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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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二天我是被冻醒的。
从窗缝向外看，才发现室外灰绿的草叶上，不知何时已覆了一层浅浅的白霜。
打开手机上的天气预报，突如其来的寒流摧着温度断崖似得往下降，马路上来往的行人已裹上面包似的棉服。
我打了个喷嚏，出门前往身上披了件羽绒服，又翻出条羊毛围巾将脖子围得严严实实。
如此全副武装，一开门依旧被迎面而来的寒气扑的血液凝固。
门外雾霭沉沉。
溪华市地处南方，山川秀美，水多雨多，春夏之交颇有烟雨朦胧的美感，一到秋冬，潮气裹着寒气就成了锋利的尖刀，撬开骨缝刮的骨髓都结了冰。
于是又默默返回，往怀里塞了一把暖宝宝。
2.
但是不知道是青春期的少年少女比较爱俏，还是这个世界的设定如此。
同为智慧直立猿，学校里的这帮人显然不像我这么孱弱。
校门口全是来上学的学生，衣服的确穿的多了点，但多的只有上半身，多数人下半身依旧露着一截脚踝。
“啊！”
当又一对一高一矮的人相撞，矮一点的那个倒在地上，纤细、白皙、骨感、瘦削但在这天气下冻的死白像是粉刷过一样的脚踝，以一种非常唯美的姿态暴露在稍高一点疑似攻的人的眼皮下时。
我加快步伐，隔着秋裤摸摸裤脚，感到了一种难言的安心感。
2.
到教室后时间还早，班主任没来，教室里就乱哄哄的，聊天的，吃早饭的，补作业的，都有。
我找到位置坐下。
前桌的女生趴在课桌上面若金纸，深受痛经困扰。
我翻出盒布洛芬，又递给她一片暖宝宝。
顾明延从后门进来。
他穿的也不多，只在校服外披了件宽大的外套，像这种大冷天，学校一般不强制我们穿全套校服，他就穿了条牛仔裤，八分，自上而下裤口逐渐收窄，再下面就是一截裸露的脚踝，苍白的失了血色，隐隐泛着层青灰。
我看了都替他冷的慌。
“你干什么？”
顾明延往后退了退，鞋尖微动，左脚往右脚后面靠，像是想把脚踝藏起来，但不论他怎么藏，总有一只脚的脚踝是露在外面的，于是他不动了，只攥着书包带盯着我看。
“你不冷吗？”
“你穿这么多不热吗？”
我俩几乎同时开口，又齐齐顿住。
我回答：“热，但是我不想感冒。”
顾明延操着一张酷哥脸：“不冷。”说话的同时，一股白气自口中冒出，缓缓飘散。
我盯着他的嘴唇看，心想这人嘴可真硬。
下一秒，顾明延把嘴抿起来。
我想了想，索性把剩下的暖宝宝全推过去，“这些都给你吧。”
“给我？”顾明延微怔。
前桌的女生颤巍巍举起手，虽没气力说话，但身体力行表示这个暖宝宝很好用。
我又塞给她一个。
“剩下的给你，我用不到。”
顾明延攥着包带的手微微松开，几秒的沉默后，走到我身边坐下。
暖宝宝是老牌子，大红的底色上粗线条勾勒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物种的动物，单看外包装相当朴实，拿在顾明延修长的手里颇有种城乡结合部开进精装修购物中心的美感。
他捏了捏，撩起一侧衣摆，忽然动作一顿，瞥了我一眼，起身前往厕所，等再回来，手中的暖宝宝不见踪影，连裤子也死命往下扯了扯，堪堪遮住脚踝，仅在坐下后，因为裤脚微微上移，露出一点点皮肤。
3.
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
天色更阴沉了，浅灰的云朵层层叠叠，像是要随时下一场雨。
但这雨毕竟还没下，我们也只能万分不情愿的去上体育课。
在一众抱着肩膀瑟瑟发抖的人中，我显然是穿的最多的。
一阵寒风刮过，我看着顾明延再次失了血色的薄唇，心想这八分的裤子到底还是抗不过八度的天。
“你到底想干什么？”顾明延的嘴唇又抿了起来，他皱眉看我，带着点咬牙切齿忍无可忍的意味。
我心中个人美德开始和职业道德打架，纠结着问：“你穿秋裤吗？”
“什么？”
“嗯……确实，作为一个……一掀裤子是秋裤确实有点萎，但恋爱是恋爱，生活是生活，你可以恋爱的时候不穿，平时可以……”我乱七八糟一通也不知在说些什么，顿了顿，总结：“不穿秋裤容易得关节炎。”
顾明延的概括能力显然比我强。
“你怕我冷？”
“对，我怕你冷。”
顾明延神情变得不自在，他轻咳一声，飞速瞥了我一眼，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快走几步跑到最前边，似乎察觉我正看着他，又小跑几步，直至没入前方的人流中。
4.
体育老师是位年过四旬的健将，据说早年曾服务于某国家级田径队，拿过不少奖项，退役后依旧不改对田径的热爱。
“天气太冷了，先测个八百、一千热热身。”
他一出声，笑不出来的就成我了。
我很想问热身和八百一千这种残忍的词到底是怎么联系起来的。
体育老师吹响哨子，让我们先绕操场跑两圈活动开手脚，然后先测女生的八百，测完后女生自由活动，男生开始测一千。
纵然一堆人怨声载道、呜呼哀哉，老师催促的时候，一个个也丧着脸站到了起跑线上。
我脱掉羽绒服又摘掉围巾，像在剥一颗洋葱，一身轻后其他人基本已经就位了，就匆匆找了个靠后的位置站着。
我随意扫了一眼，隔着人群对上顾明延视线，或许是错觉，我疑心他在笑，嘴角挂着浅淡的弧度，但当我再度看去，只看到了一张冷淡的侧脸。
5.
哨声响起。
我无暇他顾，跟着大部队往前跑。
一千米节奏很重要，前面必须有人领头控节奏，不然像我等体育没什么天赋的，很容易陷入一开始冲太快后继无力、或者最初冲不上去后边也没力气冲的惨剧。
这个领头控节奏的最初是体育课代表，顾明延转学过来后，就成了顾明延。
但饶是如此，一千过半的时候，队伍依旧出现了分化。
跑的轻松的依旧轻松，冲不上去的开始掉队。
原本紧凑的队伍像是拉长的面条变成零零散散一列，从头至尾，仿佛一卷进化图谱，最前边是动作写意、保有人形，最后边呼哧带喘动作扭曲，开始高猿长啸。
我在中间，跑的像个进化失败的僵尸。
最后一百米的时候，我感觉我也快高猿长啸了。
顾明延第一个跑到终点，此刻正在一旁喝水，见我过来，犹豫片刻，上前扶了我一把。
见跑到终点，我提着的那口气顿时散了，抓着顾明延的手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腿一软直接倒在了他身上。
顾明延瞬间僵住，差点松手，看上去想把我一把推开，但千钧一发还是把我捞了回来，半拖半抱的移到一片树荫下。
我觉得他好粗鲁。
因为他抗我像在抗一块木头。
“跑完不要直接坐下，先起来走一会儿。”
顾明延把我扔在了地上，像在扔沙袋，说完转身就走，看上去一秒都不想多待。
也就是这时，我福至心灵，先前被忽略的种种穿成一条线，我意识到了什么，抓住他的手。
顾明延唰的扭头。
“你是不是……”我一顿，指尖下滑，改为捏住他的衣袖，“不喜欢被人碰？”
看着顾明延的表情，我明白了，心想这年头的攻已经厌恶肢体接触到这种程度了吗？
不过也不算奇怪，生人勿进的攻不是没有，遇到对象时就变得热情似火了。
我松开衣袖，双手平放于腹部，轻轻“哦”了一声。
“好吧，那我不碰你了。”
6.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晚自习结束前，班主任站上讲台，宣布了一件事：“最近省里提倡给高三减负，所以原定于周日上午的课没了，你们不用来学校。”
一中的高三一周只休息半天。
一至周五正常上课，周六安排周考但是没有晚自习，周日上午安排上课讲解周考试卷，不过这周考是各班老师自己安排的，灵活性很高，所以也有些老师会改成上课讲题目。
周日没课意味着我们有了一天完整的休假，因此话音未落，教室里就隐隐躁动起来，有不少人发出小小的欢呼。
不过这是心里没数的。
像我这种上了三年高三看透一切的，静静等着班主任下文。
果不其然。
“我们租了一个闲置的车库用于补课，车库是一位家长友情提供的，他原本是不想收钱的，但是我们也不能占他便宜，经商讨最终会象征性的给一点租金。”
“这些租金是要你们平摊的，因为要收钱所以这次补课全凭自愿……班长，你去统计一下补课的人数。”
欢呼声弱了下来。
已知一中教高三的全是资深教师，获奖无数的那种，平时额外补课收费大几百一节还抢不到，而这次补课他们不收钱。
又已知租金收的友情价，平摊下来一人二十一个月。
相当于——
二十块白嫖五个资深教师补课。
只要家长精通小学算数，没人会拒绝。
于是三天后，我踏进车库，再次看见我亲爱的同学们齐聚一堂。
一个都没少。
7.
因为来的迟了，座位只剩最后一个。
我再次和顾明延成了同桌。
车库远不如教室大，为了塞下这几十号人，座位排的又紧又密，桌椅也是某位神通广大的家长从某学习机构里借来的，应该是初中的学习机构，桌椅蓝白二色，显得很俏皮，尺寸也比教室里的小上一点，身材中等的坐着还好，个子一高就会有点挤。
我和顾明延缩在课桌后边。
肩膀抵住肩膀，大腿贴着大腿。
热度源源不断的隔着衣服传过来。
我沉默。
他也沉默。
“抱歉。”我干巴巴开口。
“现在打报告还来得及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