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猜》帕尔西法z

12、第 12 章

　　再次见到楚濯溪，是海棠花盛开的春夜。

　　何可舟在深夜两点半接到楚濯溪的电话，问她有没有时间，想要约她去赏花。

　　“现在吗？”何可舟疑惑道。

　　“嗯，因为此时此刻我就在你家门口。”楚濯溪的声音无比坚定。

　　何可舟推开二楼的窗户，楚濯溪的车停在门前，她就站在夜风里向她招手。

　　“等等我。”

　　何可舟迅速换了衣服，出了门。楚濯溪借着昏黄幽暗的路灯仔细近前瞧了瞧，轻声问道：“原来你也是夜猫子，三更半夜还这么精神。”

　　何可舟将头发拨到耳后，笑着说道：“因为我怕错过了某个人的邀约，毕竟她哭得有点儿惨，我不忍心拒绝。”

　　楚濯溪笑了起来，狭长的眸子弯了弯，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邀请何可舟上车。

　　深夜的大马路空旷寂静，楚濯溪的车一路飞驰。何可舟看着她隐没在黑暗中的脸庞，平静安然。仿佛支离破碎的躯壳和灵魂都已经修复如初，看不到一丝裂痕。

　　但何可舟还是不放心，依然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吗？”

　　车窗外的光晃过楚濯溪的脸，让她扯动的嘴角分外鲜明。

　　“没事了。”

　　何可舟依然有些疑问，盘桓了半天还是说了出来：“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你这么年轻，第一次入围而已，往后有的是机会。”

　　楚濯溪垂下眼帘，手指握紧方向盘，淡淡地答道：“因为我害怕妈妈会失望……”

　　“怎么会呢？”何可舟不解，“你妈妈应该会很骄傲才对，有你这样优秀的孩子。”

　　楚濯溪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正因如此，我才害怕。我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

　　“她责怪你了吗？”何可舟问道。

　　“没有。”楚濯溪面无表情，声音里带了点儿自嘲，“她其实并不在意。”

　　车停在路边，楚濯溪迅速收拾了心情，又用着轻快的语调转头向何可舟说道：“到了，我们走吧。”

　　何可舟看着前后判若两人的楚濯溪，解开安全带却没有下车，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

　　楚濯溪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僵在原地，她呆呆地看向何可舟，何可舟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关心。

　　春天温暖的风终于吹进了心底，拂过被寒冰笼罩的池水，牵起一丝涟漪。

　　春风沉醉，海棠花开满枝头，热热闹闹的花瓣被风吹落满地。楚濯溪与何可舟并肩走在这静谧安详的夜里。

　　这条路两侧栽满了粉白相间的海棠，白天游人如织，喧闹异常。此刻却静的出奇，周遭的一切都陷入了沉睡。

　　“我们总是在夜里出门。”何可舟悠然地走着，随意的开口。

　　“因为白天人太多了，大家都来赏花。”楚濯溪看风吹起她的长发，将她与花的香味一同吹进鼻子里，轻柔地扑在脸上，“但是现在，海棠花只属于我们俩，不用与人分享。”

　　“那我们可得好好观赏，不能辜负了这片美景。”何可舟挽起楚濯溪的手臂，笑着将她拉到树下，一起抬头观察花瓣。

　　“川端康成曾经写道‘我们仔细观赏画中花，却不怎么留心欣赏真的花。’因为他的失眠，所以他偶然邂逅了凌晨未眠的海棠花，觉得它美极了。更因为觉得一朵花美丽，而自语道：要活下去。可惜人们常常只对包装过的假象极尽追捧，却往往忽略了身边真实的美丽。”楚濯溪悄悄牵起何可舟的手，却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能仰着头紧盯着坠满海棠花的树枝，“可我与他们不一样，我欣赏舞台上光鲜亮丽的景色，但更喜欢身旁真实的自然鲜活的美好。”

　　“楚濯溪。”何可舟放掉她的手，将双手背在身后轻声唤她的名字。

　　“嗯？”楚濯溪不得不转过头去面向何可舟。

　　“不用铺垫这么多的，想夸我漂亮可以直说。”

　　何可舟清甜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明亮的双眸像天上璀璨的星星。她弯起唇角，长发和头顶的花枝一起随风摆动，飘洒进楚濯溪的心里。

　　“你好漂亮。”楚濯溪喃喃开口，像是虔诚的信徒，“我好喜欢你。”

　　何可舟脸上的笑意更深，她重新上前挽着楚濯溪的手臂，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一个浅浅的蜻蜓点水般的吻。

　　“这是我们的秘密。”

　　楚濯溪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相机：“可是我想给这个秘密，留下一点儿证据。”

　　何可舟面对镜头有一瞬的僵硬，但旋即又展露出甜美的笑脸，伸手比了个耶。抗拒的神情快的像是一种幻觉，一闪而过，恍惚间让楚濯溪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我们一起拍。”何可舟从楚濯溪的手里拿过相机，揽着楚濯溪趴在她的肩膀上，两人头靠着头，将这无人知晓的约会定格在春夜里。

　　“晚安，不开心小姐。”何可舟站在家门口和楚濯溪道别。

　　楚濯溪露出释怀的笑容，回道：“谢谢你陪我，不过现在是早上。”

　　“那祝你拥有崭新的一天。”何可舟推开家门，又回身向楚濯溪挥手。

　　“祝你好梦。”

　　大门关闭，楚濯溪却依然站在原地。何可舟住的这幢小洋楼颇有些年代，历经风雨的外墙上爬满了爬山虎，二楼的窗帘遮挡严实，外侧窗台上摆着几盆将要盛开的兰花。

　　这里是市中心的老城区，地段昂贵却远离喧嚣。周围大部分都是老街坊，绿树成荫，宁静悠然。楚濯溪不知道何可舟为什么会特地选在这个地方居住，与她住的繁华高端的现代化街区完全不同。

　　天色渐明，沿街响起环卫工人扫洒的声音。四周起了薄雾，阳光弥散，城市渐渐从沉睡中苏醒。

　　楚濯溪看了看时间，径直开车去了公司。

　　“哟，来这么早？”花姐看着眼前打着哈欠的人诧异的问道。

　　“还行。”楚濯溪擦擦眼角渗出的眼泪，“我早就来了，刚在车里睡觉。”

　　“干什么去了？看你这样是一宿没睡啊。”花姐上下打量，发丝凌乱，神色萎靡。

　　楚濯溪自顾自弄了杯黑咖啡，灌了两口：“没干什么，耽误不了工作。”

　　今天是《凡仕》的采访和拍摄，在雪松奖之前定好的，可惜楚濯溪折戟沉沙，但杂志方也并未取消。

　　等化好了妆进了摄影棚，楚濯溪瞬间变得神采奕奕，笑着和工作人员打了招呼。

　　这次杂志采访，以文字内容为主，毕竟不是封面，只拍了一套图。

　　采访大纲事先都给花姐看过，楚濯溪也早有应对，因此和文字记者相谈甚欢。最后，依然绕不开的话题就是本次雪松奖的归属。

　　雪松奖是电影三大主流国奖中最偏向主旋律的奖项，但本届的入围名单却释放出要向商业市场偏转的信号。因此大家都猜测，楚濯溪的获胜面最大。
　　因为她是新生代演员的代表，《幻梦》兼具口碑与票房，颁给她再合适不过。

　　可最终的结果却是楚濯溪败给上官洛央。本来这无可厚非，可有好事儿的业内影评人将评委会投票结果发了出来，楚濯溪输给上官洛央三票。

　　而这三票十分微妙。因为评委会主席是上官洛央曾经的导师，评审团里还有大名鼎鼎的何钦导演——上官洛央的前夫。

　　这让人不得不怀疑奖项的公平性。于是舆论开始发酵，楚濯溪和上官洛央的演技片段被拉出来评判。

　　楚濯溪在《幻梦》里的表现已经超越了天赋技巧，眼神戏更是被捧为神中神。而上官洛央这次的表现却只能称为中规中矩，虽然大段的独白戏的确无可挑剔，但电影整体看来远不是她的巅峰水平。

　　“所以，卓夕是如何看待本次雪松奖呢？败给上官老师你真正的内心想法是什么？”采访到最后，记者终于抛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不好意思，我记得采访大纲里没有这个问题。”全程在一旁盯着的花姐出声打断记者。

　　“可以分享一下么？”记者恳切地向楚濯溪问道。

　　“好。”楚濯溪爽快地答应了。

　　“小卓！”花姐示意楚濯溪，不要乱说话。

　　“没关系，说了也无妨。”楚濯溪耸耸肩，让花姐淡定。

　　“我对于上官老师，一直是崇拜的心理，她所有的电影我都看过。但这届雪松奖的入围作品，确实不是上官洛央的最佳水平。我可以输给真正让我信服的人，我只希望所有奖项的评选能脱离人情世故、履历资质这些有的没的，回归奖项评选的本质。”楚濯溪说完，如释重负一般呼出一口气。

　　“好的，谢谢。”记者满意地点头，起身同楚濯溪握手告别。

　　“慢走。”

　　“手下留情，年轻人难免，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花姐边送客边嘱咐。

　　“放心，我们有分寸。”

　　花姐走回楚濯溪身边，望着记者的背影幽幽叹息：“你啊你，真是……”

　　“对不起花姐，给你惹麻烦了。”虽然这么说，楚濯溪的语气却听不出一点儿歉意忏悔。

　　“等这报道出来，你才是麻烦大了。”花姐揉揉太阳穴，紧急召唤公关部门开会。

　　“我不怕。”楚濯溪一脸坦然，插着口袋悠闲地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