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若繁华》晗月慈

66、第六十五章 三生烟火韶华负（2）

　　他忘了自己是怎样走向她，也忘了周遭的一切，只记得眼里看到的只有她脸上那抹浅浅的微笑，在暗沉的天空下，格外刺眼。
　　她笑着看他走近，四周一片寂静。
　　一步一步，他在她眼前停下。
　　周围的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跪倒，一时间，所有的声音都只剩下了不绝如缕的三呼千岁。
　　他凝视她。
　　她抬头看他。
　　蓦地，他骤然拉住她的手腕，快步奔向不远处侍立的侍卫牵着的白马，丝毫不在意身后无数双异样的眼睛……
　　他跨上白马，一把将她捞在身前，一抖缰绳绝尘而去。
　　几乎所有人都在想，这王爷莫非有短袖之癖不成？唯有月奴立于人群之中，似笑非笑。
　　她既然选择来到这里，心里想必早已经有了决定。
　　白马一路飞奔，最后在西郊一处开阔的平地停下。
　　夕阳给有些阴暗的天空染上了昏黄的色彩。
　　他将她放下马背随后自己也跟着跳了下来。
　　“你来做什么？”
　　他冷冷背转过身，不去面对她。
　　泰安瘟疫本就凶险，旁人避之不及，她却反其道行之，她真当瘟疫是儿戏吗？
　　她立于马侧，静静看他。有风吹过，她下意识的拢了拢略显单薄外衣。边城气候本就变幻莫测，尤其是重城泰安，朝夕温度更是大相径庭，此时临近天黑，凉意也渐渐袭了上来。
　　她为什么来？桑妤歌不由苦笑，她到底为什么而来，恐怕只有她自己才清楚，不仅是因为他是为她而中毒，更重要的是，她最终逃不开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沦落的心。
　　既然注定此生早已没得选择，逃，又有什么用呢？
　　“我来，是因为知道你中毒了，所以我不可能无动于衷。”
　　良久，她走上前，从他身后绕过，径直伫立在他眼前，看他陡然蹙起的眉宇：“是在你救我的时候，中的毒。”
　　他看着她，无处可藏。
　　“你是在担心我么？”
　　许久，他微微挑眉，鹰隼一般的眼神直勾勾的落在她脸上。可笑，当初他赔上他的骄傲与自尊期待挽留住她，她却毫不留情的将他的心踏至谷底，现在却又因为担心而千里迢迢感到泰安？
　　“是。”
　　她肯定的回答，目光明定如初。事到如今，所有的否定的与逃避都已变得可笑不堪，她不想再掩饰什么。
　　纵然，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一个当朝皇子，一个前朝公主，纵然位于宿命的两端，可是一旦相遇了，有些事，有种感情都在种种看似不可能的可能里发生了。
　　未来到底还有多少艰难与险阻她并不知道，也不想去考虑，即使他和她只剩下一天时间，她也毫不犹豫的留下。无关身份，无关虚无缥缈的责任。
　　“我知道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我还是来了，这就是事实。”
　　梦醒，心明，她所看到的真实，就是如此。
　　他看着她，越是平静就越是微笑的眼睛，手心暗自握拢，却在竭力隐忍着心头隐隐跳跃的悸动。
　　万一，这又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呢？梦醒之后，又是不尽的失望。
　　“那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我中毒了而已？”
　　他嘲讽勾唇。
　　“不是。”她轻轻摇头，“是因为我明白了一些事情，看似不可能，但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我今天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放弃我可以离开的机会，完全是因为你。”
　　他身形僵滞，却还在冷笑：“离开不正是你期望的吗？就包括现在，你大可以转身就走。”
　　他说完转身。
　　“如果一个人的心都已经留在了一个地方，那她就算走到天涯海角又有什么意义？”
　　她忽然在他身后苦涩的笑出了声。
　　“所以我会留下来。”
　　她的心，早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失落在他身上，认清这个事实很难，但她还是明白了。
　　他脚下的步子停住，半晌，他回头定定的注视着她立于眼前的单薄身影，眼中布满阴霾，声音冷漠如昔：“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
　　她只是微笑，然后抬首对上他的眼睛，声音无比肯定而清明：“我知道，天涯海角，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夕阳渐渐只余下一点光晕。
　　她和他的轮廓皆镀上了一层曼妙的色彩。
　　他缓缓回转过身，眸光如炬，手心越握越紧：“本王警告你，若是你现在走还来得及，但若是现在你不走，即使你将来后悔了，本王也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
　　她永远不会明白，他想要迫切留下她的心，放她走是他无奈的选择。
　　她轻轻摇头，微笑慢慢变得苦涩：“在我决定来泰安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这辈子即使后悔，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下一瞬。
　　他骤然栖身回来。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不是他用尽手段逼她，而是她心甘情愿自己留下，从此以后，他绝不放手。
　　他将她揽在怀里，俯身亲吻她微张的双唇，这种渴望已经沉寂得太久。他无法控制，也不愿控制，他害怕中真实的存在只是他的幻觉，因为这个存在太过绮丽而美好，美得不像真实。
　　唇上突如其来的冰凉触感让她有一瞬间的错愕，然而转瞬之后，她长长的眼睫毛闪了闪，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孔，下意识的将手伸出攀上他的胳膊，开始试着回应他。
　　她感到搂住她的身子蓦然一震，手也不由松了松。
　　她皱了皱眉，刚要放开他，然而那双有力的大掌却忽然再次紧紧箍住了她纤细的腰，炽烈的吻铺天盖地的烙过她秀致的眉，眼，鼻尖，最后狠狠落在她的唇上。
　　不带半分喘息的吻，似带着心慌意乱的索取，他的动作近乎野蛮，似乎要将她整个人焚烧殆尽。他的手流连在她纤细的腰上，不知道过了过久才渐渐地将烈火般炽烈深吻转化为轻轻的浅吻。
　　“你不会再走了对不对？”
　　唇抵在她的眉间，他轻声问。
　　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不过的存在，然而他却似乎总有一种感觉，下一瞬她就会消失，而一切都将回到原点。
　　白皙的手掌从他的胳膊上移至他的后背，她微笑：“不走。”她的脸微微泛红，漆黑的眼眸中有了些许润泽的水光。
　　得到想要的回答，他将她拥得更紧。
　　“牢牢记住你的话。我给过机会，是你自己放弃的。”
　　从现在开始，即使她将来后悔，他也不会再给她任何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