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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结 ...
值班房里的兄弟走得差不多了,许涣亭才换上常服回家。
骑着马走在街上,他不住的打量四周,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他想着,万一,万一在大街上又遇见了呢……他们不总是会在街头相遇吗?
许涣亭故意走得极慢,天色渐晚,夕阳无限好,可惜这次他并没有看到想看到的人。
他没有看到,宜芳院里,临街窗台,那抹藏在心底挥之不去的身影。
街头人流熙熙攘攘,华灯初上,残月半悬。
宜芳院的琵琶声携着酒香伴着轻风穿过浩浩长街,最后又回到原点。
大堂内推杯换盏,热闹非凡,二楼雅间里气氛却降至冰点。
年纪最小的元沥缩在赵权身后,对面坐着自家二哥,他更是唯唯诺诺的不敢说话。
赵权端坐上首,气定神闲的品茶,目光半点没分给欲言又止的萧年漪。
屋内,张鹤白斜靠在椅子上,认真听着琵琶,也是一语不发。
倒是刘秋云这个活宝,总是在没话找话,尽量暖场,免得太过于尴尬。
“萧兄,下月可就要准备去吃你的喜酒了,到时你可要好好好招待兄弟们!”
刘秋云大大咧咧的,说话不过脑子,哪怕对面一脸阴沉。
话刚一脱口,突然,旁边坐着的张鹤白用手肘撞了他。
“哎呦!”刘秋云气得叫了一声,正要质问却对上张鹤白冰冷的目光,以及冰冷的话,“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刘秋云经这一提醒,只有“嘿嘿”陪笑,试图缓解尴尬。
“权公子,我知道此次父亲关我是你的意思,我不怪你,但人各有志,我哪怕是一介纨绔,也是有些许抱负的啊。”
萧年漪唇张了又张,几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话语中,隐含几分不难察觉的乞求。
“放我走吧,我去参军,我想帮你……”
刘秋云应声附和:“对呀对呀,萧兄若是成了将军,立下不世之功,也给咱们长脸了不是……”
元沥瞪了他一眼,刘秋云悻悻闭嘴。
一直不说话的赵权听到这话不禁眉头微蹙,忽尔嗤笑出声,摇晃着手中白玉茶杯,目光却始终不在萧年漪身上。
“帮我?去北境送命,让萧相痛失爱子,是在帮我?萧年漪,你应该知道你几斤几两。”
赵权淡定品茶,握茶杯的手却已是青筋暴起,压住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惊涛骇浪,“你倒当真是会帮我,你分明是在为你的懦弱无能找借口。”
萧年漪哑口无言。
“哥,”元沥大着胆子开口,“主子也是为你好,北境战乱,刀剑无眼,你又无武功傍身,的确极易丧命。”
“够了,元沥,闭嘴。”萧年漪径直站起身,低声呵斥道。
“呵,做了还不让人说。”
赵权终于肯施舍几缕余光给萧年漪,然后又自顾自沏满了茶杯,“在家享乐,一直逍遥自在不好吗?这不是你一贯的作派吗?为何还要去送命?”
他抬眼,望向面容憔悴的白衣公子,“萧年漪,我忽然不懂你了。”
萧年漪怔愣一瞬,避开赵权的视线,抿唇不置一言。
琵琶声还在继续,弦音婉转,似有说不尽的柔情。
张鹤白同刘秋云处在看戏状态,但刘秋云偏偏不懂味的凑到萧年漪身边,小声安慰。
赵权没听他们在说什么,藏在宽大袍袖中的手却已是紧握成拳,掌心被掐出月牙印。
元沥偷偷瞥眼赵权,担忧但不敢直说。
于是,元沥大侠做了一“好事”——清场。
“张大哥,刘大哥,我听说这里的佳肴珍馐名誉全京,今夜陪我去尝尝吧!”
他笑着推刘秋云快步走出雅间,不忘招呼张鹤白。
张鹤白淡定点头,示意乐妓离场,临走前还特地关上了门。
雅间里重归于平静。
萧年漪走到赵权身旁,一向恣意的神色变得萎靡不振,“我们曾经的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怨我当初没有同你一道吗?权公子,我文不成武不就,又是个男子,又怎么敢害了你?”
这一说,直接勾起了赵权沉封多年的怨怼,他迎上萧年漪的目光,嘲弄之意毕现。
“你既不敢害孤,又为何要在孤表明心迹时答应孤,是为权力所迫,还是为我赵权所迫?萧年漪,孤不明白,你曾告诉孤,人生在世应及时行乐,不必在乎俗世眼光,到头来,先违弃诺言的倒是你。”
萧年漪躲开视线,声音极轻,“权公子,当年之事我们各有难处……”
“你又有什么难处?”赵权几乎是吼出来的,“你分明是不想背负这勾.引储君的污名,怕它挡了你的逍遥自在!”
萧年漪瞳孔一缩,连连辩解,“不是的不是的,我绝非此意!当年皇上发现你我之事,要我满门抄斩!权公子,我是纨绔,但我不能连累我的家人啊……”
此话一出,赵权心里五味杂陈。
年少时,赵权第一次在萧年漪身上看到了“自由洒脱”一词,他羡慕,他向往。
他们在日常接触中渐生情愫,即将更近一步,这段少年心事却中途夭折。
赵权是先开始的那个,萧年漪是先退出那个。
毫不顾忌,想走就走,想停就停。
赵权心高气傲,却放不下对方。这么多年以来,还是假装与萧年漪是酒肉朋友。
他们默契的闭口不谈当年之事,谁也没再捅破这层窗户纸。
赵权曾说萧年漪忠孝两全是个笑话,重新来过,他忽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笑话。
一边恨着,一边又放不下,直至让被这份纠缠牵连到的人送到了死亡境地。
“萧年漪,孤不与你论当年是非。”
赵权揉揉眉心,轻吐出一口浊气,“你不能去北境,你会死的,这是孤最后的底线。”
“为什么笃定我会死?”萧年漪问,“就算是死,也是为国捐躯,岂不是我逍遥一生最好的点缀?小权,我们不是第一天认识彼此,你知道,我绝非贪生怕死之徒。”
“八年前,你与我下棋时曾说,你要做大晋史上最英明神武的君王,你要拓万里疆土,召八方臣服……”萧年漪绞紧袖口,眼睛里沾染了疑惑之色,“小权,我想帮你实现这个梦想……”
旧事重提,无异于火上浇油。
赵权揉揉紧皱的眉头,莫名觉得有些累了,“孤不同你论这些。”
“为什么?同为男子,为什么许涣亭去得我去不得?为什么那么多大晋男儿去得我去不得?”
萧年漪颇有些死磕的意味,他从来如此,认定一件事情就很难改变。
除了当年的事。
这是赵权的心结。他时常觉得,自己付出的太多,萧年漪才是既得利益者,付出的代价太少了,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他怀疑他的真心。
真心瞬息万变,赵权偏偏想要抓住它,让它永远属于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烛泪落了一滴又一滴。
在萧年漪的声声质问中,赵权累了,甚至懒得再多想。
于是他摆摆手,捡起脚边曾经嫌弃的拐杖,选择了放下执念,“你去,孤不拦你,死了也与孤毫无干系。”
萧年漪松了口气,抱拳正要感激,可一句话又令他愣在原地。
拄着拐杖的年轻储君问他,萧年漪,你对孤有几分真心?
是图新鲜,还是找乐子?
那人墨黑的眸子像潭死水,但他知道,潭底有怎样的惊涛骇浪。
所以,他木然回答,“十分,后来,至今,仍旧不变。”
“呵,你的心里,家族,自由,哪个不在孤前面?”
赵权吝啬的挤出一个正常点的笑容,“那事之后,你的通房、侧室,一个不少,花楼也去了不知多少回。十分?孤不信你了。”
是了,赵权至今孑然一身,他却流连花丛,既是个彻底的浪子,又哪有十分真心。
萧年漪低下头,血肉包裹着的真心像亲手打碎的瓷器,修复了也有瑕疵。
“所以,权公子,萧某不值得你再多挂心,世间何处愁觅称心如意之人,还望权公子莫要再辜负自己。”
他笑着,如往常般洒脱不羁,可眼底蓄了淡淡水雾,鼻尖也酸得厉害,“许涣亭……”
“你我之间与他无关,孤的事,也与你无关。”
赵权不再看他,甩下这句话,径直拄着拐杖推门走了出去。
躲在房门前听墙角的元沥猝不及防被抓包,浑身不自在的挠挠后脑勺,“主、主子,咱、咱们回去?”
赵权“嗯”了声,元沥立刻狗腿的凑了过去。
临走前,他下意识回头,目光穿过房门间隙,看见他亲哥流下一滴泪来。
*
第二天,封赐的圣旨早许涣亭一步到了许府。
此等荣光,许家上上下下全部恭敬的跪听圣命,大气不敢出一声儿。
许尚书浸淫官场几十载,自是比许涣亭懂得打交道,接下圣旨后,他立刻笑着迎了上去。
一袋沉甸甸的东西塞进传旨太监手里,许尚书老脸笑得像干枯的橘子皮,“有劳公公了,还望公公在皇上面前替犬子美言几句。”
传旨太监也不推辞,拈着兰花指满意的收下,“咱家哪猜得到皇上心思,令郎文武双全,又甚得皇上心意,这次若是打个大胜仗,到时许尚书可千万别忘了咱家。”
“那是那是,”许尚书附和道,“公公的好意,老夫没齿难忘……”
官场上的招数许涣亭还是没学到家,他觉得能不能被重用全靠自己的才能,他人的三言两语,又抵不住什么。
能换得一座城池,还是能打赢一场胜战?
“涣亭,来,你快同爹一起去送送公公!”
见许涣亭愣头青的表现,许尚书心急如焚,面上却做的滴水不漏,边扯上许涣亭边送传旨太监,“犬子鲁莽轻率,还望公公莫要介怀……”
“诶,许大人,令郎可是当世少有的能人帅才,皇上可还亲自夸过,说是除了东宫那位,少有人能与之并肩。”
传旨太监甩着拂尘,拈起兰花指道。
许尚书当下赶忙推托,“公公折煞小儿了,涣亭生性愚钝,岂可与太子殿下相提并论……”
两人各怀心思,谦辞敬辞说了一大堆,而作为主人公的许涣亭仿佛是置身事外,全程一语不发。
妹妹在他离开京城后就被送回了府,问她究竟是为何失踪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与东宫的婚事就此作罢,太子为此给了个体面说法,也算恩尽。
许涣亭脑袋一团浆糊,混混沌沌的过着,每天按部就班,只待领旨出征。
说来也巧,这出征时日,恰好定在太子生辰宴后。
那天,是许涣亭今年最后一次见到赵权。
萧年漪:当年我有难处,呜呜呜……
元沥:哥,我想给你点首《单身情歌》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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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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