旯干啥？
　　他就这么看了半小时姜闻之的背。
　　期间反复调取和姜闻之见面后的每个细节，放大调慢、逐帧分析。也没琢磨明白他到底怎么看出来没吃早饭的，再过会儿连这个也不琢磨了、想，姜闻之这脸这身材，谁看得出来他三十三了啊？
　　卢未森默默掏出手机，偷偷瞄了眼屏幕里的自己。生平第一次决定正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从粗糙程度来说，外人肯定信他和姜闻之是兄弟、姜闻之是弟弟那种。

　　“唔啊啊啊…… ”
　　一阵鬼哭狼嚎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他吓得一跳、循着声音望过去、姜闻之正要出门，嫌犯已经趴在桌上了，恸哭不止。
　　“十分钟后吧。”
　　姜闻之跟他们说，
　　“让他缓缓，平静点儿了再进去。应该就招了。”
　　“谢谢谢谢谢谢，姜老师，帮大忙了。”
　　张头儿激动地拉着姜闻之的手不住道谢，卢未森觉得他就跟电视里听到医生宣布母子平安的丈夫一样激动。
　　姜闻之只是淡淡地说“不客气，应该的”。

　　他被安排到小会议室休息，以防万一、要等嫌犯录完口供签字了再走。
　　审讯进展得十分顺利。十分钟一到卢未森就冲进去了，嫌犯还没缓过劲、眼神涣散的看着他、又哭了七八分钟，卢未森殷勤地给他递纸擦鼻涕泡。
　　全招了。
　　媳妇儿背地里有个相好的，他咽不下这口气。一想这绿帽子可能戴了十来年，怎么看孩子怎么不像自己。酒精上头一不做二不休，杀人跟杀猪没什么区别、干回老本行而已。春城荒地那么多，农村地头丢把斧头捡把镰刀什么的不稀奇。
　　卢未森额上青筋暴起，只丢给了他一份报告。
　　亲子鉴定证书，孩子是他的、儿子女儿都是。

　　嫌犯哭得山崩地裂，卢未森给他戴好镣铐吩咐人移交看守所、准备开庭宣判。他跑来跑去忙活半天、想起姜闻之的时候也没过脑子、拿起人家衣服就推门了——野惯了，局子里哪有先敲门的礼节？
　　姜闻之在看屏幕、手指敲击着桌面，是有些不耐烦的表现。尽管他在门打开的瞬间就停下，还是没快过卢未森的眼睛。
　　“等急了吧姜老师？不好意思耽误了会儿。麻烦您了。”
　　他把衣服递过去，姜闻之起身道谢。
　　“没事儿。”
　　他摇摇头，笑着指了指手机：
　　“就是快到放学时间了，我要去接女儿。”
　　什么玩意儿？！
　　他有女儿？！

　　卢未森震惊到快石化，在姜闻之意料之中的神情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才猛地回神，挠着头找补：
　　“啊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诶呀，我就是想姜老师年纪轻轻都有女儿了，没看出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姜老师看笑话了。”
　　姜闻之只笑笑说“没关系”。

　　“那什么，孩子在哪个学校啊？我送你去呗。”
　　姜闻之没有第一时间拒绝，确实马上五点了、警局门口也不好打车，他也不放心让姜婵等太久……
　　“育才中学。”
　　“都上初中了啊？”
　　卢未森完全没遮掩自己的惊讶，
　　“好家伙，姜哥动作够快的。”
　　姜闻之只是笑笑，没接话。
　　“走吧走吧。”
　　卢未森推开门，姜闻之说谢谢。

　　“嫂子是春城人？”
　　卢未森开着车没话找话，姜闻之坐在副驾上、规规矩矩系着安全带。
　　“不是。”
　　姜闻之顿了下，说
　　“她妈妈很早之前就去世了。”
　　我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对不起啊姜老师。我以为是家在这儿你才来的，抱歉抱歉。”
　　卢未森琢磨一路好不容易问出口，谁知道一上来就王炸，后面的话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尴尬地摸摸鼻子，连姜哥都不敢喊了。
　　姜闻之摇摇头，说“没关系”。
　　“过去的事了。”
　　他说，听不出来喜怒。卢未森偷偷瞄了眼，发现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面色平静如水。
　　“这边气候好，压力也不大。人在哪儿不是活，对不对？”
　　他突然转头，对上卢未森的视线、轻轻笑了下。他们往西走，落日的余晖刚好照进他眼里、太耀眼了，让卢未森有一瞬的慌神。
　　“咳咳咳……嗯哼、嗯。”
　　他连忙转过视线，老老实实开车、再不敢造次。
　　“可不是嘛。姜老师活得通透。”

　　“我女儿和别的小孩儿不太一样。”
　　快到的时候姜闻之主动开口，
　　“所以等会儿如果她没有跟你打招呼，希望卢警官别太在意。”
　　卢警官连忙摆手，
　　”不会不会，哪儿的话，别担心姜老师，都是祖国的花朵。”
　　他这回没傻不愣登的问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单亲家庭的孩子不正常才正常。

　　出乎他意料的，不正常的小花朵看起来其实挺正常、还挺漂亮。
　　“小婵。”
　　姜闻之叫她，指指前排的司机。
　　“这位是卢警官，你可以叫他……哥哥。”
　　姜闻之斟酌了下，反正就差十一二岁，叫哥哥挺正常。
　　给卢未森整脸红了。
　　“你好你好，小婵你好，我叫卢未森，你怎么叫我都行，不叫也行。哈哈哈哈…… ”
　　也不知道是什么刺激了小婵，她罕见地看了卢未森一眼、对方笑得一脸傻气，又看看姜闻之、一如既往地平静。
　　她把书包抱在怀里闭上眼。
　　“我饿了。我想吃肯德基。”

　　姜闻之从后视镜里看看卢未森，抱歉一笑：
　　“本来想请你吃饭的，抱歉，下次补上。”
　　“客气啥啊姜老师，我也得去趟张检那儿跟他通个气去。你快带孩子去吧，今天麻烦了，谢谢。”
　　他把人送到万达门口，
　　“下次见姜老师。小婵拜拜。”
　　小婵没理他。

　　他从后视镜里看着一大一小走进商场才走。姜婵的粉色书包被姜闻之单肩背着也没有很违和、反而增添了一丝为人父的……圣洁光辉，他从后面看到好几个女孩儿偷偷拿手机拍了。
　　姜老师还挺不容易的。
　　他摇着头惋惜。
　　一个漂亮的寡夫带一小拖油瓶儿，青年才俊加深情不幸的人设、放电视剧里起码能演三十集。
　　唉……
　　心疼完姜老师又心疼自己。
　　寡太久看劈叉了，长好看点儿就觉得是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