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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我们的名字不叫小娟(一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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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笑着抹了把额头的汗,将一块炖得肉质软烂的牛脊骨递给奥菲莉娅:“不尝尝吗?”
骨头上的筋膜已被熬得透明,肉质紧实不柴。
咬开时,肉纤维里裹着的咸鲜汤汁在齿间迸发。
肥厚油脂融化在汤里,增添一丝滑润的油脂香气。
它们闻起来,整体味道十分馥郁,含有牛肉特有的厚重香气,以及牛肉本味的醇正。
看着,可以想象到,啃食的时候筋膜特有的弹嫩口感……想必齿缝都能感受到被肉丝填满的感觉。
事实也的确如此,女人们都吃得很满足。
奥菲莉娅轻轻摇了摇头,神情有些迟疑:“我不太喜欢。”
声音很轻,却盖过了锅中沸汤一层层翻来覆去滚动的声音。
“咕噜”,但是她的肚子却更轻地鸣叫了一下。
“她应该是素食主义者吧。”有人说。
“也可以那么理解。”奥菲莉娅动了动鼻子。
那味道太浓烈了——筋膜炖得软烂,汤里满是油脂光泽,空气中弥漫令人食指大动的咸鲜味道。
也许那样的东西是可以尝试的。
奥菲莉娅其实知道,那是营养,是力量。
是支撑起一具具女性躯体在战争中继续搏杀、呼吸的能量。
如果没有肉蛋奶,谈何身体健壮、谈何争取想要的未来?
但是她被太多记忆阻挠了——看见过太多动物的惨状,实在是不免心里膈应。
那些被割喉牲畜的眼神,倒在尘土中尚未停止的抽搐,皮毛下,渐渐不再搏动的心跳……这些画面闪过的时候,食欲就消散了。
人类作恶多端。
鹅被固定在狭小空间,无法动弹。惟有一根长长的金属管直接插入食道,每天数次强行灌入远超正常食量的谷物,填鸭式喂养。
所谓鹅肝,正是这些终其一生都生活在饱胀、不适和痛苦之中的,呼吸困难的鹅的病态脂肪肝。
侽们仅仅是为了追求一种被描述为细腻、肥美、入口即化的口感,在欲望驱动下将其它动物的痛苦物化为可消费的美味。
这种行为辐射到各个领域、各物各人,于是——
为了追求新鲜爽脆的极致口感,商家活生生从鸭和牛身上取出肠肚。
捕捞鲨鱼后,仅割下鳍做鱼翅,将仍然活着的鲨鱼抛回大海。失去鱼鳍的鲨鱼无法游动,沉入海底,窒息流血着缓慢死亡。
为获取更优质的羽绒服原料,农场在禽类还活着的时候多次、强行拔掉它们身上贴身的羽毛。鹅鸭在极大的痛苦和恐惧中再次长出羽毛,又会被拔掉,循环往复。
动物表演、皮草养殖、斗牛、活熊取胆……
那些过度共情而在脑海产生的景象,只会给她带来痛楚。
“太可惜了!这么香。”女人又啃了一口。
脂肪在她唇齿间融化,汤汁顺着手腕流下,充满原始纯粹的喜悦,是战争中的无比慰藉。
女人们又啃了起来,凿凿切切,围坐神情肃穆的模样,像在进行一件古老的仪式。
奥菲莉娅静静注视她们。
那些女人的身躯结实坦然,胸膛宽阔,肩头和脖颈连结处线条明晰利落。
她们的腹部柔软、饱满,是能量与生命堆叠。
这种身体的存在,是最接近真实的形态——没有饰物,没有香粉,没有被规训。
她们凑在一块吃肉,只有呼吸、出汗、咀嚼,以及彼此相互依偎,无言的、原始的亲密。
就在这时,一阵风从不知哪的裂缝吹入,搅动了洞内的灯火。
灯火摇晃。汤面上泛起一圈圈光晕。
奥菲莉娅的鼻尖一动——
肉香,消失了。
厚重的肉香气息仿佛被什么吸走,只剩下索然无味的空白。
正在吃肉的女人又咬了一口,味同嚼蜡。
“怎么回事?”
周围的女人们也开始皱眉:“怎么......不香了?”
“是不是汤坏了?”
忽然,地面轻轻颤了一下。
一些光亮自地底升起,贯穿整个防空洞。
光芒有生命一样流动、呼吸。
奥菲莉娅张开手掌,灵气从指尖滑入皮肤,温柔地滋养着身体的每一寸、每一处。
那些灵气有无形的力量,饥饿在一瞬间被抚平。
那感觉???
和吃肉相似,却更纯净。不血腥,也没有吃下油腻厚重之物的负担。
奥菲莉娅惊讶地抬头,看到身旁的女人们也在发光。
她们的皮肤不断吸收灵气。
一瞬间,灵气沿着脖颈、手臂、腹部流动,直到流入胃部,将其彻底填充,没有一个女人是饥饿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洞内一片寂静。
“这是什么......”有人不可置信地低语。
“我们在……吸气?”
“是食物。”奥菲莉娅道,“地在喂我们。”
外头传来兽鸣。
那日原本被猎杀的动物,带着更多的动物归来了。
它们化作庞大的,实在是巨大的透明灵体,从远处浮现。
它们静静地看着女人们,目光里不见怨恨和恐惧。
“呼......”女人们看着动物们。
灵气复苏,或是大地之力,使动物们全都变成了灵体。
人本身也是动物。
从此,人不再需要吃动物——也不用再吃食物。
人不再需要进食。
新的纪元展开了。空气中充满一种新生的宁静。
从那天起,世间所有的肉类和植物都失去了味道。
所有女人再也感受不到“吃”的欲望——她们直接吸收进化后的灵气——“食物灵气”,从空气和土地中汲取能量。
没有人再屠杀动物,也没有人再饥饿。
“宠物”从世界上消失了。没有人会豢养、禁锢、虐待如此恢宏的动物灵体。
她们只是与它们,在这个焕然一新的世界里共生。
防空洞被风吹散的最后一缕肉香,成了一个时代的终结。
也是,另一秩序的起点。
......
眼前这个男人正是村长的男儿。
女人的视线死死锁在面前那个男人身上——绝不会错,这就是落霞村那男村长的男儿。
女人抿紧了嘴唇,想不到竟然在龙州的乱世看见了这个男人。
现在侽没什么威风的样子,反倒是十分狼狈。只不过,眉眼间还是可以看出曾经地头蛇颐指气使的跋扈模样。
经过吸取灵石灵力,沉淀的记忆感召了女人。
女人已经回忆起以前的一些东西,这些东西让她良心难安。
她叫莫陌,上辈子好像编造了什么东西,然后让一个叫何诀的女人去了落霞村。
这辈子也是。
记忆如回溯噩梦般逐渐清晰,她看见何诀进入了那个地方,却因不敌而有不好的遭遇。
怎么会这样!她眉头紧皱。
一切都怪自己。
都怪自己只是为了宣泄一时的愤怒,而没有考察那片地方是多么危险。
“都是我不好……”莫陌攥紧拳头。
她觉得自己有义务传播这些知识,莫使女人们对这段历史陌生——所以小小地杜撰了一把,叫所有女人都看清。
但是,她没想到敌人是真的这么心狠手辣,丝毫不留情。
此刻她心间当然涌起了懊恼自责。
如果不是自己,何诀何苦到如此地步!
梦里,那个男人的脸她清楚地看见了,因此此时狭路相逢,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可笑对方将她的眼红看成了脸红。
侽舌尖抵了抵腮帮,吸了吸牙缝,以为莫陌看上自己:“你......”
还没说完,侽恍然停顿,看见面前显示一道字:
【词条“不会下蛋的公鸡”加载中。】
还没等琢磨完这句话的意思,侽就把这句话忘了。
肚皮隆起,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拱动,侽发现自己怀孕了!
怀孕了?
怀孕了!
无尽的欣喜涌上侽的心头。
侽的双手颤抖着抚上自己的腹部,那里明显隆起一个圆润的弧度。
心神剧烈颤抖,带着脑部神经都在抖动。
掌下清晰地传来一阵轻柔有力的拱动——里面,正在孕育一个鲜活的生命!
怀孕了,侽真的怀孕了!
侽幸福得头晕目眩。
一股青春期才有的潮流将侽淹没,脑子里都炸开了烟花,瞬间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防。
无法遏制的笑容在脸上绽放,越来越大,最终化成一阵哽咽般的笑声。
侽虽然在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这是在干什么?
——莫陌想,怀孕有这么高兴吗?女人们可是对怀孕避之不及啊。
莫陌满脸厌恶地继续往下观望。
侽的泪水决堤——侽看见了母亲、血脉、延续、灵魂之间传承的光。
这些美好的东西一瞬间全部聚集在侽的脑海,将所有美好芬芳的物质像花的生殖器一样怼到侽嘴边,让侽感到无比沉浸的馥郁、几乎欲醉。
一种被世界剥夺过千百次的特权,如今竟毫无征兆地回归侽的躯体。
没有一个男人能生孩子。
从来没有任何男人能够孕育生命。
侽曾经多么忮忌啊!忮忌那些女人能够自然地孕育,生下流淌着自己血脉的孩子;忮忌她们能够将一个香香软软的小生命紧紧搂在怀里,听那小家伙用全心全意的依赖,糯糯地喊一声“妈妈”。
那是侽藏在心底最深处,从不敢宣之于口的渴望。
因为侽有病,所以残缺的侽才会在看见何诀怀孕的时候,那样欣喜。
侽曾以为这辈子再也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和血脉了。
“十八代单传,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开始断了!你是我们家族的罪人!!”父怒其不行地呵斥着,如鞭子抽打在侽心上,“我们的身份,祖上都是很尊贵的!你的曾祖爷爷是前朝进士,祖父更是……”
侽是真正的香火,是族谱上金粉描摹的名字,是祠堂里受尽供奉的一脉独苗。
只不过因为那病症……无什么症来着?看起来要在风中折灭了。
从小,侽便享尽香火殊荣。祭祀时,全族男丁跪拜,唯有侽能站在男族长身侧,亲手为祖宗牌位奉上第一柱香;吃穿用度,即便小时候家境清贫,餐桌上唯一的肉食必先夹入侽的碗中,“男丁是根,饿不得”,她们说;侽偷钱赌博,侽们只说“男孩淘气是常事”,姐妹因与邻村少男说笑,被罚跪祠堂三天。
侽不敢直视父那双被光宗耀祖和传宗接代烧红的眼睛,里边还翻滚着曾祖的进士匾,和十几代单传的沉沉重压。
单传有什么珍贵的,侽并不懂,姐姐们不算后代?侽心里门儿清,姐姐们才能生。
但侽自然也不肯放弃现时的好处的。
侽以为自己注定是祠堂里一尊镀金的泥塑了,永远隔着香火烟雾,旁观真正的生命在女人们的体内孕育、诞生。
那道名为“性别”的厚障壁,看似给了侽特权,实则将侽永远放逐在创造生命的大门之外。
可现在......
侽的掌心紧紧贴着自己的肚皮,温热搏动的肌肤。
里面,好像真的有一个小生命存在。
这是……侽的孩子!
一个真真正正、与侽血脉相连的孩子!
不必担忧血缘、不必怀疑是否亲生的孩子!
这个孩子将会完全属于侽,会用一双清澈的眼睛只倒映侽的身影,会把最纯粹的爱与依赖毫无保留地给予侽。
难以言喻的圆满感将侽紧紧包裹。
侽仿佛已经看到,不久的将来,一个软糯的小团子会在侽的怀中安睡,会用小手抓住侽的一根手指,会咿呀学语。
第一声呼唤的,必定是侽。
到时候,侽一定将整个落霞村都送给侽。
这已经不是遥不可及的幻梦。
巨大的幸福让侽不能喘气,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腹部,泪水模糊了视线,声音是极致喜悦带来的沙哑,断断续续地、神经质地道:“我的孩子......我的宝贝......”
莫陌皱眉看着,好恶心,男妈妈真是太辣眼睛了。
或许说,“男”和“妈妈”这俩词是谁组合起来的??合该自己亲自经历一遍这个词条。
侽赤.裸的肚皮是什么啊?侽把手放在肚子上病态地一遍遍抚摸又是想干嘛啊?!好诡异!
该死的。这好像不是她想要的效果。
不过,也无所谓,不论过程如何,她相信词条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结果。
她已经亲身实践过了,这些东西是有用的。
虽然不知道何诀现在情况如何,但是,既然遇见了这个畜牲,她就要帮她报仇,也算是赎罪了吧。
肚腹如鼓。
膨胀的鼓。
侽低头,发现有微微隆起的弧线在衣襟下轻轻颤动。
有东西在动。
这一刻,世界好像只剩下侽和侽肚子里的东西。
腹中的律动太神秘了。
侽又沉浸在喜悦中,喃喃道:“我怀孕了......”声音颤抖,像在祈祷。
也像在安慰心中的不安。
因为,侽感知到,突然间有什么变化了,有什么变得不同了。
侽哭着,笑着,神经质地咧开嘴,像祭司一样自言自语:
“不、不,没什么不对的,我就是母亲,我是被选中的那一个。”
身体的热度一点点升高,腹中的隆起越来越明显。
拱动变得频繁,如同某种寄生物在啃噬体内的血肉。
侽痛得冷汗直冒,但侽依旧狂喜:“这是生命!这是成长!侽在长大!”
“我的孩子要出生了!”
侽哭喊着——
然而下一刻,异样的气味窜上鼻尖。
侽的笑容僵在脸上。
腥臭、酸腐,混杂着侽爆裂的血味。
侽的笑容凝固,脸色瞬间发白。
腹中的“生命”忽然蠕动剧烈了数倍,什么东西在竭力往外钻。
肚皮被顶得透明,扭曲的脉络在狂跳。
“宝贝?”侽颤声问,“你要......出来了吗?”
没有回应。
“咕啰。”一声令人作呕的声音。
侽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肚子,它发出了无数这样的翻滚的恶心的声音。
侽的身体一阵痉挛,接着,腹部发出一连串低沉的咕噜声,像沸腾的沼泽。
然后——
“噗——”
“啊啊啊啊啊!!!”
温热、厚重、黑褐色的糊状物喷涌而出,带着残渣与腐气,砸在地面上,翻滚着、扭动着。
侽认出来了!
那是侽之前丢给何诀的吃食!
可那团东西真的在动!
侽瞳孔猛缩。
它们变成了某种半凝固的生物,表面滑腻,蠕动着发出气泡声。
侽没有生育过,常识也少得可怜,唯一的生理知识还是看片学来的。
侽自我安慰:是不是侽误会了?
刚出生的婴儿说不定就是这样的?
“这......是......什么?”侽的声音发颤。
侽死活不想承认这是侽的排泄物。
那团东西轻轻震动,发出模糊的声音,像是气泡破裂的回声,在侽的幻听中喊:
“妈——妈——”
然后,浇了侽一头一脸。
侽倒吸一口气,整个人僵立原地。
在排泄物的恶臭中,侽终于明白、看清了。
侽根本没怀孕。
莫陌想,其实这更像是一种侽身体深处的积郁与腐坏吧。
长久以来的自恋、自怜、枉想、忮忌与无处安放的欲望,汇聚成团,如今终于“诞生”。
那些排泄物,就是侽自己。
那团东西在地面上滚动,散发出呛人恶臭。
侽看着它摸索着爬向自己,伸出无形未消化的纤维触须,似乎想再钻回侽身体。
“不要——”
!!!
侽尖叫,拼命后退。
冷漠的提示词。
【触发词条:不会下蛋的公鸡】
【异常状态:自孕幻觉,前置粪便反噬】
莫陌“噗呲”笑了。
落霞村捧上天的、多了的那半两肉,长得可不就是像前置大便吗?
落霞村香火传承的祠堂,也只不过是屎塑造的神庙。
屎壳郎也会有自己的神庙。
【系统提示:虚假的母性将转化为实体废物】
侽跌坐在地,浑身颤抖。
侽低头望着那一地黑褐色污物——那些侽曾以为是生命的东西——正缓缓冷却、干涸、碎裂,直到露出内里新的粪臭。
泪水涌上,却是屈辱的泪水。
风吹过,腹部的悸动消失了,只剩下侽一个,抱着空空的、炸裂开的肚子,呆呆地瘫在那,像个被抽空灵魂的空壳。
侽以为自己将要创造一个新世界,结果却只是排出了旧世界的废物。
莫陌此刻才有些羞愧。自己好歹是写了那么多女权帖子的人了,竟然还在想着把怀孕当惩罚手段。
……没有一个男人配生孩子。
不会下蛋的公鸡,从一出生开始就要变成鸡饲料。
侽瘫跪在地,指尖在失温的污物旁微微抽搐,如同一只被折断翅根的虫。
仿佛为了响应莫陌的想法,空气突然被冻住了。
冷雾从侽脚边升起,从无底深渊爬上来的恶灵般。
莫名的力量扯动了此刻地天在侽瞳孔中的纹理,一切都有些波动。
不祥的波动。
好像又看不见的织机在拆解现实中的经纬线,世界不再是侽所熟知的模样。
冷漠的文字再次出现——
【词条更新:无卵雄禽——反本为饲】
【判定:虚假繁衍欲望需被剿灭,废物的唯一用处是重归物质循环】
【执行:解构、粉碎、回炉】
侽惊恐地仰头,瞳孔倒映出正在崩塌的天空。
四周的空气开始震动,无形手在撕裂现实。
地面裂开无数道极大的缺口,像侽母亲肚子上的妊娠纹,接着,露出其下森白的祭坛基座——侽们本应去往的归处。
侽们本就在数万年前被母亲毫不留情地祭祀。
那时候,没有一个母会手软,也没有一位母会觉得生下男儿是荣光。
侽被拖拽着从地上站起——被规则本身。
一条条看不见的语言捆在侽的四肢、脊柱、喉骨,将侽提线木偶般吊起。
侽的身体被迫直立,摆成献祭的姿势,像是被摆在审判台上的贡品。
“啪——”
第一根肋骨折断的声音清晰尖锐。
血和惨叫都被憋在肉.体里,侽像是被抽离了反抗的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词条接管。
如果侽知道饲料厂里的那些小公鸡是怎么死的,恐怕会感到不公平——它们都转瞬在机器倾轧下化为血雾,并不如侽这样痛苦。
侽这么苦痛,是因为莫陌的恨,以及自己之前所造的业力。
香火?可笑。
好像香火存在于这群不会下蛋的公鸡身上一样。
侽的骨骼继续一寸寸崩裂,落霞村那些风干的树枝被折断一样,发出松碎脆响。
皮肤开始塌陷,肌肉像是从内部抽成细丝,一缕缕剥离,被某种无形之力绞碎、搅动——最终化成了暗红色的糜状物,散发混合血与饲料的腥甜气息。
侽的眼球连着神经滚落在面前。
圆眼球倒映着自己的身体——不再是一个人,变成了一堆已经被机械碾磨好的鸡饲料原料。
世界陷落了。侽的最后的幻觉,是无数燃烧的族谱。
那些享受香火供奉的名字,正化作火焰残烧着侽已变成粉末的肢体。
不,侽刚从落霞村逃出来,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是幻觉!
落霞村的确不知为什么湮灭了,房屋如经历地震,全部倒塌。大家都死了。
幻觉中,祠堂梁柱也坍塌,将侽死钉在牌位堆中。
什么皇族黄袍,什么血脉传承,不过是被香火腌入味的腐肉,早该烧个干净。
【返本完成:目标已从雄性个体还原为饲料单位。】
狻猊盘踞在残破的庙宇之上,吞吐着稀薄的香火。
它毕生的执念,便是凭借这点滴信仰凝聚金身,成就佛陀果位。
它是如此虔诚地信奉着经卷中的佛法,如此渴望得到那冥冥之中,佛祖的认可。
远方有一丝腐败的香火臭味传来。
狻猊本端坐于佛堂,被这气息侵扰,意识探寻过去,才发现多处出现了词条杀戮。
“不会下蛋的公鸡”词条让这片土地上充斥血腥味,无数死去的男人变作粪便和血液,回归大地。
而活着的那部分男人,有受到此词条攻击的,自己的那玩意儿真腐烂溃败成肉质粪便。
每天拖着恶臭的嘴和身体行来走去,不受女人们喜欢,自己本来还算健康的身体,也被前端的病菌感染——想必也是过不了多久就要死掉的。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狻猊不忍地闭目,它想要成佛、成神,必定需要在此刻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