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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我叫小娟(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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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棺椁在整座陵墓的核心位置,并非寻常陵墓的土堆或地穴,而是一整块万载玄冰雕琢成的巨大棺材。
赑屃灵体忽然显身,凝结成盘踞在寒冰棺椁下的沉重阴影,仿佛自古以来它便沉默在此。
元以昼捂住胸口,她的目光锐利如凿,似乎要穿透冰封的女帝棺椁和赑屃虚无的身体。
这份洞悉的决心如同黑暗中的唯一火光,灼痛了赑屃长久沉寂以来麻木的灵觉!
想要被知道、想要被听见、想要有回响、想要摆脱寂寞!
无声的咆哮在灵体深处震荡。
没有丝毫预警,那片盘踞着的粘稠黑暗骤然坍缩,又海啸般爆开。
一道凝炼如箭矢、裹挟着万古孤寂与山岳般沉重意志的灵流,无视空间、无视距离、超脱元以昼的意志,狠狠扎向她眉心!
赑屃发动了强制共鸣。
“呣!”
元以昼如遭雷霆重击,身体剧然震颤,脑中仿若有万千座巨峰砸落。
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冰冷死寂的意念、无穷无尽的沉重感......如同令人窒息的沥青灌顶。
意识被拖入无边地底冥河,灵魂被狠狠碾压、扭曲。
痛!
剥离灵魂和骨骼的剧痛!
大脑像是被搅成肉泥!
就在灵流强行刺入元以昼灵魂核心的瞬间——
嗡!!!
整座陵寝活了!
孙云起单膝跪地,手忙脚乱地扶起瘫倒在地上的元以昼,全然不顾细碎石子割破手掌和膝盖裤子,然而手上传递来的极寒却让她禁受不住。
奥菲莉娅眼中似有泪花,张开手掌,贴近元以昼额头,想把自己从灵石上汲取的微薄灵力渡给她,但无济于事。好不容易攒起的灵力在空中消散。
已经深深刻入山体、形如天书、已沉寂不知多久的扭曲符文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熔金流火般的赤金光芒。
沉睡的刑罚之链被彻底惊醒。
嗤啦——
数道炽烈到能将灵魂蒸发的符文锁链,自山壁上冲来。
赤蛇一般的锁链精准无比地贯穿了赑屃发射出的那股黑暗灵流!
旋即,整条黑色灵流像草原着了火一样烧成一片。
“吼!”
这一声是赑屃响彻整个空洞山腹的厉吼,声音中充满了痛苦到极致的毁灭。
穿透灵流的符文锁链如同烧红的尖钉,带来灼烧灵魂本源的无边剧痛。
而痛苦是双向的。
蜷缩如熟虾的元以昼身体再次猛然弓起,口鼻瞬间溢出血丝。
她不仅承受了赑屃灵流的原始冲击,此刻更被这符咒反噬的剧痛抽打,肉身被寸寸撕裂,灵魂又被千万根烧红的金针贯穿。
一灵一人在这诡异的联系中,被符文锁链死死地钉在痛苦的祭坛之上。
孙云起因帮元以昼抵挡符文攻击,手和胳膊上都被焚出血洞。
奥菲莉娅将两人拖到石桥之前的寒冰棺椁旁,精疲力竭地躺倒二人身边。
面前的女帝棺椁均匀地将寒气铺洒在三人脸上,镇压了符文带来的燥热。
都死了?
没有检测到多余的气息,赤金符文在山壁上缓慢熄灭,留下几处血管般搏动、闪烁的灼痕,无声警告着一切僭越者。
陵墓重归令人窒息的死寂。
然而,赑屃灵体在黑暗中疯狂抽搐、明灭不定,仍分出微如游丝的灵流触角攀上三人的身体。
《修仙之口》录制现场。
聚光灯如星河倾泻,聚焦在端坐的苏子惠身上,连巡场的镜头都偏爱他,暗戳戳给了好几个特写。
他双眸半阖,周身萦绕着拒人千里的清冷仙气,仿若神游太虚。
正在此时,他纤长的睫毛极其细微地一颤——
一丝源自极深地下、远在千里之外的符文悸动撞入了他的神识!
但那感觉极其遥远、极其轻微,如同深渊潭底泛起的一枚浊泡,倏忽破碎无踪。
“呵......”他心底掠过一丝冰冷的玩味,连万分之一的心念都未牵动。
尘世蝼蚁的挣扎,于他只是过眼云烟。
不过一秒,苏子惠的神识重归无波古井,清冷如初。
“妙口大师?”男主持接着刚才的话题,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好奇,问道,“您可以介绍一下吗?”
苏子惠缓缓抬眼,唇边漾开一丝并非尘俗能有的、清浅如春雪的微笑。
他不语,骨节分明的玉指悠然探入衣袖。再伸出时,指间已捏着一方物件。
那不是凡俗的黄符!
其质地材料像云母结晶,薄如蝉翼。
边缘不是裁剪的纸,而是天然氤氲开的水晕,宛若天边初凝的朝霞。
他指间轻捻符纸,那微芒随之如水纹轻轻晕开,映衬着他谪仙般的面庞。
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眸微微垂下,落在符纸之上,修长的两指夹着那不似人间之物的雾霭符,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
“诸君......可想学?”
温润的话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睥睨终生的神性垂询,如同仙尊随手洒落一片蕴含道韵的雪花。
屏幕上那张拈符浅笑的容颜被疯狂截图转载,各大社交平台瞬间沸腾!
【啊啊啊啊啊啊!仙尊杀我!】
【他说“想学”是想教我成仙吗?!我马上撕了高数课本!】
【截屏了!当护身屏保!】
【你们接符我接福】
【截图糊得像盗摄鬼片。谁有那张符上面文字的高清版呀,求资源!
回复:1r小偿哈宝子
回复回复:我免费给,造福姐妹
回复回复回复:谢了,不过我是男的,关注的是符咒内容又不是他的脸,来求的应该都是兄弟吧】
#妙口赐符#的词条带着无数张苏子惠拈符、眉眼低垂、嘴角噙着似笑非笑弧度的截图,如同汹涌洪水,顷刻间淹没了整个网络。
那一句清冷的“想学”配上那片不沾尘埃的雾霭符,将无数人心中对仙神的最后一丝敬畏都化为狂热,尽数献予了镜头前那道仙气氤氲的身影。
修道无悔,蝼蚁亦神!
……
元以昼三人陷入昏迷。
赑屃的灵流让她们坠落某个梦境。
再睁眼时,已非极寒帝陵,而是一处金碧辉煌的亭子。
丝竹悦耳,觥筹交错。
身着华服的男臣们环绕女帝而坐,言笑晏晏,出口锦绣文章,恭谨中带着难以言说的阿谀逢迎。
其中一位颇为年老的男臣身侧依偎着一个显眼的女子。
那女孩至多二八年华,容色艳丽如初绽的粉色玉兰,怯生生又如受惊之鹿,青春与满亭积淀的老态龙钟形成刺目对比。
席间瞟来不少尖锐眼刀。
那些自诩清高的老臣们眼底掠过惊艳、忮忌和羡慕渴望,如同平静湖面下翻涌的暗流。
但旋即,呵斥与批评之声便响了起来:
“苏大人!如此郑重场合,带此幼齿稚女,成何体统,不合礼制!”一位须发皆白的男臣抚须摇头,满脸痛心疾首。
“是啊,妇人当似君上,以德容言功为重,岂可轻佻示于人前?苏兄此举,有失体面!”另一人故作矜持,目光却忍不住粘上那少女纤细的腰肢。
“陛下面前,此举着实孟浪!”附和之声四起。
苏姓男臣面有得色,此人本就是女帝面前的刺头,时不时便会冒头蹦跶几下,此刻抓住机会,假意谦卑拱手:
“诸位教训的是,是在下失礼了。只是她......实在是仰慕陛下天颜,缠得紧了......卑职无奈之下,才将她带来筵席。”
纳妾本就并非律法禁止,更何况这里只不过是私人筵席,女帝能拿出哪条罪名加在自己身上?
思及此,苏姓男臣脸上的笑容更甚,问道:“陛下,您不会怪罪于臣吧?”
席间顿时笑开一片。
元以昼三人如幽影旁观,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虚伪与对青春毫无掩饰的占有欲。
女子低眉顺眼。
女帝昂首举杯:“当然不会。”
酒阑席散,众人告退。
灯火阑珊处,暖阁内是女帝和她那位最信任、一直沉默侍立于一旁的女臣。
女臣身着玄色官袍,气质冷冽如鞘中之刃,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女帝身影。
女帝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缓步走到一面等身蟠龙镜前。
镜中映出一张威严却难掩风霜的脸。
她伸出保养得当却已见骨节的手指,轻轻抚过眼角清晰可见的细密纹路,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倦怠:
“霞妃卿,你看......朕也老了。”
从筵席一直沉默到现在的女臣心头一紧,仿若被刺中。
她几乎未经思索,脱口而出:“陛下正值鼎盛,何言老矣!您若愿意,天下俊彦尽由您予取予求。”
女帝未转身,只是从镜中看着她略显局促的年轻面庞,忽然问:“霞妃卿今年几何?”
女臣一愣:“回陛下,臣......二十有三。”
“哦,正是大好年华。”女帝淡淡道。
“怎会,”女臣道,“寻常女子,此时已出嫁生育,人生过了大半。”
女帝嗤笑:“你如何是寻常女子?为朕出谋划策、处理文书,留你再多少年都是不够的。”
女臣颔首,但女帝的声音又追过来,像带着某种奇异的引线,又带着上位者不经意的探究:“那你.....如今有倾心之人了吗?”
商霞妃的心猛然一跳,血液中似有千军万马奔腾,直冲头顶。
她双颊瞬间绯红,目光飞快扫过女帝雍容的背影又低下:“我......臣一心侍奉陛下,不敢有私念!”
声音干涩,几乎发颤。
暖阁内暖香流淌,她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元以昼站立着,似乎忘了现实中的一切,忘了自己此刻正身处女帝陵,性命垂危。
孙云起和奥菲莉娅也站着,一言不发。
望着那两个面容活脱脱就是商绮音和商汝友的女人,孙云起半晌才憋出一句:“真是‘前世是君臣,今生是母女’啊......”
时间在静默中滑过。
深夜,酒筵的余韵尚未散去。
女帝在案前批阅奏章,酒意未消,单手支额,微醺困顿。
商霞妃立于身后侍奉,看着她卸下威严的背影和被灯火勾勒出的脖颈。
她照常为商绮音整理滑落的披风。
在俯身为女帝整理滑落的披风时,浓郁的暖香和酒气迷惑了感官,女臣的动作骤然停顿。
一股压抑太久、近乎疯狂的悸动冲垮了理智的堤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