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的故事》梅酝

45、第 45 章

　　日出东升，回城的路是伴随着晴朗的天空，夏煦钰站在家门口迟迟没有上车，别人都是近乡情怯，到了她这里就成为回去的困难户，时间不紧迫的情况下还好抱着姐姐。

　　“快走吧，再不走就赶不上飞机，年后春暖花开的时候再回来，人名公园的花也就开了。”

　　回来的时间不对，夏煦钰也只在公园里看见梅花，红得像是家门口贴的对联，拍下的照片也特别适合打印出放在相框中。

　　褚沛彰坐在行李箱上，边上李芳华还在和邹博打电话，假期就是有十天，对他来说算得上小长假，而戍边到现在也快八年，其间只回乡两次，这个频率并不算高，但也有七八年都没回家的。

　　上车前夏煦钰还和姐姐说了很多话，最后是不舍得被褚沛彰关上门，她抬手就给人一巴掌，不过是拍在脖子上。

　　“打完了，出气了，咱们就出发，到那边还得要再自驾七个小时，先送李芳华去希望小学看一下林哥，再去边境站点。”

　　夏煦钰嗯了声，翻看手机里的照片，不知不觉巡护站里就有人结婚，王建国和她打着视频电话，在县城里的大酒店摆了十几桌，半个巡护站的人都去了。

　　“姐，给你看看折耳根，想不想吃？”

　　这一提到折耳根，夏煦钰的眉心就没有舒展开，嫌弃道：“你要是那么喜欢吃就多吃点，反正那么多够塞满你的胃。”

　　喜庆的氛围让夏煦钰看见了新娘在哪里，穿着洁白的婚纱，妆容并未将她的气质衬托出，反而更显稚气，但今天大家的目光都是在她身上，四年恋爱等到了结果，而女生也是支持丈夫的后备力量，没有她的支持，就不会来到巡护站，认识到像家人一样的他们。

　　“姐，这个婚纱可好看了，我和你说，等到以后你结婚，找个比这个还好看的。”王建国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明是别人的婚礼，偏偏扯到夏煦钰身上，“打住，别和我说这些，暂时没有想法，你要是再话多，我就给扎德发消息，让他从草原赶过来制裁你。”

　　扎德提前休了年假，家里父亲身体不大好，上山赶牦牛的时候摔了一跤，母亲陪在身边手脚也不利索，所以他回去也就承担家里很多重任。

　　夏煦钰说完还不忘看一眼褚沛彰的脸色，毕竟这人之前可是几次提及扎德，话里话外的阴阳怪气都藏不住。

　　“还看？你能不知道他们的事情？要是每个都吃醋，迟早有一天得被怄死。”

　　夏煦钰笑了笑，“看来你现在还挺大方的吗？”

　　“可不，不要做小肚鸡肠的男人，你不是这么给我洗脑的？”褚沛彰嗤笑道，他还偏偏听进去，做个大度的人。

　　到了市里还要再转车，不过好在郑廷灿猪瘟开了车带他们，一行四个人从市区往山区，路上两个男生都没怎么说话，反而是李芳华和她讲这些山里的建造。

　　“前些年这边路也不是那么好走，很多主宰山上或者山下的村民都会帮忙，就像边境线上很多村民都会把防渡网加固，自发的巡逻避免更多人到一墙之隔的缅北，但是有些人你完全关不住，他们的脑袋已经完全没有用，像是不受控制地拼了命要跑过去，很多人反映去了那边逃跑成功的概率就只有1%，现在各个省都在打击诈骗，前段时间端了一窝，但是这些都层出不穷。”

　　“这里面也有边境民警的一份力，前段时间我们那边的警察上门宣传和林校长聊天提及这件事，年龄稍长一点的，说心中很不舒服，但是没有用，任由那些网络黑子去说，他们就只有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哪怕被人误解也没有关系。”

　　夏煦钰听着很是心酸，这样的误解太多了，尤其是将同伙两个字放在Y省人民身上，但身边被误解的当事人却很镇定。

　　“郑廷灿，你有什么想法？”褚沛彰嬉笑道，手指玩着夏煦钰的头发，昨天刚染的头发，灰棕色显摆，又涂了口红，当时见第一眼是发白的嘴唇盖过了看着烟花而干净的眼睛，如今唇色上去气色就好了很多。

　　夏煦钰推开他的手臂，瞪眼说：“拿走，臭不要脸。”

　　郑廷灿双手紧抓方向盘，淡定开口：“嘴长他们身上，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只有他们无止境地说，我们是为了心中的信仰和国家而坚持，如果这番言论都无法自我消化，那更多的事情都完不成。”

　　误解、质疑和困顿，都会发生在他们身上，但郑廷灿始终明白自己所做的事为了所有人，哪怕其中有人恶语伤人，也仅仅是部分，当他开过警车路过的小朋友看见他们都会停在原地敬礼，那种自发的尊重会让他们更加骄傲，从而也更愿意做这件事，坚守在边境的每一寸土地，不让更多毒品进入到这边，不让很多人受到伤害。

　　白云密布，站在希望小学的门口，褚沛彰不敢进去了，“当初我是因为他才会到姐告，只是没想到我不在的日子，他就被报复了，在那边的每分每秒都会担心你是不是也会像于幸一样，只是现在看幸运的好像只有我们。”

　　学校还没有放假，孩子们的朗读声贯穿着每一个角落，夏煦钰也再次和林校长见面，只是这一次大家都很热情，大桌子上摆放许多刚炒好色香味俱全的大菜，是只有他们的到来才会有。

　　李芳华知道他们俩还是要连夜赶回去，就没有把东西拿下车，自己的小背包也是随身携带。

　　褚沛彰走到林正岫旁边，不敢出声屈腿坐在小椅子上，在大树下感受着风吹树叶带来的窣窣声，“花很美，你也该振作了，省公安给你的职位为什么不去？”

　　林正岫面露冷漠，平静道：“断了腿的人去哪里有什么意思？与其浪费自己的时间，不如把这个职位给别人，不是吗？”

　　褚沛彰叹息道：“可是在他们眼中，没有人像你优秀，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你回到那里，帮助更多公安局出谋划策，那么多人还在等着你，边境那么多危险都在悄然而来，林哥，你一起不是这样的”。

　　夏煦钰到两人后面，听着这些对话转头不想要继续打扰，但林正岫的回答让她身体一僵。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鸟儿没了翅膀就永远不会飞，像我失去的这条双腿，警察队伍永远会出现比前人更加优秀的新人，就像你和郑廷灿，有勇有谋，帮助很多地区抓捕嫌疑人，得到的成就也不低于我，这就是所谓的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人才是永远会出现的，就如你们一样，而我去了也只能二把手，没必要浪费大家的时间，在蹉跎岁月中，允许别人的优秀改过自新，也允许自己的成绩被焊在墙壁上任由他人超越。”

　　这样的心态是很多人所没有的，在互相比较和攀比的世界中，有人在意的并不是这个，林正袖得到了很多荣誉，不管是警校，省公安抑或者全国公安中，他的名字都早已被许多高层领导所知道，橄榄枝也就顺手递过去，而他自认为帮不了什么，便一一拒绝。

　　好强的褚沛彰倒是因为他这些话而沉默，花朵依旧美丽，想法却不会因为一个人的话而改变，“林哥，还记得当初你是怎么和我说的吗？在意别人的目光，就是对不起自己的努力，于幸姐的离开对任何人都是打击，阿姨已经从这个悲伤的事情中走出，很多人都有了新的生活，就连当初她教的那些学生已经有了美好的未来，在市里的高中成绩名列前茅。”

　　好似任何人都劝不了林正岫回到他热爱的岗位，只有当事人在自我疗愈，他所接受不了的现实，是于幸因为他而死，不是因为失去了双腿而无法正常生活。

　　林正岫面无表情转着手里的鲜花，“褚沛彰，失去所爱的痛苦是什么样的？”

　　褚沛彰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因为没有经历过，所以他才现在才能带着指责的话语去说林正岫，冷静下来撕下来，如果发生在他身上，会不会是相同的结果，星星陨落。

　　高二的一堂课，夏煦钰是通过语文作文本知道于幸这个人，她很优秀，百篇作文有十分之一都是她写的，而很多话都被她运用到后来的高考作文，文字带来的激励是无以言表。

　　仅仅是作文和几张照片，夏煦钰就对于幸有好感，没想到和林正岫也有关系，而这个世界就是很小，小到大家都在冥冥之中走向同一条路，最终汇聚在无名和姐告互相认识。

　　“林哥，我知道你的想法，但人真的不能停留在原地，于幸姐如果看到你这样，在那边过得肯定不好，她身体不仅不好，你还要让人担心，实在是说不过去。”

　　“她当初作为最支持你的人，还是看见了肯定会开导你，就像我们现在这样，你应该明白我们都会经历各种各样的事情，你妈妈和她遭受了那么多的打击，不还是挺过去了吗？”

　　褚沛彰选择道德绑架，搬出于幸就距离成功没有多久，林正袖手里的话被他丢到地面，操控轮椅离开树下。

　　夏煦钰手中的棒棒糖也吃完了，塑料棒被她丢进旁边的垃圾桶，“褚沛彰，终有一天他会想开的，只是时间还没有到。”

　　要说最心大的就是郑廷灿，从进去落座嘴巴就没有停过，更别说话题是和感情有关，在他看来自己和林正岫是一样的，认为没有人可以理解自己，所以只字不提。

　　小朋友们的热情是夏煦钰招架不住，尤其李芳华还和他们说自己是一位巡山者，话是更加说不完，而这周的作文就是和职业有关，孩子们的理想是什么？

　　“姐姐，你这个手疼不疼啊，都流血了。”

　　夏煦钰早就不在意自己的手，她和褚沛彰的掌心摊开，谁看了都说像个七老八十老太太的手，可这些受过伤的痕迹，自然也是她们努力后的结果。

　　白云低的就好像天要塌下来，夏煦钰坐在屋檐下，上一次也是这个位置，只不过这回人多也就没那么孤独。

　　孩童们的笑声会让夏煦钰变得开心，李芳华说的那句话并没有错，虽然教书的时候很困难，但是看着他们的笑容就会不由自主快乐，尤其看着很多学生进入到好学校，那作为老师，她存在的意义就更加重要。

　　当时间在一点点地溜走，感受到长大后的很多迫不得已和非常大的重担，彼此相伴的时间就要格外珍惜。

　　“这照片都泛白了你还留着，那天在火锅店你不还说丢了吗，合着又撒谎骗人了。”夏煦钰盯着照片上的几人，邹博穿着军装，其余三人则是穿着校服，那天是要去领毕业证，碰上接人去集合，匆匆忙忙地拍下这张照片。

　　李芳华笑道：“这不是学精明了吗？电脑里还有电子版的，不过八年前的像素确实不好，看看现在随手拍的就知道了。”

　　“不过有就不错了，得亏当初爱拍照，不然现在想起来大脑肯定一片空白，有了照片也就能回忆一些。”

　　照片和视频是唯一能够留下的回忆，人要是走了，还能够多看看，可要是连存于这个世界的痕迹都找不到，夏煦钰不敢去想。

　　休整之后郑廷灿先是回到自己的小车，不像褚沛彰在戒烟，他倒是一点儿烟味都闻不得，所以风把烟雾吹到他面前，咳嗽好半天才把安全带系上。

　　“路上注意啊，你俩这手就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我看干脆把五〇二随身放在口袋里。”

　　“你快进去吧，别说我们了，到那边给你发消息，要是没睡开视频啊。”

　　车辆是在太阳下山前离开希望小学，而还没有回家的孩子们吃完饭又回到教室写作业，到了七点钟才会走路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