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歇的纸飞机》梅酝

32、第 32 章

　　施和安不把时间浪费在和厉安打闹这件事上，推开人直接扭头离开，迅速推开门，迎着光亮问：“怎么醒了？”

　　“起夜了，你去哪了？”胡姝棠小声道，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施和安见状关上门立马过去坐在旁边握住她的手，触碰到温暖之后又缩回去，“睡不着，在外面了陈团长说话。”

　　胡姝棠瞧着他，仔细打量之后，脸上的笑容和往常不同，疑惑中夹杂着迷茫，“施和安，你是不是没有想过要我和有未来，所以一直不提在一起的事情，如果我不主动，你是不是就像个哑巴永远不说？”

　　事情被她挑明，施和安不禁握紧双手，眼眸里的心虚已然挡不住，“小棠儿，成为军人的另一半，需要很大的勇气，你知道的，胡叔叔和我爸爸是什么样，以后我们也会是什么样，很多事情都会突然到来，无法一同面对，明白吗？”

　　胡姝棠当然明白，正因为自己父亲是军人，所以才会明白其中的道理，拧眉问：“施和安，如果我没有想好这件事，怎么可能来找你，如果我不愿意和你承担这一些，为什么要主动，会让我觉得自己做的这件事不值得。”

　　她抓着被子认真看着施和安，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但可惜的是，只有平静，像极了一汪大海看不见尽头，瞧不出他的态度。

　　良久后，施和安轻声道：“胡姝棠，你做的事情永远值得，不应该因为我的决定而去质疑自己，给不出回答和答案，是因为我自身的原因，是我担心未来的变数，在部队里永远不会害怕，可是对于你，需要仔细考虑。”

　　“我不会时时刻刻陪伴在你身边，也无法做到像普通男生一样，有了事情可以第一时间到你身边，我们之间的距离是千公里，远到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远到我对这段感情无法付诸任何行动，而是需要你坚持。”

　　面对施和安讲的这些话，胡姝棠垂头抓着施和安的手，摸着他手背那几道伤口，还有掌心的老茧，委屈的心理一下子上来，“施和安，你是对自己不自信，还是对我不自信？”

　　施和安俯身抱住她，手臂圈紧，喉咙像是被桃子核卡住，怎么都说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异地恋问题太多，而他身上的重任和责任关乎着周围人，小到连队，大到国家，压力之下早已无法讲出藏匿于心中的感情。

　　“小棠儿，是我，你不要想太多。”施和安除了安慰，说不出别的话，下巴抵着她肩膀，胸口的痛比腿部骨折复位还要疼，比攀登更高的山带来的失重感和缺氧感还要深，是他难以讲出口的抱歉和许多以大局为主的话语。

　　胡姝棠脸颊贴着他耳朵，手指摸着他后脖颈，闭上眼睛，泪水比萨吉勒干南库勒湖还要纯净，滴落在施和安单薄的衬衣上，身体不由得变僵，“是我的错，你哭什么？”

　　胡姝棠吸了吸鼻子，“高考后，爷爷带着我和黄伊去了寺庙，两年前你参军入伍，阿姨和叔叔专门去了趟义净寺，我过去的时候，山路泥泞，很难走，从山下的村庄一步步往上爬，旁边行驶过的车辆很快，轮胎带动着泥土，一下子就把衣服弄湿，我想着这一路都那么艰难，你在这边会是什么样的。”

　　“直到我看见你的队友们，看到墙壁上那些光荣的照片和奖状，在人们不知道的地方，守护着祖国疆土，你们是为了国家，我为什么不能像阿姨那样？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施和安拍着她后背，听着声音逐渐不对劲，刚才还好好的，现在一下子就变了声，和动画片里面的鸭嗓一样，手指摸到她脖子，烫得都能把红薯弄温，贴着她额头，“先躺一会儿，我叫军医过来。”

　　匆忙说完就疾步离开，胡姝棠靠着墙壁用力闭眼，浑身都不舒服，心中估摸着是因为吹风，所以躺下把被子盖在身上，严实得一丝缝隙都没有。

　　“我去，什么情况，大半夜生病？”

　　外面一有动静，厉安就像只老鼠到处跟着，很大后面也不怕被挨骂，不过有分寸地站在门框旁边，露出半张脸看，军医给她量了体温，又把了脉，得出的结论让陈团长直接给施和安一脚。

　　“被气的，来到这边水土不服正常，情绪要是变动得快，身体是最先发生改变，保持良好的心态，才能在高原待得久一些。”

　　施和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尴尬地往胡姝棠身边靠，也不开口解释，任由陈团长当着急人的面骂他。

　　“这孩子一点都不听话，人家好心过来找你，你气她干什么，明天就走，以后不要因为他过来，不值当。”

　　针戳进去，血液短暂地回流，察觉到刺痛，胡姝棠想要抬手，但施和安就像个预言家，早已预料她会做什么动作，所以早早地按住手腕不让动。

　　“厉安，有觉不睡，是不是明天还想要家训，那些个俯卧撑和耐力跑不够，想要下去负重八十公斤爬山？”陈雷军严肃的面庞让厉安迅速逃离战场，然后回到宿舍就开启自己大嘴巴，几个人在里面说个没完没了。

　　“真的，三十九度五，别看施和安每天话少，他要是嘴毒起来，你三天都别好过，我看这回肯定是大事，不然怎么几个小时就把人弄病了。”

　　施和安站门口听几人在里面讨论没完没了，小半天才推开门进去，一个个都眼巴巴地望着他，厉安见人进来，立马开口问：“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

　　施和安回到自己床铺旁边坐下，平日里最沉思的一个，现在还是老样子，不过厉安多聪明，打小就猴精得很，别人什么情况都一猜一个准。

　　“吵架了？哎呀，照我说，你就是不会说话，多说几句好的事情就过去了。”厉安显然没往深处想，以为是吵架了，结果施和安来了一句，“原先没想在一起的。”

　　“我去。”

　　“小安哥，你这就不厚道了，男人顶天立地，怎么能辜负女生呢？”

　　突然之间就炸了起来，人人都要说一嘴，隔壁宿舍听见动静之后，不到两分钟，有的睡眼惺忪躺在床上迷糊地听，有的睁大眼睛不让自己睡着，屋子都拥挤许多，小小的四张床容纳不下十几个人。

　　施和安叹了口气，上一出还没解决完，这一出就开始唱起来，手握住桌角问：“一个个都不困了，白天也喊困，晚上也不说累。”

　　“这不是大家都关心你的事情？赶紧说说，咱们好帮你解决，听说你女朋友做饭可好吃了，还想着露一手呢。”厉安这一句话就把老底揭露，人都生病了，还在想着未来两三天吃的。

　　施和安简单地描述几句之后，周边人看他的眼神都有许多变化，厉安摸着自己的下巴，神神秘秘问：“你不会是害怕了吧？不会是害怕女生抵挡不住外面的诱惑，最后一脚把你给踹了？”

　　施和安啧了声，抬腿就是给他一脚，直接踢到膝盖上，瞪眼生气道：“你会不会说话？”

　　厉安算是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小姑娘情绪在里面，双手往后撑，淡定道：“其实咱们都能明白，这一行聚少离多，说白了，这个聚都可以是没有，能够找到支持你的，其实很少，所以我觉得人家女生挺有勇气的，看看黎天当初那段恋爱，女朋友一开始就不支持他过来，后面折腾大半年分分合合，现在是彻底没了消息，明白的例子都在你面前了，犹豫就会败北，不抓住机会，人家也不一定会再为你停留。”

　　当鲜明的事情摆在自己面前，有着不同的对比，所思考的角度会彻底转变，自以为是笑容为他人好，其实都是在自欺欺人，何曾问过别人想要的是什么，自己能给到的是什么，反而一味地将人越推越远。

　　“就是，小安哥，咱这样的别说找对象，有人能看上就不错了，互相支持，不好的时候打个电话安慰，现在都有手机了，打电话多方便，没事就打，虽然看不见，起码声音能陪在女生身边，虽然我没谈过恋爱，可是大安哥说得没错啊，多珍惜现在吧。”

　　躺在床上的黎天开口，虽然刚才拿他当例子，但一点儿不开心都没有，在家庭和爱情，他们也会不由得己，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错过，但任何事情的发生，都会动摇这群平均年龄只有二十五岁男孩们戍边的信仰。

　　“那时候你们总说我傻，为女生考虑得太多，但是我们能够给的也很少，现在人家过着自己的生活，每天上学出去玩，自在得很，也不用因为我担心这担心那，反而我看着更好，不是吗？”

　　“我抓不住机会，所以小安哥，机会摆在你面前，不要因为自以为是就错过，我现在想想虽然不后悔来当兵，但后悔耽误女孩那些宝贵的时间。”

　　黎天的话让施和安沉思好半天，厉安的手搭在他肩膀上，“行了，这么多人都看着你，作为一个老兵，不得给出个正确答案和决定，不然大家都看不起你，平常训练就不服你。”

　　施和安肩膀往上抬，把他的手臂推开，起身拽了下衣角，“走了。”

　　“嘿，什么态度啊，就不应该帮你答疑解惑，就活该在这坐一晚上。”厉安指着他后背抱怨道，黎天有人也坐起来，困是不困了，这件事倒让他想起了去年的自己，比施和安看上去要颓废很多。

　　但庆幸的是，起码别人的女朋友是支持的，而不是像他，周围都是反对的声音，靠着一意孤行走到今天，比起训练带来的身体疲惫，心理承受的压力才让人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治愈。

　　胡姝棠和军医说了很多自己身体的情况，也通过把脉知道了许多，脾胃不好是正常的，高三那一年的吃饭时间都是挤压出来，下课铃一响就往食堂跑，全程不花费十五分钟就回到教室。

　　“回去到医院开几味药，长期吃就会好很多，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你脱发如果厉害的话，熬夜对身体不好，尤其是肝，特别得要注意，还有就是如果心脏有突突的，或者自己明显察觉心跳莫名加速，那就要休息，说明身体太疲劳。”

　　胡姝棠的身体毛病都是些小状况，恢复到以前正常作息就好，点点头回道：“谢谢，这麻烦你了，这个针回头我自己会拔，不用你弄了。”

　　“你会？”军医不相信，胡姝棠笑道：“以前在村子里的小诊所，很多老人的针头都是我拔的，很简单。”

　　施和安敲了敲门，慢步走进去，坐在桌子旁边略微拘谨，“听她的，让她自己拔。”

　　胡姝棠脸色一下子变了，偏过头不再看看他，而是拿出睡衣口袋里的手机，悄悄打开和马洋冰的短信对话框，食指一个个在字母上点着，那头到现在都还没有睡，因为她来这边不安心。

　　施和安等军医出去，临走不忘看了他一眼把门关上。

　　“别生气了。”施和安鼻尖触碰她脸颊，小心翼翼在上面亲了口，“身体重要。”

　　胡姝棠垂眼当作没听见，胳膊肘捅了下他独自肚子，硬邦邦的像块石砖，故意又撞了下，施和安笑得不能自已，双手掌心揉着她脸颊，“都是我的错，想骂就骂，别憋在心里，不然心坏了怎么办？”

　　“你才心坏了。”胡姝棠怼道，横眉竖眼的模样让施和安捏着她嘴唇，一下子撅起来，咬了口说：“嗯，我心是坏的，你是好的就行。”

　　【双眼迷离，耳根发烫，是亲密时最容易出现的状况，总会不由自主地战栗，指尖发麻得像是在医院血检，医生把细细的针戳到指头】

　　【单调的心，苍白的世界，因为他的出现而变得有色彩，所以明白千难万险，也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向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