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歇的纸飞机》梅酝

15、第 15 章

　　今年的年夜饭，胡姝棠最喜欢中间的鲫鱼汤，别人在吃肉，汤就喝两碗，还把米饭放在里面泡，马洋冰瞧见后，说都不说，早已习惯这种吃饭，汤泡饭。

　　“人民公园不是转移了好多海棠花还有梅花吗？到时候放假咱们过去，就是今年有点太冷了，春天估计来得晚，得要三月底才能看见油菜花。”

　　黄伊是这里面最喜欢看花的，家里阳台到处都是，就没有她不爱的品种，所以现在就开始关注。

　　胡姝棠倒是满心都在还没做完的试卷，吃饭都没有什么心事，加上施和安在她旁边，注意力会被长了冻疮的耳朵吸引。

　　“吃饱了？咱们下去放烟花怎么样？”黄晖提议道，一个多月前的烟花还没放够，现在又开始了。

　　胡姝棠可不想再到下面凑热闹，到了放假楼下人就会变多，虽然多数都是认识的，见过几面知道名字，但她不想要向外社交，比起黄晖两人谁都聊得来，她还处在面对不熟悉的人的尴尬期，哪怕一学期过去，班级很多学生都不认识。

　　剩余的半碗饭胡姝棠吃不下，整个饭桌就只有她一个人碗里还有剩饭，施和安做着小动作把两人的碗对调，不动声色地替她解决。

　　胡姝棠垂眼不敢去看他，但观察周围其他人还是有胆子的，好在大家都在聊着过往很多事情，压根就没往几个小孩身上注意，不由得松了口气。

　　剩饭被别人吃，虽然不好意思，可是浪费粮食可耻，胡言那一桌虽然大家都在喝酒，但盘子里的菜也是最先没得。

　　施和安自己吃了半分饱，其余空位都是胡姝棠的剩饭填饱，黄晖嫌弃地看着这一碗汤饭，“你个大老爷们还这样吃，从哪学来的这种吃法，干湿不分离。”

　　胡姝棠趁机离开，黄晖这话就当成没听见，红着脖子像条蚯蚓钻回到自己房间里，坐在床边抱着巨大的玩偶，是昨天气商场买的，价格她没有看见，但肯定不贵。

　　施和安端着银耳汤敲门，接着按下门把手直接推开，有礼貌但也只是一点点。

　　“喝点汤，卷子线提前拿出来，我给你讲一讲那些错题。”施和安现在三句离不开学习，胡姝棠变得和他一样，这学期的期末考试总分不算理想，所以她还需要依靠高一第二学期把基础再打牢，至于文理科，自然是选择后者，因为未来选择的方向更多，她对理科虽然不偏科，各个科目成绩都差不多，但数学和物理自然比历史和政治难许多，也机加大了她学习难度。

　　错题本施和安专门让她学会写，把每次错的题目按照题型分开，然后整理在不同页面，方便查找并且可以算出错误率，以及到底有没有吃透这个题目。

　　“看好我画的这条线，不要发呆，我这个手很好看？”施和安笑道，还颇有些骄傲的意味，胡姝棠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内心想着确实好看，比女生的手都要好。

　　胡姝棠抓着水笔却迟迟未落，施和安耐心等待她想好思路开口，不是考试就有足够的时间，这些大题难做是真的，但找到了方法就很轻松。

　　施和安表面性格温柔，但也有些固执和倔强在其中，胡姝棠看似好说话，可学习方面的思路，就像蜜蜂只知道听蜂王的话，绝大多数如果没有人告诉她解题方法，那就会在一个圆圈里面绕个不停，说白了也是大人们口中的死板。

　　胡姝棠眼力一般，说话也比不上黄伊能说会道，别看平日里怼人很厉害，不让自己吃亏，撒撒娇给别人和自己一个台阶下，那都是她需要学习的。

　　胡姝棠等他忍不住开口讲了，才知道怎么做，需要别人提醒，日常作业可以，但考试却不行。

　　“下一题，小棠儿，你要学会自我思考，不要等我告诉你答案，题目也意味着人生，如果别人都告诉你该走哪条路，你走了，最终的结果也大差不差，那你有没有想过，人生的意义在哪里？”

　　施和安突然的发文让胡姝棠难懂，她并没有想过很久远的事情，或许是因为过去抱着混一天是一天的想法，所以惰性时不时出现。

　　“没想过。”胡姝棠诚实道，巴掌大的脸被双手捂住，只露出一双眼睛，“黄伊说她想要去当个美食家，黄晖似乎觉得律师不错，你没有说过，但我知道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我这个成绩，想要选择省内普通大学都很困难。”

　　正是因为明白现在的困境，所以胡姝棠才会更加迷茫，她没有想做的事情，能够也不允许她做任何事情。

　　施和安把她身前的长发往后整理，淡定：“一条路，如果还没有开始走就害怕，那结果可想而知，人只活这一辈子，鼓起勇气大胆一点，没有什么是你不敢去想的。”

　　“现在不好，不代表将来，相信自己并且改变心态才是最重要的，小棠儿，为了自己的未来，以后很多人都会慢慢离开你身边，独立尤为重要。”

　　胡姝棠此刻还没明白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当身边有人陪伴，就会下意识依赖，如果人不在，就像个无头苍蝇不知道该做什么，她现在很符合这个状态，一时半会改变不了。

　　施和安本来不想和她讲这些大道理，但绝大多数会因为她的自暴自弃劝说，不存在笨和聪明，反而是取决于想不想，有志者事竟成，这句话的道理谁都明白，但做到的却仅是少数。

　　胡姝棠放下笔，双手交叉不安的大拇指互相摩擦，施和安见状食指勾着她大拇指往外，制止这一动作。

　　“泄题了，不要分心，自己把这些错题再认真看，我出去喝口水。”施和安留下空闲时间，主要也是让她自己认真思考，不能逼得太紧。

　　外面的欢声笑语影响不到胡姝棠沉重的内心，而她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听见大人们讲到关于施和安的事情。

　　“他呀，就是想留在这里，我也不会让他待的，别人孩子吃得了苦，他就吃不了？而且去年就说好，高考完参军，去到最偏远的地方，除了昆仑山那边还有哪个地方更加适合他？”

　　“老施啊，你这也是舍得，安子这孩子打小就知道参军保国，男孩子要做的，现在一晃都十八了，还真舍不得，这把人送到部队里，你不得狠狠地哭？”

　　“男子汉大丈夫，既然想好了要当兵，那你应该明白没有退路，让他体验一下二十多年前我们走过艰苦的路，还有啊，舍不得有什么用，难道因为不舍，他就不能去到前线？去到最危险的地方，血气方刚的男孩子，就应该把力气花在这件事。”

　　施和安在旁边听，不觉得自己爸爸说话有什么不对，如果他不是真的想好，那就不会选择要当兵，人这一生追求得太多，但他只有一个。

　　胡言倒是连连叹气，粗糙的手拍着他手背，“做什么不好，非得要去当兵啊。”

　　施和安浅笑，语气着重，自信道：“爷爷，是胡叔的事情让我明白国家的重要性，当年我看到他的入党申请书里面写的话，是直接影响到我的思想，确实很危险，攀岩走壁，面对很多危险的状况，但始终明白，祖国的疆土需要有人守护，军人有责任义务去做这样的事情。”

　　“你们啊，想法都是一样的，过了普普通通的日子不好吗？”胡言叹气道，那年胡向烽也是这样坚持，不管他怎么说都没有用，瞒着家里人直接报名，后来还是来接人才知道选上了，当兵后的第三年才回家，在高原一待就是二十来年。

　　胡向烽守着的地方，正是施和安想要去的，在军事频道看到很多和高原有关的纪录片，不管是军人故事还是秀丽风光，莫名的向往也是真的，或许有朝一日登顶雪山才会明白真正的意义是什么。

　　施和安可以理解老人的想法，但那申请书里面写的话，也算是胡叔叔的遗憾，最后没能写上句号，折叠好的信封，在根据地被石头压着，任由风吹刮不走的在原地。

　　【誓死捍卫祖国领土，不容他人侵犯一寸】

　　一句话，在很多报纸上都能看见，但对施和安来说意义非凡，那些话永远都忘不掉，现在只是想一想，就会心潮澎湃，愈发向往军旅生活。

　　“爷爷，我不怕吃苦受累，我家里很多老人都参加过战争，再往前也有过甲午战争，我爸说的话来说，那就是施家男儿就是为了军队而生。”

　　胡言知晓自己的话没有任何用，可是一旦想起那么多烈士在陵园里安葬的那幕，他心里就不好受，往年小棠儿还会去陵园送酒和水果，今年向来也是空荡荡。

　　只不过胡言没想到，他们离开后，青山县大肆宣传本县牺牲的烈士，今年的春节陵园很热闹，每个墓碑前都有好酒好肉招待，他们也不再孤单。

　　玻璃杯的水已经变凉，没察觉地拿起来喝光，直到再次打嗝才发现。

　　胡姝棠早已把错题重新纠正，心绪因为施和安的话有所改变，仅仅是在学习上，小册子上的草稿堆积的写不下，翻另一张很快又在上面计算。

　　没有与施和安认真学习之前，草稿纸上所写的大部分都乱糟糟，现在就像是错题本一样整齐，有点强迫症的她，习惯对着纸张分两边写，可以写更多计算内容。

　　施和安是在外面待到打完膈才回到书房，手里拿了一个小的热红薯和黄叔叔从家里带的布丁，过年长胖十斤不是问题。

　　“这是我昨天吃剩的。”胡姝棠提醒道，虽然只是从中间掰开，但她还是不好意思，晚饭他就做了让人面红耳赤的事情，现在两人独处还这样。

　　施和安不在乎地咬着红薯，指腹轻轻用力就把皮剥开，“没多嘴怕什么？不能浪费粮食。”

　　胡姝棠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你之前还说不喜欢吃别人剩的，现在又说不能浪费粮食，阿姨说得果然没有错，你没有一句实话。”

　　“什么时候没有一句实话？你这个算剩饭吗？”施和安反问，不过胡姝棠举了汤泡饭的例子，他哑口无言，撇着嘴角说：“你没吃过往剩下的？”

　　“那是你拿勺子挖走的。”胡姝棠气急败坏地瞪他，这人说话越来越离谱，一着急脸比烟花外层的红色包装纸还要红。

　　施和安上手捏了下她的脸颊，“赶紧写，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胡姝棠低下头不再说话，乱七八糟，倒不如说是怦然心动，关系没有亲密到这种程度，就是和黄伊在一起，都不会互相吃对方手里的东西。

　　“再仔细看清楚，计算公式是错的，不应该放在这个题目里，把我写的套进去，重新算出来的答案就是对的。”施和安细心地给她画出来，生怕人不知道要用到哪个，还不忘用蓝笔圈起来题目。

　　胡姝棠哦了声，接着重新写，很快答案算出来重新写上去，侧头瞅了眼施和安，等到他的点头才彻底放心写下一题。

　　施和安手指戳着她肩膀，“不要担心是错的，不管对不对，跟着自己的感觉走，有些时候要是第一遍对了，第二遍算出来新的答案，那就改，就算两次答案都不对也没有关系，这只是一道题目。”

　　“明白了。”胡姝棠肯定道，逐渐地有了自信，也因为身边人对学习和未来的选择，慢慢地找到方向感，不像是航海线路迷失了的船员，没有指南针也能够寻找到目的地。

　　施和安很是欣慰，起码她真的有在听进去，而不是像之前那样敷衍，讲破嘴皮子也没关系。

　　【阳光温暖，微风凉爽，美丽藏在不知道的地方，我和他的距离在不知不觉中被拉近，他的主动靠近，和自己的坦然接受，不再因为内心的自卑和害羞而过于敏感，梦想的世界就像帕米尔高原的雄鹰，只要奋力展开双翅就可以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