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未眠》朝且黎

3、忆往昔

　　“那时候高考刚结束，暑假为了挣钱我来到了这座我即将在此上大学的城市。”

　　那时候陈纤雪找到找到的第一份工作是帮一家学习辅导公司做宣传，给人发传单，扫二维码关注辅导公司公众号，扫完后还会发礼物。每让一个人扫码关注公众号，就算一份提成。
　　这份工作让她饱尝烈日烤灼，受尽行人白眼。

　　现在想起来，其实那时她也真是傻，没什么经验，没什么人脉，就靠着那股傻劲，把这份付出的劳动力与获得的报酬明显十分不对等的工作坚持了下来，也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扎下了根来。

　　因为她想离开家，离开那个眼里只有弟弟，一点也不关心她，从小到大，除了给予温饱，一点也不管她，任她自生自灭，对她不闻不问的爸爸妈妈。

　　直到后来，她遇见了乔恙。她还记得，那天晚上，天气很热，她被闷出了一身汗。站在夜市入口，对着来来往往的掏出手机，勉强地微笑，“你好，扫码关注青青课堂公众号，有礼物哦！”“有机会可以让孩子来试课哦!”“试课免费哦!”……大多数行人步履匆匆，根本不会停下来看她一眼，只有偶尔，会有那么几个人停下来，光顾一下她的二维码，然后顺带拿走那些小礼物，还有一些人甚至还未等她开口吆喝，就对她骂骂咧咧，说她虚假宣传，骚扰民众。

　　乔恙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那天晚上，下了点雨，陈纤雪把礼物放到一旁的一棵树边本想休息一下，谁知一个大叔伸出手就想往她的背包里掏。
　　“干什么”，陈纤雪抓住了他往里伸的手，大声叫道。
　　“什么干什么?我扫了你的码，你还没给礼物，我自己挑一个怎么了。”大叔说的理直气壮，好像错的真的是她似的，可刚刚她上前，这个人分明是给了她一个白眼，冷漠地对她说：“没空”。

　　是啊，没空。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没空虚与委蛇，没空听她吆喝，没空扫码，没空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停下脚步看看。她也努力不给人添麻烦，一察觉来人有厌烦的意味就识趣地走远了。
　　可还是有人，冷漠而又贪婪。

　　“小姑娘，小小年纪就不讲信用，还青青辅导，我看你就是出来坑蒙拐骗的。”
　　“网上不是经常刷到视频，什么扫个码就把人银行卡里的钱都扫走了。我看你这个就和那个性质差不多。”
　　路人听见这边的动静也都围了过来。
　　“是啊，现在这种诈骗啊，真是多了去了。”
　　“你说一个小姑娘怎么不找份正经工作，搞这种歪门邪道。”
　　“小姑娘，礼物给人家吧。”
　　……

　　围观的人对她指手画脚，没有人觉得是大叔说谎，或许有吧，但反正都没有为她说一句话。

　　“那个大叔骗人，他根本没有给这位小姐姐扫码。”
　　她正想为自己辩解。一个背白色帆布包穿着蓝衬衫，黑裤子的女孩走进人群。
　　“大叔，你说你扫了码，那你敢打开手机给大家看看吗?里面是否已经关注了那个公众号。”女孩的语气自信而又坦然。
　　她那时在店里挑给妈妈的礼物，那个背着大大背包的清瘦少女在橱窗的玻璃窗前停了下来，清了清嗓子，似是鼓起了很大勇气，对着来来往往的人重复着那句：“你好，可以帮忙扫个码关注公众号吗?有小礼物哦。”

　　可很少有人停下来理她，那个肥肥胖胖的大叔还白了她一眼骂骂咧咧地走了。
　　“乔恙，快来看看这个。”
　　“来了。”

　　不扫就不扫嘛，翻什么白眼，乔恙为少女感到忿忿不平。她本想出去帮她扫一下码，但同伴突然叫她，她匆匆忙忙就离开了，还没来得及扫上码。
　　谁知和同伴逛着逛着又遇见了她。
　　“我……凭什么，手机里都是个人隐私，凭什么给你看。”
　　“你不是说她不讲信用，那当然要拿出她不讲信用的证据了。”比起大叔的支支吾吾，女孩的声音则清晰坚定，“再说，又不看别的，看公众号的关注界面就可以了。”

　　“那也不行，手机怎么能让人随便看。”
　　看看，强词夺理，蛮不讲理。
　　再怎么傻的人，也知道谁是谁非了。
　　围观的人一阵唏嘘，为陈纤雪打抱了一番不平就散了。

　　“谢谢你。”陈纤雪朝她深深鞠了个躬。
　　乔恙见了这么隆重的道谢礼，顿时觉得很有趣。大概因为现在很少有人鞠躬道谢，“不用谢，举手之劳。”

　　“这个给你。”陈纤雪拿出一只白色小熊，这是她觉得的这些小礼物里，最好看的一个。
　　“谢谢啊”，乔恙笑道，“那我也帮你扫个码吧。”
　　“不用了，虽然那个大叔很讨厌，但是他说的有些话也没错，谁知道扫完后会有什么情况，万一天天给你发骚扰短信也烦人。”
　　“哈哈，有没有人说过，其实你还挺有趣的。”
　　“……”
　　“乔恙，走了，快下雨了。”乔恙的同伴叫道。
　　“来了。”
　　“下雨了。”乔恙拿出包里的伞。
　　她本想离开，不知怎么地却又回头看向陈纤雪，“对了，你有伞吗?”

　　陈纤雪没来得及回答，手里已经被塞了伞。
　　“快回家吧。”乔恙朝她挥挥手，很快跑过去躲到了同伴的伞下。

　　大雨落下，留下陈纤雪在原地看了很久。
　　原来被人信任、被人偏爱是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