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传说中的黄金一代》欣卜

9、塔楼便笺

　　北塔楼最顶层，傍晚六点，雨声像无数细小的鼓槌敲在窗玻璃上。

　　旧天文练习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煤油灯把两道长长的影子投在星图剥落的墙纸上。

　　娜塔莉·梅森先把斗篷抖了抖，水珠滚落进地板缝。她今年十七岁，霍格沃茨七年级，拉文克劳——麻瓜出身，伦敦码头区印刷工人的女儿。黑色短发像用剪刀随意修理过，发尾还沾着油印机的墨迹；灰榛色眼睛在暗处显得过分锋利，好像随时能把人拆成段落和标点。

　　跟在她后面的是奥黛丽·克拉克，同样十七岁，同样麻瓜出身。赤褐色长发用一条旧星象仪皮带潦草地捆成低马尾，湖绿眼睛在灯光下像刚刚显影的照片。她的工装裤外面套着拉文克劳学院袍，袍角被雨水洇成更深的蓝。左手腕上永远缠着一卷没用完的麻瓜胶卷，像一条随时会断裂的护身符。

　　她们是《塔楼便笺》仅剩的两个人——一张油印小报，只在城堡围墙里流通：今天谁扣了谁的分，哪间盥洗室的幽灵又哭了，厨房新出的南瓜布丁为什么少了肉桂味。过去四年，这份报纸靠她们熬夜、争吵、偷偷溜进管理员休息室写成；而现在，NEWT 年的钟声刚响，她们终于发现：自己就要毕业了，而报纸还没有接班人。

　　练习室中央摆着一台老旧的手摇油印机，滚筒上残留着去年最后一期的标题：《禁林边缘的小道消息》。旁边三张空椅子排成半圆，像在等待一场永远不会开始的审判。
　　娜塔莉把一张招募启事拍在桌上，羊皮纸卷起边角，墨迹被雨水晕开。

　　“本周第四次张贴，”她说，声音低得几乎被雨声吞没，“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公告栏上的被人撕了，拉文克劳公告栏的被风刮掉，赫奇帕奇那块……干脆没人看。”

　　奥黛丽没回答。她蹲下来，从背包里掏出一罐回形针，一枚一枚摆成箭头，指向油印机。

　　“也许问题在于我们太像怪物。”她抬眼，冲娜塔莉做了个苦笑，“两个麻瓜出身的七年级，在战争谣言最响的一年里，还想拉人熬夜写报。”

　　娜塔莉用指节敲了敲桌面，声音清脆得像打字机的空格键。“我们只是想找人把下一期的《费尔奇的左脚第三步踩到活板门：夜巡路线独家图解》写完，”她说，“不需要勇气，只需要——”

　　“——只需要愿意在凌晨两点用隐形墨水抄写费尔奇的夜巡路线。”奥黛丽接完，叹了口气。

　　雨突然变急，敲得屋顶像要裂开。煤油灯芯噼啪一声，火苗矮了半截。

　　练习室陷入更深的阴影。娜塔莉伸手扶住油印机的滚筒，指尖沾到去年的油墨，黑得发蓝。她忽然意识到：如果今年再招不到人，这台机器就要在毕业前永远沉默。而她们两个，将带着所有未实现的抱负离开城堡——像两本缺页的书，被时间塞进禁书区最底层的黑暗。

　　奥黛丽把最后一张招募启事举到灯下，雨水顺着她的手腕滴在纸面上，墨迹化开，像一片正在沉没的岛屿。

　　“怎么办？”她问。

　　“主动出击。”娜塔莉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

　　——不太重要的分割线——

　　“看到那个女孩了吗？”拉文克劳的长桌上，娜塔莉目光深沉，压低声音说。

　　“哪个女孩？”奥黛丽一脸严肃。

　　“坐在咱们长桌靠近大门的最角落，扎着低马尾，皮肤很白的棕发女孩。”

　　“呃……哦看到了，怎么了吗？”

　　“哼，”娜塔莉勾唇一笑，“我观察她很久了，新生、经常独来独往、不爱参加集体活动以及……开学以来没听到过任何一个人说她的坏话。”

　　“嗯……”奥黛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不过……那又怎么了呢？”

　　“哎呦我去，”娜塔莉一个踉跄，“你不知道干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嘿嘿嘿……”
　　奥黛丽一脸憨笑地摸摸头，“那不是配合你的节奏嘛？”

　　“……算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以上几点都说明——这个女孩她——”

　　“什么什么？”奥黛丽满脸期待。

　　“说明她脾气非常好且不善于拒绝别人，所以只要我们死皮赖脸的求她进社团她一定会答应的！”娜塔莉飞快地说完这句话，脸上充满了斗志。

　　“啊这……”奥黛丽只觉得一言难尽，“你还记得我们的招新要求是什么吗？”

　　她拿起那张有些僵硬的旧报纸，上面写着：

　　《塔楼便笺》紧急招新启事
　　（1971 年 9 月第 0 号特刊 ·手摇版）
　　致所有仍在这座城堡里夜游、偷听、速写、胡思乱想的同学们：
　　我们快毕业了，而报纸不能毕业。
　　如果你——
　　·曾在熄灯后听见盔甲走廊的第三副铠甲在凌晨 1∶17 打喷嚏；
　　·发现厨房小精灵把南瓜布丁偷偷改成南瓜咖喱；
　　·或者单纯想在毕业前把“某条密道今晚为什么多了一阵风”写进校史——
　　请立刻带上你的耳朵、眼睛和任何能写字的东西，于周三晚 8∶00 出现在北塔楼旧天文练习室。
　　我们提供：
　　1. 一台会自己发光的巫师油印机（不咬人，顶多抱怨月亮太圆）。
　　2. 无限续杯的冷可可与过期巧克力蛙。
　　3. 一次把“夜游见闻”变成铅字的机会——而不是变成扣分记录。
　　无需 OWL 证书，无需隐形衣，只需一颗拒绝沉默的脑袋。
　　到不了现场？把纸条塞进图书馆《高级星象观测》第 247 页，有人会看到。
　　——仅剩的两名报社七年级
　　娜塔莉·梅森 & 奥黛丽·克拉克
　　（若被费尔奇抓到，请坚持说你们在“课外研究”）

　　娜塔丽将这篇启事仔细的看了一遍，迟疑地问：“我们有‘要求’这个东西吗？”

　　奥黛丽瞪圆了眼睛，伸出手指了指启事上的一行字，说：“ ‘致所有仍在这座城堡里夜游、偷听、速写、胡思乱想的同学们’请问你觉得那样一位乖乖女，有可能做以上的任何一件事情吗？ ”

　　“嘶——”娜塔莉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可怕，实在是太可怕了！”

　　“没错——”奥黛丽满意的点点头，正欲说些什么，就被娜塔莉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我们差点要眼睁睁看着一位同学错失完美的校园时光！”

　　“你——”奥黛丽顿了顿，恍然大悟，“你说的太对了，我们差点要看着一只小鹰误入歧途！”

　　“一定要带她走上正轨！”二人不约而同地说。

　　……

　　艾米莉把叉子上的胡萝卜丁拨到盘子边缘，雨声敲得礼堂拱顶嗡嗡作响。那股黏在脊背上的视线又来了——像两根冰凉的手指，轻轻点在她的后颈。

　　她猛地侧头，却只看见拉文克劳长桌尽头两个七年级学姐同时别开了眼。一个黑短发，一个赤褐马尾，动作整齐得像排练过。

　　她低头继续啃面包，心里嘀咕：今天已经是第三次了。

　　晚饭后，艾米莉抱着《千种神奇草药与蕈类》往图书馆走，靴跟踏在石板地上，回声孤单。拐进昏暗的侧廊时，那视线骤然贴近，几乎贴上耳廓。

　　她骤然转身——
　　“嗨！”黑短发的学姐举起双手，像被当场逮住的小偷，“别叫，是我们。”

　　赤褐马尾的学姐从阴影里探出相机，闪光灯“啪”地一亮，晃得艾米莉眯起眼。

　　“抱歉，职业病。”相机学姐——奥黛丽——把镜头盖扣回去，“我是奥黛丽·克拉克，这位是娜塔莉·梅森。”

　　娜塔莉抢过话头，语速快得像速记羽毛笔在暴走：“我们观察你两周了，新生，低马尾，皮肤白得像月光，从不参加集体活动，也——”

　　“也从不夜游、偷听、速写、胡思乱想。”奥黛丽笑眯眯地补充。

　　艾米莉抱紧课本，警惕地后退半步：“……所以？”

　　“所以我们决定拯救你误入歧途的校园时光！”娜塔莉一拍掌心，仿佛宣判，“加入《塔楼便笺》，成为我们的关门弟子！”

　　艾米莉眨眼：“那是……校报？”

　　“地下版。”奥黛丽压低声音，“只写城堡里真正发生的事——比如今晚三楼盔甲为什么集体打喷嚏。”

　　艾米莉的耳根慢慢红了：“可是……10点不就宵禁了吗？”

　　娜塔莉凑近，灰榛色眼睛闪着危险的兴奋：“那就从今晚开始破例。十点半，北塔楼旧天文练习室，带耳朵和胆子来。我们会让你听见城堡的心跳。”

　　“……如果我不去？”艾米莉小声问。

　　奥黛丽晃了晃相机，快门“咔嚓”一声：“那明天全校都会看到你在晚餐时把南瓜布丁错当成土豆泥的抓拍——标题我都想好了：《拉文克劳乖女孩的深夜叛逃》。”

　　艾米莉倒吸一口凉气，抱书的手紧了又松。雨点砸在长廊的彩窗上，像无数细小的倒计时。

　　“首先我并没有把南瓜布丁错当成土豆泥，其次……这跟深夜叛逃也没什么关系吧？”艾米莉缓缓吐出一口气，对两位学姐的脑回路感到无语。

　　娜塔莉挑眉，把指尖在空气中轻轻一点，像划掉一条校样：“重点不是布丁，是威慑艺术——你得承认，标题只要够响亮，真相可以慢慢校对。”

　　奥黛丽把相机往背后一藏，双手合十，语气软得像哄猫头鹰：“或者改成《史上最安静新生疑似夜游未遂》？同样吸睛，而且你依旧零出镜。”

　　到底在说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
　　不过出于礼貌，艾米莉并没有把内心的真正想法说出来，而是换了一种温和的说法。

　　“我想……就算印出来了也没关系吧？学校里根本没人买你们的报纸，不是吗？”艾米莉语气柔和地说。

　　娜塔莉眨眨眼，像被戳到笑点，却故意夸张地捂住胸口：“哎呀，直击销量要害——真·拉文克劳。”

　　奥黛丽则耸耸肩，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盖住：“没人买，是因为我们印得比需求还少。缺的不是读者，是愿意把纸塞进别人手里的人。”

　　“总而言之，你们还是去找别人吧。”艾米莉鼓起勇气说，“我挺……慢热的，不适合这份工作。”

　　长廊的灯火被雨点敲得明暗不定，她们对视一眼，忽然同时收起所有玩笑。
　　“到了明年，你就是社长了。”

　　“社长？”艾米莉怔住，“我只是一年级……”

　　娜塔莉耸耸肩，声音低却笃定：“七年后，报纸还是会在。那时候没人记得我们，却会有人记得你写下的第一行字。”

　　奥黛丽弯下腰，把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旧《塔楼便笺》塞进艾米莉掌心——旁边空白处用淡蓝墨水写着一行小字：

　　“致下一任主编：故事从不怕慢热，只怕永远沉默。”

　　“你可以把报纸改成月刊、季刊，甚至只发一张图配一句诗。”娜塔莉补充，“版头可以叫《月光慢讯》，也可以叫《艾米莉的角落》。油墨、滚筒、排版咒，全给你留着。你只要在愿意开口的那天，写下第一句话——就算那句话只有‘今晚很安静’，也足够让整个城堡听见。”

　　奥黛丽轻轻碰了碰艾米莉的手背，像怕惊飞一只鸟：“新闻学的魔法从来不在于嗓门，而在于看见。你已经在看见——只是还没习惯让别人也看见。”

　　雨声忽然远得像隔了一座山谷。艾米莉低头，指尖摩挲着报纸边缘的毛刺，那里残留着去年油墨的温度。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像滚筒第一次转动时的咔哒声。

　　良久，她吸了口气，声音小得几乎被雨吞没，却足够让两个学姐同时弯起眼睛。

　　“……那就先教我，怎么把今晚的安静印成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