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歇的纸飞机》梅酝

57、第 57 章

　　二〇一九年的春天，胡姝棠带着黄伊的小侄女去公园散步，樱花和桃花远远地分不清，只有走近才会清楚。

　　身侧背着一个保温杯，黄伊手里的木框子装着零食还有餐垫，在一棵樱花树下，铺平餐垫之后，四个角用重物压着，很快躺下去晒太阳，但小朋友肯定喜欢新鲜的，哪里都想去。

　　“我哥来了，睡觉吧。”黄伊摆烂的样子让人无可奈何，明明是她主动邀请，结果一上车就抱着手机，孩子哭也当成没听见，黄叔叔总是说她一点儿姑姑样都没有。

　　胡姝棠把袋子里的扑克牌拿出来，黄伊看见后立马盘腿坐上去，“来，大牌，你这是玩上瘾了？”

　　“没有啊，就是有点无聊，这边公园也没什么好拍的，所以想着带点东西过来。”胡姝棠半分钟不到就洗完牌，分发三份之后，又把剩余的一分平均给两个人，“手机响了。”

　　Y省一年四季都是旅游的好地方，所以作为一家大酒店，还有两家民宿的老板，事情自然就多起来，起初黄伊还能有耐心回复，后来全交给店长，毕竟一个月两万不到的工资，要是还不能把这些事情处理好，在她的意识中就是不足以胜任。

　　胡姝棠之前可是在小宾馆打过工，大二的暑假还去过连锁酒店做过兼职，这一行在樊韵音的印象中就是会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人，上几天班就不愿意受委屈，想要赶紧离开，抱着宁可在家里多学习，也不要吃苦。

　　胡姝棠把牌打出去，微风一吹就滑到框子那边，好在太阳大，但没多少分，但这个天气哪怕穿裙子也是会觉得热，吊带衫脱掉放到一边，双臂搭在两条腿上，黄伊打量之后神神叨叨问：“你是不是胖了？”

　　“熬夜肯定会胖啊。”胡姝棠说得理所当然，但黄伊指的胖并不是单纯意义的胖，想起那天女生之间的笑眯眯，春节后这人第二次去往高原，只因为四月份施和安要出去参加军事比赛，好长一段时间不能使用手机。

　　胡姝棠瞧见她摇摇手指就知道是另外一方面的想法，平和道：“没有，去年我还拿针给戳破都没中招，二月份去也在安全期，上周姨妈就来了，而且他还没有提交报告，要是怀孕什么的麻烦。”

　　黄伊目瞪口呆，这是能从小棠儿口中说出来的话吗？

　　“小棠儿，你变化真大，竟然敢和我说这样的话，难不成施和安给你开小灶了？”黄伊好奇道，捏着她红彤彤的脸颊，不会因为说黄话，而是太阳晒得，什么都没涂就出门，还起皮。

　　胡姝棠把牌打出去，正式结束这一盘，赢得很快，全程都没到五分钟，对面大草坪还有条拉布拉多在接飞盘，蹦跳得特别高。

　　黄伊的手在她面前挥了挥，蹙眉问：“想养狗了？我哪天回去给你抱一个回来。”

　　胡姝棠面露嫌弃，看上去似乎并不喜欢，其实内心对猫狗这些小动物没有抵抗力，只不过她知道猫狗的寿命只是人的十几年。

　　“算了，养了一条钥匙走了更加舍不得，好不容易现在能笑着和你们说我爷爷的事情，不想再伤感，活着的人还得要生活，就看想要什么样的日子，可能我就是和重复性的日子，上班就两点一线，休息就周边逛一逛。”

　　胡姝棠对自己的人生没有任何规划，今年夏天就要彻底结束规培，留在军医院是肯定的了，所以不会因为对未来的不确定而害怕，但有时候人得到了就会瞻前顾后，害怕会不会失去，就像黄伊的酒店民宿，虽然不分淡季旺季，但她对营业额很关心，在数字这方面特别敏感。

　　“太无聊了，看来以后我得对待你出来玩，千万不能憋着，不然就像个葫芦。”黄伊把手机丢到一边，早上出发去商场买的，还没在手里捂热就被她爽快地扔掉，豪横也没人像她这样不懂得珍惜。

　　胡姝棠把自己的奶茶分给她，这一周天气都很好，外出春秋游的人也变多，穿着校服玩着游乐设施，一个个兴趣高亢，热热闹闹的让人因为青少年们脸上的笑容和洋溢的青春忍不住回想起过去的自己，只不过那时很大黄伊后面，做什么都胆小，因为没见识才会害怕胆怯。

　　黄伊咬着吸管，“这么看还是施和安靠谱点，让黄晖带小孩，能把小孩弄得到处都是，不行，我得过去把我的小侄女拯救过来。”

　　胡姝棠可不认为是拯救，无非从一个不靠谱的到另一个不靠谱的。

　　桃花自然地向下垂落，手机屏幕前里的花朵绽放的美丽，光是拍花就几百张，更不要说那些刺激的游乐设施，不玩但拍照纪念也是好的。

　　四月的J市如果说是百花盛放，那五月就是荷花露出尖尖，等待六月的到来，可以在池塘里让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它身上。

　　———

　　军事比赛结束没几天，施和安踏上了回去的路程，坐在车上偏头望两侧的道路，外国军人的欢送让他的心毫无波澜，进入到自己国家领土之后，整个人都变得警惕。

　　一天一夜的折腾，施和安回到部队照常参与训练，雷打不动的坚持，让王团长看见后连连夸赞道：“这小子我看出去参加一次比赛，身上的狠力越来越重，你呀和他好好学，小你两岁身上就有那么多功绩在身，青出于蓝胜于蓝，这个世界永远不缺少打破纪录的人。”

　　“您别夸他了，这小子心里可有事情，回来的路上我可是听他嘀咕着一件事，要结婚呢。”范飞不要脸地率先讲出口，身后营长听见后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问：“什么情况？这小子怎么就要结婚了，他哪来的对象。”

　　上次胡姝棠去找施和安，这位营长不在，自然就错过了重要的一天，消息就像雷鸣让周围正在休息的一群人眼巴巴望着施和安，企图用一双双大眼睛，唤醒他的善良，把他们内心的八卦解决，不过范飞说他的嘴巴就像有根针，根本不可能说出口。

　　但作为他的舍友，范飞该看的都看过了，这天晚上瞧见人在打报告，写得比他去年的入党申请书还要认真。

　　“兄弟，你这区别对待太明显了吧，怎么入党就写三张，这结婚报告还多出来一张，你是不是故意的？”范飞没事儿找事儿，想要看他写的是什么，结果施和安立马抢过去，快到墙面灯光上都没影子，“我去，这里面写了什么东西让你这样宝贝，不行我把我的报告拿给你看，互相交换怎么样？”

　　施和安斜眼瞥着他，淡定道：“不可以，没戏，回你床上睡觉，别打扰我。”

　　范飞叹了口气，部队里这两年结婚生小孩的可不少，但像施和安这样花快到三十才考虑，算是比较晚的。

　　“和我说说你女朋友怎么认识的？”范飞八卦的样子，眼睛都眯起来，施和安拉开抽屉，把里面的黑白照片拿出来，上面是胡向烽一家的合照。

　　他吃惊地抓着照片站起来，眼睛睁大不可思议问：“这不是胡排长吗？军事博物馆有一面墙就是他的照片和事迹。”

　　许多守在边防的士兵，都会了解牺牲的戍边军人，胡向烽成为一个传说，他就竖立在那里，任由别人仰望。

　　“女朋友爸爸。”施和安镇静道，这话一说，范飞一溜烟地往外跑，直接跑到团长办公室，抓着他胳膊晃悠，“团长，你看这个照片。”

　　大嗓门让许多人都从宿舍里探出脑袋和身体，纳闷他这是怎么了，结果施和安拿着报告慢悠悠穿梭在走廊，两侧士兵一句话都不敢说，要说不独立最怕谁，那一定是他。

　　“想好了？三年前我问你谈那么久是不是得要结婚，你的回答是什么？不着急，现在怎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办事情？”

　　施和安坐在椅子上，双手掌心搭着膝盖，正经严肃道：“那也是之前，人的想法是会变的，当初不着急，并不代表现在不着急。”

　　团长双手背在后面，看着他得意带着笑容的脸颊，无奈笑道：“你啊，真不知道说什么，我看你就想一出是一出，和姑娘那边说好了吗？快的话一星期，慢的也就是十天半个月，提前做好准备，看来前两年不回家，也是想着这件事吧。”

　　“不是，你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他对象是胡排长女儿，我爸都还没说过呢。”范飞大大咧咧没出息的样子，让团长直接给他一巴掌，“去你的，赶紧回去睡觉，别给我在外面瞎晃悠，哪有那么多事情让你管，每天像个猴子串门不停。”

　　施和安抬腿踹了他一脚，“赶紧走，别在这惹事。”

　　月色下，站岗区域的灯比往日亮许多，当大部分人已经进入睡梦中，突如其来的铃声让漆黑的房间一瞬间全部亮起，一分半不到的时间，已经坐上车向外行驶。

　　坐在第一辆车的施和安听着对讲里面的报备声，蹙眉问：“最近边境过来冒犯的军队多吗？”

　　“多，还记得你没读军校待两年的那个边防团体吗？这段时间天天都会出任务，那边也是不要命的，看见枪还要使劲地往上爬，就他们像个傀儡。”二营的营长气地说脏话，这种情况下心态最容易被影响，从上周到今天，断断续续解决十几次纠纷，好在没有人员伤亡，就算真刀真枪那边也会退缩，只是一个道理大家都懂，在陆续的挑衅过程中，肯定会出现擦碰，那边气急败坏地拿石头砸脑袋都是多见的。

　　车辆奔赴目的地，施和安的心也因为距离越来越近而感到不安，每次出任务都会被这种情绪所困扰，害怕，但不是因为面对敌人，是每次出任务不仅仅做的是击退对面的人，更多的要保护好自己后面这群兵的安全，身上责任重大，也是因为自己带了兵，才会明白重担有多大。

　　父母将孩子送到军营，不管是经历什么，施和安都希望自己手下的兵，哪怕受过伤住过院，也不能躺在骨灰盒里送回去。

　　深夜手电筒打在前方的路，所看到的地方零零散散几个人，团长已经站在他们前面交涉，施和安站在他旁边用着委婉的语气交涉，一个白脸一个黑脸，对面因为这架势而短暂的疑惑。

　　施和安当初在军校学的第一堂课是语言，他也自学了印地语，所以沟通起来很方便，但兵家之地的纷争不是用言语就可以解决，双方无法统一，交涉无法进行下去的时候，对面山坡后突然出现一拨人，是他们派出队伍的两倍，这个场面谁都想象不到。

　　“施连长，施连长。”

　　“郑营长，郑营长，我们被包抄了，我们被包抄了。”

　　“快救连长和营长。”

　　喊声就像东升的太阳，那一抹光亮让人看见了希望，也让人等待到援军，细碎的石头因为阵阵脚步声而往低处滑落，裹着泥土到歇鞋边。

　　前往支援的郑营长看见范飞用手捂着施和安满是血的脑袋，半睁着眼，脸颊没有一丝血色，目光紧紧盯着前方敌人所搭建的帐篷，衣服上的血迹已经干透，身上还躺着一个与他同乡，今年才满二十一岁，当兵三年还没有回到家人的怀抱，平日里施和安对他照顾有加，关键时刻挡在敌人的面前。

　　边境线的冲突，抢占地盘和控制领地，抱着决心将越界的敌人赶到境线以外，无论石头还是刀枪砸和戳在身上，没有一个人退缩，他们用自己身躯将敌人步步逼回该去的地方，并将不该出现的物品一并打散，化作零件摊在地面。

　　【边防官兵是在用他们的生命和鲜血守护每一条边境线，不容许任何人冒犯，他们的魄力是凭借着对祖国和人民的爱与责任，他们的生命留在了高原，魂魄回来了家乡，但属于他们的精神流传千古】