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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那个讨厌的家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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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不到七点,程拟爸妈就被卧室外的动静弄醒了。
一巴掌拍在程拟爸爸身上,她不耐烦的指使他:“去看看家里是不是进贼了。”
迷迷糊糊晃荡到厨房门口,眼睛都睁不开,“干什么呢儿子?”
程拟神色自若道:“爸,昨天没让你们喝上鱼汤,我一晚上都睡不好。所以我天没亮就去挑了两大条新鲜的鲫鱼,给您二位补上。”
听到这,程拟爸爸睡意全没了。夸奖了儿子两句,就深吸两口鱼汤的鲜气,迅速跑回卧室报信去了。
等到二位穿戴整齐的坐上餐桌,程拟已经坐上去医院的计程车了。
两人先是尝了一口味道,点点头表示满意。随后又环顾了整个桌面,默契对视。
“你有看见他买的多大的鱼吗?”
“没有啊老婆,我来看的时候儿子都盖上盖儿熬着了。”
“两大条鱼就熬了这么两小碗吗?”程拟妈妈匪夷所思地举起巴掌大的碗,回想起昨天她的那锅汤,至少是把那个又大又深的保温盒装到五分之四。
“可能儿子水加的少,毕竟浓缩才是精华嘛。”
“是吗?”她将信将疑又多呷了两下,仔细对比昨天提前尝的那一口,顿时眉头舒展:“感觉是比我昨天的口感更浓郁一点哈。”
“那肯定的,我老早就听见儿子在忙活了。这鱼应该是野生的,北溪河的鱼就这种鲜味……”
两人就着一碗鱼汤在家品鉴了二十来分钟,愈发对儿子欣赏起来。
车迎着朝阳疾驰,中央绿化带的粉色月季蜿蜒出北溪的脉络,花正是娇艳绽放的时候。
穿过这个红绿灯左转,就可以远远看见门诊部的大楼。
程拟扯下耳机线,提前缠好收进裤子口袋。悠闲地升起一点窗玻璃,试图隔绝部分来自初晨的热浪。
红灯还有三十几秒,对面路口突然传来剧烈且持续的车轮挫地声。
哐当!
巨响后终于安静下来,原本平静的路口却开始甚嚣尘上。
陆续有人下车查看情况,程拟的车排在较后面,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他学着别人探出大半个身子,往视线中心望去。骤然脸色一变,推开门焦急狂奔。
车头严重变形,一茬一茬的浓烟都从一辆灰色小车大量冒出,明火隐隐蹿头,随时都可能迸溅的火苗挑衅着人命的脆弱。
它越过了红灯,不明原因地迎面撞向这边的隔离带。
“快帮忙!来人帮忙啊!”人们往往在面对事故冲击时会大脑一片空白,而后才会后觉自己身上的责任。
车主已经昏迷,后排的小孩额头上鲜血淋淋,哭的撕心裂肺。
程拟双手死死扒在门把手,青筋暴起,奋力往外拉后排的车门。此时火势已大,“灭火器!灭火器拿来呀!快点!快啊!!”
四个车门完全被锁死,浓烟呛得人眼泪直流,有人开始试图直接破窗。
“灭火器来了!”人群中有人激动高喊,终于带着希望而来。
待到将伤者送上120的担架,周围群众自发开始鼓掌,
所有参与救援的人才卸下重担似的拍拍身上的灰,用一种江湖义气的昂头表示对对方的致敬和赞赏。
他们素不相识,以后很大概率也不会相识,但就那千钧一发的几分钟,已胜过了人与人之间淡然无味的十年。
赶到住院部,程拟正要抬脚迈进去,思考了会儿,退回至安检处口,把白色衬衫外套脱下来塞进袋子里,又借着玻璃倒影再次整理了仪容,这才安心进去。
程拟在病房外晃悠了几圈,没看到黎之。碰巧昨天收瓶子的大爷又牵着他的塑料袋跨出门口,“小伙子,你找谁啊?”
“呃……我找”,程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大爷,你等一下。”
将花和保温盒安放在地上,他摸出一罐凉茶饮品递给他,“这个给您喝,铝罐价格应该要比塑料瓶高一些。”
这边正说着,黎之买完早餐刚巧出电梯。
大爷看着走过来的她,开玩笑:“小姑娘今天的早餐买的有点多哟!”
捕捉到程拟看过来的眼神,黎之紧了紧手上的袋子。那里面是小米粥、鸡蛋、牛奶……,每样都买的三人份。
程拟嘴角微微抬起,自然接过她手里的物品,“那家早餐确实好吃,我爸妈非要我多打包一些带回去,谢了。”
大爷看破不说破,也不再继续拿二人取乐,背着手自己往护士站走了。
“进去坐坐?”
“合适吗?”程拟小心问。
黎之认真想了想,“合适的。”
程拟手心浸出一片濡湿,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表情是应该严肃呢还是关切,进去又说什么才得体恰当。
脚尖踩着脚跟样儿的忐忑进门,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正一脸好奇的盯着他瞧。
“外婆好~我叫程拟,是黎之的高中同学。我……听说您病了,给您带了花和鲫鱼汤。”
“之之同学啊,快坐快坐!来看我这个老太婆还带这么多东西,你有心了!”外婆乐呵着招呼他放好东西坐下,看起来对这个小伙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程拟坐姿像个等待上台竞选班干部的三好学生,双手不停摩挲在紧闭的大腿上,利用棉麻棕色长裤上的粗糙颗粒感实现情绪缓冲。
“外婆,早餐。”帮外婆固定好床上的餐桌板,一一摆放好食物后,黎之打开了程拟带来的保温盒,“外婆,这个汤很好喝,您尝尝。”
外婆大喝一口,“小伙子,你自己做的吗?现在会做饭的年轻人不多了,你手艺很好嘛~”
程拟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羞涩低笑:“谢谢外婆,也是第一次做,您觉得好喝就行。”
“外婆你慢慢吃,我也去吃早饭了。”黎之又从墙角拿出她学习用的折叠小桌板,支好放在程拟坐的长椅上。
“随便买的,猜到你可能没吃,就给你带了一份。”
说完这句话后,除了咀嚼和吞咽声,屋子里就只剩下彼此奇怪的心跳。外婆一直左瞥右瞄地打量程拟,黎之却找不到话来打破尴尬。
绝望。
“之之,你在吗?”恰合时宜的疑问句让整个房间的空气瞬间流动起来。
才拿起的鸡蛋被她磕到桌上立住,冲到门外迎接:“在,我在!”
齐姝的声音继续响起,“之之,这医院的住院部好大,我们差点走错了。”
我们?
哦,肯定是草将那个跟屁虫。
人声慢慢走近,齐姝一见面就停不下来,上下嘴唇持续翻动:“本来我今天打算自己来的,后来一想,出院的东西应该很多吧,你肯定要照顾外婆,我万一拿不走怎么办?最好还是带个劳动力,然后我就把他拉上了。”
说到这,齐姝站住,语重心长说:“虽然我跟程拟做了这么多年的同学,但我还是想说,他有时候真的很不靠谱。”
程拟喝粥的手一顿,眼睛眯成一条线,饶有兴趣地坐直了身体,期待她要讲些什么出来。
“别,小姝!”
黎之想要紧急制止她的输出,在齐姝看来却是维护,更加拔高音量:“真的,我没骗你!好几次都这样,消息电话不回,不去他家就别想联系上他。这次更过分,家里也没人!”
程拟听她这么一说,忽然感觉到兜里似乎真的少了什么东西。
手机!
是落计程车上了?还是在什么时候就掉了?
懊恼扶额,他仔细回想这一路来的细节,余光扫过转角进来的人影,本该结束的队伍后面还有一双手露出,不免一惊:“还有一个?”
手掌看着很宽厚,手臂绷起的线条透着干净的沉稳感。不是那种运动型的肌肉,而是一种精神充沛流于外在的紧实。
会是谁?
齐姝背对着他,压根没注意到后面的程拟已有不悦,还在兴奋介绍刚刚才赶来的人:“对了,忘了跟你讲,于学长居然跟程拟住在一个小区。”
黎之冲于辞点头问好,于辞抱着花,回以一个微笑。
“草将跟他拦了同一辆计程车,我们着急过来,他也约了人着急走,去的方向还一东一西,结果就没谈成。我本来在阴凉处待的好好的,听见草将喊我过去,才发现是之前书法组和你一起获奖的于学长。”
齐姝瘪瘪嘴,凑到黎之耳边抱歉的说:“我就解释了两句,结果他就猜到是你外婆病了,然后说可以一起过来探望一下,这样也不用纠结先送谁了。”
黎之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没事。
齐姝终于放宽心,继续趴在耳边说:“过来的路费他没让我们A钱,还叫我们先上来,自己专程在楼下买了花才肯进来,大方还礼貌,人真的不错。”
……
从进门到现在,十步的距离被齐姝硬生生拖成百步,而且还附带一集电视剧般的详细解说。
两个大男生插不上话,默默对视,又默默移开视线。
门外有人推搡着进来,不断重复说着:“医生马上从那边了,快回床上去。”
齐姝也意识到门口被他们堵住,连连让路。路还没让明白,她右眼皮莫名跳动几下,直觉余光里的身形很像一个人。
真是倒霉打着灯泡剃光头,倒霉透顶了。
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道歉:“程拟,你在啊,……刚才是我在造谣呢,你知道的,我造谣有一手哈哈哈哈……”
尬聊了半天,程拟一直都没给任何反应。
心虚的抬眼看去,他的双手正撑在桌沿,舌尖强硬顶开腮内侧的软肉,随着喉结的滚动又缓缓松开,乖戾的敌意让唇边似有似无的笑都透着寒霜。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道锐利不偏不倚落在于学长身上。
于辞,又是你。
我劝你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