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歇的纸飞机》梅酝

39、第 39 章

　　“小棠儿，没睡吧？”马洋冰笑着走到她床边坐下，把埋在脸上的毛毯拿开，整理完两侧的碎发之后，平静道：“先起来，阿姨和你把事情说清楚。”

　　胡姝棠迅速走起来，如果是爷爷，或许还能耍性子，但面对她无论如何都还是表现得礼貌。

　　马洋冰不需要胡言多说，就能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从陈雷军那里知道，两个小年轻要好，那她肯定要把话说清楚。

　　“当年就算胡叔不同意，我们也一定会想办法把你们接过来，不要用不好的想法去揣测自己的家人，他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自己的家，操劳了一辈子，老了需要依靠，如果我们不接你，那胡叔的情况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好很多，不需要担心病了没有钱，没有人照顾。”

　　“就算老胡不是因为施华强牺牲，我们也有义务接过来，毕竟同甘共苦那么多年，早已是对方最亲近的人，是超乎家人和战友的存在，懂吗？”

　　“所以不要想太多，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也不要想到胡叔的不好，你和安子之间，和我们之间是最纯粹的感情，不夹杂任何利益关系，明白吗？”

　　胡姝棠听完之后开不了口，被抓住的手，不知道是因为空调吹的，还是因为这件事而不舒服，垂头丧气的模样让马洋冰叹了口气，“阿姨希望你是开心地生活，而不是有所顾虑待在家里明白了？”

　　“现在都和安子在一起了，那些事情没必要想太久，最重要的就是把你未来规划好，对吗？”

　　这天晚上，马洋冰难得给儿子打了通电话，赌约也因为胡姝棠结束。

　　“妈。”施和安手里的笔点着白色纸张，笔芯里的墨水把白纸弄花，留下一个巨大的黑球，“家里怎么了？”

　　马洋冰长呼口气，严肃道：“你在那边没长嘴巴？你胡爷爷的事情为什么没有说清楚，现在小棠儿要带着人回去，自己去解决。”

　　共同知道的事情，只有胡姝棠不清楚，施和安沉思几秒，垂眸淡定道：“妈，她心理接受能力没有那么差，你在那边肯定说过了，那我这边多说反而不会起到安慰剂作用，你让黄伊带她出去玩，顺便说清楚这件事。”

　　“你最好祈祷小伊可以解决这件事，不然你就永远别回来，一件事弄成这样，真丢脸。”马洋冰怼道，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不给他反驳的时间。

　　施和安无奈低头笑着，青春期过去，马洋冰的性格就和街上成群结队的小学生，经常会开玩笑打闹，如今她和那些孩子没有区别。

　　到了夏天，黄伊手中的冰激凌没停过，从家里提了一袋子的糯米糍，还有许多奶提子，一股脑儿直接放到桌子上，这是她一天的量，胡姝棠光是看着就胃疼，她半天就能吃下去。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当初大院里那些人说的都是玩笑话，那是没有听说过你是施和安的童养媳，这都不算什么，不过最开始他确实对你的情感不纯粹，我记得你来第二天，阿姨让他喊你堂妹，硬是不愿意，还挨了阿姨一巴掌，把脖子那块都打红。”

　　“照我说，你就是想得太多，哪有那么多聪明劲，爷爷也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如果没过来，上的就是职业技术学校，没有把自己的本能和最优秀的一面让很多人都看见，所以完全没必要这样丧气，别看胡爷爷在外面还笑着，心里也是担心你，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在他的后半生，都是你陪着他。”

　　“我自己家里也是有老人的，他们的想法会天马行空，也会让人不理解和为难，但都是为了我们，我们得到了好处，也应该学会焊机，哪怕得到的不是最开始自己所想过的。”

　　胡姝棠撕开塑料袋，捏着木棍抽出奶提子，最上面的一颗葡萄干被她咬掉，眼睛始终看着地面瓷砖，“我知道了。”

　　黄伊诶了声，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这就对了，纠结啥呀，外面公园荷花开了，趁着时间去外面逛一逛。”

　　施和安让黄伊去说，是因为她本身和这件事没有关系，说出的话也就更加容易让胡姝棠赞同，加上她和爷爷奶奶关系很好，肯定会管，别看平时啥也不看，到了关键时刻最靠谱的还真是她能帮得上忙。

　　“你在和谁发消息？”胡姝棠见她手机消息不停，还时不时笑出声，荷花拍得好，那边很快就回消息，黄伊也不藏着，光明正大让她看，“网友群，这里面都是一些出去旅游的人分享自己拍的照片。”

　　闷声干大事，说的就是黄伊，胡姝棠都不知道她竟然加了这个群，也不怕上当受骗。

　　“外面认识的，你也放心吗？”

　　黄伊切了声，不以为然道：“这又没事，就是聊个天，其他的都不接触。”

　　粉嫩的荷花，旁边是拿着保温杯坐在长椅上的老人，黄伊拽着人迅速寻找到空位坐下，然后开始了让人给她拍照的一小时。

　　胡姝棠的拍照技术因为她上涨，把人拍美美的，黄伊心情美滋滋，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边。

　　“我给你拍，然后发给施和安，让她看看你生活得很好，反正我是觉得谈恋爱也不能影响自己的脚步，千万不要因为任何人放弃所拥有的，一定得珍惜，我哥那女朋友就是个例子。”

　　黄伊的话让胡姝棠纳闷，问道：“什么意思？”

　　黄伊解释道：“我哥明年肯定是会留在北京的，他女朋友竟然放弃家里给她安排出国留学的机会，已经要留在国内，当时我就说，肯定前途重要，但是她听不进去。”

　　“在国内不也会有很好的选择吗？”胡姝棠不解道，很多都没有接触，而她也认为在首都读书，学校就已经超过很多人。

　　黄伊摇摇头，手指也跟着晃悠，“并不是的，虽然看现在考上大学的都是尖子生，但是你没发现这两年大学扩招得很厉害吗？所以到时候就是优中择优，只有金字塔上最顶尖的人，才能得到那些好的职位，工资更高的工作。”

　　“说白了，如果专业不够好，随时都会成为备选者，所以我觉得出国留学，到世界顶尖学校，一边国内，一边国外，将来的选择自然更多，所以我不理解。”

　　“而且我哥就是有点神经大条，根本不会想到这方面的事情，所以我给你提个醒，一定要多听阿姨给你的选择，千万不能因为别人改变自己所可能有的未来。”

　　两人思想虽然没有发生碰撞，但胡姝棠确实学到了很多，放下手机认真看着黄伊，“你应该去当老师，讲的道路让人茅塞顿开。”

　　黄伊自豪道：“可惜了，志不在此，我就想要生活得轻松一些，学习已经很累了，反正我们家不缺钱，学个手艺将来养活自己，到Y省或者哪里，去旅游胜地开个酒店啥的，然后自己再精进一下拍照技术，也让别人开心。”

　　“但我说的话你真得放心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估计过两年阿姨就会帮你规划好很多，而且有这层关系，进军医院不是问题，以后也不要因为走后门而觉得不好，既然利用了，就好好学，发挥自己的长处，就算背后有什么好说的，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优秀也就会被看见。”

　　被揽着肩膀的胡姝棠一动不动，道理都懂，但言语带来的攻击还需要适应，但是现在她不想那么多，毕竟自己才十八，还能享受四年的校园生活，至于未来会怎么样，还真的是取决于放下。

　　当天晚上黄伊给施和安发了条消息，只有英文，其余的都没多说。

　　【ok】

　　晚饭后施和安拿着手机，裹着大衣到外面站着，在J市的胡姝棠和他讲着白天的黄伊所说的那些道理，也因为人活着通透，和把人生想得过于理想而令人羡慕。

　　“就是这样的性格，别看学习成绩好，只是为了给黄叔叔一个交代，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比活着快乐更重要，身上没什么负担，讲得很多都有道理，你要听进去也得做到，知道吗？”

　　前进的路上身边有很多人是她的启蒙者，胡姝棠手指扣着桌角，“你知道，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而是让黄伊来当劝解员？”

　　施和安望着正在站岗的厉安，脸上的淤青还没有消掉，送她的路上还说是小打小闹，结果两人现在身上都挂了彩，动手的一张检讨都逃不掉，不过他是拉架的那一个。

　　在部队里经常会出现这种不服气的情况，厉安现在当了小队长脾气噌噌地上去，他这个旁观者还遭殃，想想就气人。

　　分开两天，思念的情绪扰乱平静的心，上一周过得太舒服，导致现在有些懒惰，也正如陈团长所说，在军队里不能过得太舒服，不然就会变得懒惰。

　　“因为你生气的时候，不会听亲近人解释，黄伊正好可以帮你泻火，也能听进去，没说错吧？”施和安的话断断续续传到那边，还没说完手机就是长久的嘀一声，信号不好还真的是麻烦事，耸了耸肩往前走，靠近后还能听到团长的骂骂咧咧。

　　“就你有胆子，就你什么都敢做，平时惯得你无法无天，还和下面的小队员计较，多大了你？有没有点脸皮？”

　　施和安看热闹不嫌事大，后背倚靠墙壁该笑得出来，虽然现在看没什么，但二十来岁的男生，自然年轻气盛，情绪一上头就容易干坏事。

　　厉安一动不动任由团长继续骂，不认为自己有错，所以左耳进右耳出，权当没听见，谁往心里谁就是小狗。

　　电话挂断后，胡姝棠没想着再打过去，发了几条消息就放到桌子上，离开沙发去找爷爷。

　　阳台上的老人任由晚风吹打，弯曲的脊背，白色长袖衣服穿在身上，好像一吹就会倒，“爷爷。”

　　“还没睡啊。”老人家微笑道，白天的事情就好像没发生，他依旧是人们眼中好说话的老头。

　　胡姝棠的话哽在嗓子眼，白天态度转变让她开不了这个口，道歉的话明明很容易，放在她身上却困难至极。

　　“小棠儿，爷爷老了，以后陪伴你的时间没有多久，想得多了，也就得要帮帮你，小安是个好孩子，当年入伍前和我说了很多，他是个可靠的，才愿意那天逼你一把。”

　　“活到七老八十，只要你过得好，爷爷被说几句也没事，不过小施一家心善，是我们碰到了好人。”

　　胡姝棠牵着爷爷的手，沧桑的面庞，粗糙的双手，这些是他为了自己努力所得到的伤痕，而她用着那些肮脏，甚至不存在的想法去猜测老人。

　　“爷爷，对不起。”胡姝棠说完小心抬头看了眼爷爷，紧握的手在颤抖，鼻尖发酸，一下子就变红。

　　老人晃了晃脑袋，“小棠儿，我老了，总有一天会离开，不放心你，以后你得好好生活，养活自己，不能因为在这个家就松懈，千万不能懒惰，小安可靠，那也只是他。”

　　马洋冰在客厅看见一老一少说话，知道话题逃不掉，拍着丈夫的肩膀说：“当时就应该说清楚的，现在闹成这样子。”

　　“马后炮，当初哪想得到现在，已经解决了不是？”施华强镇静道，这事儿没人想得到，胡姝棠也聪明，事后就发现有些地方的不对劲，但总归算是圆过去了。

　　而且施和安这小子不要脸，看上人家姑娘，他们做家长的也没辙，至于是什么时候，得问臭小子自己了。

　　【纠结和忧虑会随着时间过去，心中的疙瘩从变小到消失，但是没想到未来算得上一路直上青云，心态豁然，好像没有事情可以成为自己的问题，即使短时间被困住，终究会跨过去，并不会觉得算件事，一生中碰到太多的事情，可有些也会成为埋藏在心底的遗憾和惋惜，从而在这些漩涡当中走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