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砂》苍荼

3、春风

　　十根手指烧烂，也做不出一盘菜一碗饭。
　　这就是钟璃的境界。

　　虽然美其名曰是炊事班的杂务，但是眼见她烧烂了三口锅子，折弯了五把铲子，摔烂了无数碗盘，还打翻了无数烧好的菜，就算是菩萨也要暴走。
　　于是，头痛欲裂的炊事班领事塞给她一盘饭菜嘱咐送给将军以后便把她一脚踢了出去。
　　钟璃撇了撇嘴，心中嘀咕为什么所有人都劝她不要进厨房。

　　她单手托着托盘，一路上和各种将士打着招呼，对于这个小家伙，军队里的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经常躲在一块打打闹闹也是常有的事。
　　将军的帐篷在军营的中心，被各种士兵守卫着，还时不时地有巡逻的士兵会跑出来吓死人，但是凭着她身上那块炊事长给的通行令倒是领她畅行无阻。
　　不过帐篷外却没有士兵把手，这倒是颇为奇怪。

　　钟璃揭开帐篷，毕恭毕敬地说：“将军，小的将……”之后便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她看到了什么？将军大人身上骑着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女子，而那个女人却是她之前见过的那个营妓。

　　确定她没看花之后，她大脑却开始快速转动判断当前的情况。
　　通常撞见什么不该看到的事的人活不长久，她却还想享受她的如花岁月。
　　她立刻目不斜视地将饭菜放到桌子上，然后机械地往外走……

　　“你站住，谁让你出去的。”将军不是用疑问句，而是肯定句，意思是，没他的命令一步都不准离开这个帐篷。
　　钟璃叹了口气，走到一旁静待发落。

　　“陆旻丹，从我身上离开。”端木辰即便佳人在怀，依然脸不红心不跳，十足的柳下惠的样子。
　　被唤作陆旻丹的女子抿了抿唇，楚楚可怜地靠在端木辰的胸口上：“我不要，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莫不是你已经不爱我了么？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便是不念一丝旧情？”

　　从钟璃的眼中并未发现端木辰有一丝软化的迹象，从她日前都那些将士们口中得知的情报中得知，这位将军可是货真价实的克妻，一连娶了九位妻子，结果全部在未过门之前便死得干干净净。
　　想来眼前的女子便是他九位妻子的其中一位了。

　　“你爱我，也只是你的手段罢了，”端木辰木然地回答，“你的家族，我不可能为你负责。也不可能为你出头。”
　　即便曾经爱过，现在也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眼见端木辰没有了利用的价值，陆旻丹那含泪的秋眸突然歇斯底里了起来，她拿起桌边的裁纸刀便向端木辰胸口刺去。
　　端木辰却是早就料到她会有这一招，一掌劈中了她的胸口将她击飞了出去。

　　听到营帐内的撞击声，门口被陆旻丹支开又回来的士兵们赶紧冲了进来，发现这个女人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裸露胴体意图勾引将军未果，萌生杀意，顿时冷汗就下来了。
　　放这个女人进去的人是他们，这下是怎么都脱不了干系的。

　　“你们若想将功抵罪，便将这女人拖下去带回妓营。”端木辰冷冷地看着那两个士兵，直到他们点头哈腰地拖着尖叫不止的陆旻丹退下为止。

　　于是这个营帐内便只剩下了端木辰和钟璃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你是谁，来这里有何事。”端木辰依然是那种冷冰冰的语气，但是却也没有为难钟璃，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各方传来的情报。
　　钟璃叹气：“将军大人，小的我只是来送个饭菜而已。小的和婶婶被将军大人的军队所救，待到了下一个村子便会离开。”
　　然后便是一室的沉默。

　　钟璃见他没有允许自己离开的样子，便也无奈地坐到地上听候发落，时间久了，便觉得奇怪：“将军，饭菜再不吃便凉了。”
　　端木辰意味深长地看了钟璃一眼，也不说话，只是继续翻看情报。
　　钟璃愣了一下，突然起身凑上去抓起一粒饭闻了闻，舔了舔，惊讶地断定道：“这是十日春风醉！将军你和谁有仇么？竟然会用上这种毒药？”

　　十日春风醉是极为稀有的毒药，中毒者十日之内便是醉生梦死，十日之后因为粒米未进而绝食身亡，死后容颜却如同生前那般鲜活。
　　端木辰眼中精光一闪，抓住了她的手：“你为何如此清楚这种毒的毒性和名字？”

　　钟璃拍了拍胸口表示受惊不已，然后老实交代，眼睛眨巴眨巴：“我的师傅是百里侯。”
　　端木辰一听到“百里侯”的名字，终于露出诧异的神情。

　　百里侯，此名恐怕江湖朝廷皆如雷贯耳。此人十岁时便已经被号称为“再世扁鹊”，曾经受过先皇所托担任过数年太医之后便不知所踪，其后倒是会偶尔有些自称为百里侯的徒弟的人行走江湖，医德良好口碑极佳。
　　的确有些人喜欢号称为百里侯高足招摇撞骗的，但是不知为何最后却都沦落到生死不明的下场，想也知道百里侯的那些徒弟们在其中动了手脚。
　　毕竟百里侯精通医术，而毒药的研究却更是在医术之上。

　　看来自己运气很好，在饿死之前遇到一个百里先生学生，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那么，你可知如何解这十里春风醉？”端木辰问道。

　　钟璃诧异了一下，手立刻搭在端木辰的脉上，端木辰也没有反抗，只见钟璃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不可能，你中了十里春风醉，怎么可能还是这副活蹦乱跳的样子？！”
　　端木辰倒是没有隐瞒：“我用内力将毒性压下了，但是并不知何时会发作。”

　　钟璃搔了搔脑袋，一脸愁眉苦脸的样子：“我是知道怎么解十里春风醉，可是我身上只带了各种毒药，还有一些治跌打损伤的药，我手上并没有十里春风醉解药的全部材料。”
　　端木辰面不改色：“你要何种材料，我自然能替你找来。”

　　对哦，他是将军，那些个材料不是什么难题。
　　钟璃立刻坐直了身子说道：“给我纸笔，我把解药写下来，你找人去买药去，你要找的药材并不难找，剩下的我自然有。”

　　接过端木辰递过的纸笔，钟璃刷刷刷地写下药材名，一边写一边说道：“因为不知道何时能凑齐这些药材，眼下你不能胡乱动用内力，也不能动怒，哦，不对，看你也没什么火气，应该不可能动怒才对。”
　　将纸上的墨迹吹干，钟璃将纸折好递了过去，端木辰接过，他打了一个响指，他们身边便立刻出现了一个黑衣蒙面的男子，接过纸片之后便立刻消失了。

　　“你似乎并不惊讶。”端木辰看到钟璃脸上的表情自始自终依然没有惊讶的神情，心中一凛。
　　钟璃抬了抬眉毛，笑道：“我是药师，对气味特别敏感，自然清楚此处多了一位身上带着烤羊肉和阳光味道的人。”
　　只听到某处突然传来了尴尬的咳嗽声，钟璃也笑了起来，看来这位大哥以后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要沐浴一番才敢过来了。

　　端木辰仔细地端详着钟璃：“你很聪明，也很有能耐，想不想加入我的麾下？”
　　“不用了，我在送完我婶婶之后还有别的事要做。”钟璃表情也很疏离，她并不想参与朝中任何事，同样也没有兴趣去管这家伙的死活，这次纯属是他太好运才被她撞上。
　　端木辰见她没有任何意图，也放下戒心：“既然如此，那你帮我找些能入腹的东西来。”
　　钟璃看了他一眼，不敢确定地问道：“……你该不会好几天未曾进食了吧？”
　　“……”端木辰沉默。

　　钟璃一拍脑门，她都不知道这位将军竟然是如此死板之人，她双手一拍桌子，整张脸凑了过去：“现在！立刻！带上你的弓箭和刀子，带我去林子里面！”
　　不吃东西，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折腾，何况他体内还有“十日春风醉”。
　　“带那些东西出去做什么？”端木辰不解地问道。
　　钟璃抓狂了：“你管我，到底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闭上嘴带我去啦！”

　　再嚣张的大夫，也不可能对着上将军如此大吼大叫吧……
　　端木辰心中腹诽，但是还是乖乖地拿着弓箭和随身宝剑跟着她出门。
　　钟璃带着端木辰去了军营的后山，谢绝了各路人马尾随保护的要求两个人只身进了林子。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端木辰对周围的环境依然非常警戒，他也依然没有太过于信任眼前的少年。
　　钟璃叉腰指着头顶上的飞鸟，颐指气使状：“将军大人，看到咱们头顶上那群飞鸟了么？能麻烦您动动您那尊贵的手指打几只下来作为咱们今日的晚餐野味么？”

　　端木辰无语，举起弓，拉弓，射箭，一气呵成，动作极为漂亮。看的钟璃呆了呆。
　　只听“咚”的一声，从天上掉下了飞鸟，一支箭上竟然串着三只鸟，这更是令钟璃不敢置信。
　　好像陈大叔也没有这种能耐啊！

　　她立刻拉上端木辰的衣袖，一脸的闪闪发光：“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是怎么做到的，三只鸟都串在一起了耶，能教我如何办到的吗？”
　　端木辰木着一张脸：“你又没有练过，怎么可能会？”
　　“诶？”钟璃愣了一下，似乎想想也对，也便没有再纠缠下去，指着那飞鸟，“将军大人，麻烦提着那几只鸟跟着我走。”

　　端木辰无语地弯腰提起那串鸟，然后像个跟班一样跟着钟璃离开。
　　倒是站在暗处的黑衣人极度愤慨地暗吼——祖师在上，这到底是谁是下人，谁是大人？！

作者有话说

　　章节修改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